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夜 Ⅳ 隱瞞
漆黑的小巷裡，充斥著剩飯剩菜腐敗的酸臭味，坑坑窪窪的碎石路延伸到盡頭，是一堵寫著「拆」的老牆，而另一頭，則是熙熙攘攘的鬧市區，南溪大學老校區的門口。
一邊是人間煙火，一邊是徹骨黑暗。
若曦就在這兩者之間的小巷裡，虛弱的靠在我懷裡。
她已經放棄了掙扎，
她的身上沾滿了泥土、髒水，她顯得破敗不堪。
「若曦，我送你去戒毒所吧。」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可是這意味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沾上了毒品，我這一輩子就完了。」
「那不然能怎麼辦呢？就一直這樣下去嗎？」我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憤怒。
「我自己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擺脫它的控制的，易陽你相信我，你知道嗎？我這兩天已經在控制了，我感覺我可以的。」
「你瘋了嗎？你以為戒毒跟戒煙一樣簡單嗎？如果真那麼簡單，毒品還是毒品嗎？」
「求求你了，讓我試試吧，我沒有別的辦法，這件事我只能自己做。我不想一輩子都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活著，可以嗎？」
「......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不不不，什麼都不需要，你就當做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個樣子，你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變回之前的我，重新站在你面前的，求求你了易陽。」
我用手背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緊緊的抱住了她。
有個醉酒的男人走進了小巷，似乎是想在牆邊小便，他可能沒有注意到小巷深處有人。
「滾！！！」
我把所有的悲憤都喊了出來，發泄在了這個人身上，他明顯被嚇了一跳，匆匆跑開了。
「小的時候，姥姥總說，人這輩子啊，有白天有黑夜，要想白天過得好啊，就得保證別在黑夜迷了路。天亮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還怎麼繼續趕路啊？易陽，你說，我的世界，還會天亮嗎？」
「會的，一定會的。」
我在夜市路邊給若曦買了件便宜的衛衣，套在了她身上，然後我們打車回到了學校。
「易陽，你先回去吧，我不回學校。」
「那你要去哪？這都十一點多了。」
「我總不能在學校里...戒吧，你放心，我有住的地方，你快走吧，不用擔心。」
她笑著朝我揮揮手，我也只能無奈的回學校了。
還有十分鐘就要出發去跑夜車了，我也沒有回寢室，直奔圖書館後面的小河邊，去拿那輛浮誇的老車。
是不是應該給二叔打個電話？該問問他後備箱的事情，還有，就是他能不能提前回來幾天，或者再找個人替我開夜車，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如果再日夜顛倒，一定受不了。
關機。
是因為在國外信號不好索性關機了？還是手機正好在旅遊過程沒電了？都有可能，嗯，關機而已，不用多想。
我發動了車子，開始了第二次跑午夜計程車的經歷。
第一個客人剛剛上車，孟琳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在開車，所以按了免提，
「喂，你到學校了嗎？」
「啊？哦哦，我已經回去寢室了。放心吧。」
「......」
「喂，孟琳？怎麼了？」
「沒事，若曦怎麼樣，她沒有毒癮吧？」
旁邊的乘客一臉驚悚的看著我。
「啊，沒有沒有，現在想想咱倆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哈哈哈，
放心吧，我準備睡了都，你也早點休息哈。」
我匆忙把電話掛斷了，我感覺旁邊的大哥好像很恐慌，一直看向窗外，直到下車也沒說一句話，沒看我一眼。
我把車停在路邊，需要安靜一下。
回想一下，剛剛一通電話的破綻真的太多了，我想孟琳應該能聽出我在騙她，如果是我，我聽到電話那頭那麼慌張，早就識破了。
最明顯的一個破綻是，我沒有說我「回來」寢室了，而是說我「回去」寢室了，按照語言習慣，我已經把自己很明顯的暴露了。
是時候把開夜車的事情告訴孟琳了，至少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可以給若曦的事情打個掩護吧。
正想著，有人敲我的車窗，我把窗戶搖下來，一個穿著筆挺西服，帶著無框眼鏡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禮貌的看著我，
「您好，這車能坐嗎？」
「啊？哦哦，我這是網約車，得在線下單。」
「沒事，您給我送到目的地，我再把錢掃給您，一樣的呀。您放心，保證不會讓您吃虧的。」
「啊？嗯...那也行，那你上車吧。」
「謝謝小兄弟，我這著急趕飛機，您給開一下後備箱。」
「不好意思，後備箱不能開。」
「啊？為什麼？」
「我這後備箱壞掉了，開不了的，您就把行李放後座上就行，沒事的。」
「啊...這樣啊，好，那也行。」
然後他從後備箱位置朝後排座位走去，似乎用了很久，他才把行李箱放在後排，然後他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
「不好意思，行李箱可能會弄髒您的後排座椅了。」
真是個有禮貌的人啊，我想。
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有淡淡的橡木的味道。這個味道，我最近有在哪裡聞過吧？事情太多了，記不清了。
我發動車子，看了眼後視鏡，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後面，大概距離我一百多米的樣子，沒有熄火，估計是在等人吧。
去機場是要上高架的，我往大學城高架口方向駛去。
「沒想到，現在跑網約車的司機都這麼年輕啊，看你還像個學生一樣。」
「啊，我就是學生，還在讀大三呢。」
「哦？是嗎，那怎麼會在跑網約車呢？」
「我家裡人是做這個的，他最近去外地了，所以我來幫幾天忙。」
「這樣啊......很辛苦吧，要開一整夜的車。」
「其實還好，年輕人，熬夜也習慣了。」
「嗯，就算是這樣也要注意休息啊，畢竟還在長身體啊。」
要是每位乘客都能像他這樣就好了啊，這樣的聊天一點都不討厭。
車子開上了高架，午夜的高架上，車子還是不少的，我不由的坐直了身體。
可不知為什麼總感覺車子開起來怪怪的。
「您好，不知道是不是感覺錯了，您的車子是不是爆胎了呢？聽起來聲音不太對。」
「啊？我也覺得不太對。」
我趕緊把車開在路肩上，打開了雙閃，下車查看。
車子右邊的後輪上，扎了一個明晃晃的釘子，什麼時候碾到的呢？乘客還著急去機場趕飛機，只能換備胎了，可是我的後備箱又無法打開，那麼備胎也拿不出來。
這下該怎麼辦呢？
「要麼，直接把後備箱撬開吧，我會把維修的費用賠償給您的。高架上也無法打車，而我要趕飛機，還希望您能諒解啊。」
西裝男走下了車，微笑著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