第3章 君與虎
時間回到張器給婦人撥打電話的兩個小時之前,也是陳平剛剛撥出電話的半個小時之後——
京城——
偌大京城裡還是那般鋼鐵森林的模樣,城市裡人來人往,但上層的東西從來沒有變過。
傳聞在京城第一人民醫院的最頂層的病房裡有著一名達官顯貴。醫院裡對其的身份眾說紛壇,有的小護士說是一個老頭,權力大到隻手遮天,也有的病人說是一名美人,是某個大官用來金屋藏嬌的地方。
很可惜,沒人猜對。
頂層的房間里,潔白的牆壁里鑲嵌著防彈玻璃,窗帘拉得死死的,房間里沒有開燈,強烈的日光穿過窗帘打出昏暗的光線。本來用來掛電視的地方放了一架很大的書櫃,幾乎擋住了所有牆體,走近了看除了科學雜誌和專業書籍,就是些神秘學書籍,裡面的內容晦澀難懂切枯燥無味。
房間的主人靜靜地坐在病床上思考著什麼,這時敲門聲響起了,很輕柔,似乎是害怕驚擾了房間的主人。房間的主人有一會才回過神,輕輕地吐出了請進兩個字。
進門的人將走廊地燈光帶進來了一點,只是一點,因為來人實在過於高大,要低著頭才能進入房間,寬闊的肩膀讓他稍稍側著身體,但他動作依然很輕。
「虎叔,沒必要這麼小心.......」房間的主人在微弱的光線里展現出來,一名瘦削的少年,臉色蒼白,血管爬在他的手臂上,手背還有很多針眼,就算是秋天,屋內也開著恆溫的空調。
被少年叫做虎叔的中年男人溫和地一笑,他知道少年的身體其實沒有脆弱到這種地步,但他總是下意識地這樣,對待這個少年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不是因為害怕,他只是太在乎。
「君度,我們的人傳來消息,那片遺迹有消息了,裡面出來人了,可以進去了。」虎叔,也就是易虎,當年林淮安身邊的沉默鬥士,這世界上在林淮安的妻子死後就只有兩個人值得他效忠,林淮安自己,和他們的孩子:林君度。
說話間易虎臉上喜色上涌,那片遺迹里是這麼多年裡他們林家發現的最有可能存在治癒林君度的神秘力量的,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了消息。
「是嗎?」林君度似乎沒有那麼興奮,他看著走廊上的白光燈照射在自己被子上,忍不住把手放在那片燈光下,沒有溫度,「虎叔,這次,我自己去吧,別再死那麼多人了。」
易虎明顯抗拒起來,但他沒有直接拒絕,林君度這麼多年沒有主動要求過什麼,任性這個詞從未出現在他身上,林君度總是不吵不鬧,接受著命運。
「為什麼?君度,你的身體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易虎忍不住開口勸道。
林君度沉默,將蒼白的手從燈光下挪開,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總讓他心裡覺得不舒服,這些針眼都是在他睡著時日常的治療紮上的,也有的是他昏迷時醫生為了搶救他紮上的。他清醒的時候即便身體再痛他也從不主動開口尋求治療,那些針管總讓他想到鎖鏈,這麼多年,這唯一的倔強是他僅有的叛逆。
但就像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扎針這種事也無法抗拒,這都是他的命,他讀了那麼多書,早就知道命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再掙扎痛苦,也是你需要承擔的命。
「虎叔......」思考完這些,林君度才遲緩地開口,他把目光轉到了易虎地眼睛,易虎的目光自從進門后就沒從他身上移開,眼睛里充滿了關切,
但下一秒就被痛苦替代,「我時間不多了,讓我出去一次吧,無論是生是死我都可以接受,我也想出去看看。」
語氣依然平淡,但卻有從未有過的盼望,易虎一時間充滿了自責,如果當初能早點察覺小姐中毒,如果這孩子可以幸運一點,老天爺再眷顧他們一點。
不,去他媽的老天爺!老天爺就是要收走君度的命,求老天爺有什麼用,這麼多年了一點奇迹都沒有,一點好轉也不出現,甚至守在這個醫院的兩個人都只剩下了自己,林淮安都十年沒再出現在這間病房了。
易虎看著林君度堅定和期盼的眼神,看著他瘦削的身形,22年,林君度已經22歲了,卻一天沒有離開過這家醫院,明明應該和林淮安一樣高大的青年,現在卻如同少年一般瘦弱。
這天易虎的車離開了醫院,日常巡房的特級醫生髮現林君度的房間里空無一人,書架上還空了一大塊神秘學書籍,醫生當場嚇得滿頭大汗,這祖宗千萬別出事,出事這家醫院消失不至於,但他們這些醫生一個都跑不了。
醫生立刻將林君度不見的消息上報給林家,林家也沒想到老老實實在醫院待了二十二年的林君度這時候會不見,林家上下也亂了起來。有人擔心起自己會不會受牽連,又回想到了那腥風血雨的一年;林家二房的人立馬搜尋起了林君度的下落,但找到之後是解決意外還是發生意外,只有林家二房的人自己知道了。
塵世之巔大廈——
大廈的頂層依然還是那個四合院,周圍也變化了不少,但似乎沒有大樓敢超過這座矗立了三十年的林家大廈。頂樓四合院的房間里林淮安一身黑衣,聽著手下的人滿頭大汗地彙報大少爺消失地消息,臉上波瀾不驚,只是踩著鱷魚皮鞋走到窗戶旁邊,在車流里發現了林家地車隊。
「車隊是二房的人的?」林淮安淡淡地問,手下立刻回應稱是。這麼多年林淮安地鐵血手段遠超上屆家主,林家上下都對其畏之如虎,但林家也在他的運轉下壯大,威嚴遠超往昔。
「君度二十一歲了吧?」林淮安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問了句,手下還沒回答,又聽見林淮安自己回答,「不,不對,君度已經二十二歲了。」
「去吧,別讓二房的老東西上下其手,也別讓那個女人伸爪子,如果是林遠風那孩子就讓他去,林家的家主也確實該定一下繼承人了。」
塵世之巔的消息如長了翅膀,飛到了每個有心人的耳朵里,不少本來仗著資歷囂張跋扈的老人開始告病在家,林淮安的現任妻子連夜回了娘家。
所有林家或是林家以外的知情人都知道,林家新一代的家主之爭就要開始了,不同往昔,這一代的家主預選人們沒有子嗣,規矩上是得第二代們都有了第三代才能開始家主之爭,否則出現同歸於盡的情況會非常難辦。
只是現在沒有人敢質疑林淮安的決定,規矩?有命才能講規矩,林淮安就是林家的規矩。
塵世之巔離開的車隊里,一個青年興奮地坐在頭車裡,他盡量想顯得自己平靜,但其年齡尚淺,養氣功夫還不到家,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青年剛剛接到了來自塵世之巔地電話,他的父親已經默許了自己參與遺迹地事情,就算沒有老一輩和母親地幫助,憑他自己的家底,他那同父異母的哥哥拿什麼和自己爭?
「遠風少爺,手下的人去查了,易虎只帶走了林君度,他們手下一個小隊都沒有。」副駕駛的老人放下平板,恭敬地告知青年林君度的去向。
「去遺迹等他們吧,這次遺迹我們也要準備一下,大爭之世已經來了,林家千年謀划絕不可毀於我手——孱弱的人是無法在風暴里生存的,哥哥......」車隊加快了速度,目的地正是華國邊境的奧藏山。
易虎的越野車正飛馳在314國道上,車後座一邊堆滿了書籍,另一邊坐著林君度,林君度裹著厚厚的毛毯,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窗外後退地風景。
開車的易虎看著後視鏡里興緻勃勃的林君度,不禁笑了出來,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有活力的林君度。易虎已經想通了,他本來就是為了讓林君度快樂平安,就算林君度想做家主,他易虎就是拼上性命也會把二房那小子頭擰下來。
更何況現在林君度也只是想要自由,易虎一直都忽略了,因為自由對他來說太唾手可得,就像他健康的身體,他也想象不到林君度身體的痛苦和對自由的渴望。
「一定會的,君度,我會將這份自由延續下去,我會找到治癒你的辦法,家主的位置只要你想要,誰都別想搶。」易虎身體里血氣翻湧,似乎已經看到了林君度身體好轉的那天。
易虎放鬆了油門,想讓林君度在這短暫的美好時光看清楚窗外的景色,但林君度昏昏沉沉地就睡著了,他的身體太虛弱,旅途只能用睡眠度過。
見林君度睡著,易虎慢慢在路邊停了車,檢查了林君度蓋著地毛毯,又打開了後備箱——一隻價值堪比普通轎車的輪椅,以及散發著烏黑色澤的十幾把槍械。
還是走的太急,易虎暗自懊惱,也不知道家主那邊是什麼態度,因為林君度他已經很久沒和林淮安見面,他也說不準林淮安讓不讓君度出門,他也沒來得及帶上RPG之類的重武器。易虎關上後備箱,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通知一下石林縣,就說會有個專家去他們警局,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這一代的陳家人還在那邊嗎?」
幾分鐘后,正在吃飯的張器接到了上級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