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夜 ① 顫抖

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覺之後，再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通宵熬夜總會嚷人趕緊自己很臟，臉上頭髮上甚至身體都會感覺很油膩，心跳加速，精神渙散，好像根本就沒有睡覺一樣。

七天之後，我的生物鐘應該都會變得日夜顛倒了吧，難道到時候還要倒時差？真是諷刺啊。

我走下床拿到手機，孟琳沒有找我，今天不用功了嗎？二叔沒有找我，到泰國了也不擔心我車開得怎麼樣嗎？大老王也沒有找我，出去玩的還開心嗎？

好像他們都在這段人生軌跡中走得安穩，並成功的把我摘了出去。蠻好，我享受這種安靜孤獨的狀態。

好！洗個澡，開始看書刷題吧！

洗澡時還在想昨晚第一天跑車發生的一切，不知道那個喝紅牛的非主流小哥現在是不是還在睡覺，程序員大哥已經在忙著敲代碼了吧，足浴姐姐是不是又在伸著懶腰準備迎接新一天的辛苦工作？「哪吒」妹子清醒了還會不會對昨晚的事情感到愧疚呢？

一切的一切，就像電影畫面一樣，渲染著夜的色彩，特別魔幻。

說起來，二叔明明早就知道我會開車，為什麼要裝傻呢？明明父親是三個月前跟他說了我考研需要錢這件事，為什麼現在突然來找我呢？

還有太多最近發生的怪事，讓我摸不著頭腦，他們都很細微，卻始終的連不成一條線，這些事情就像那個打不開的車後備箱一樣，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打不開，但我真的很想打開它，哪怕裡面什麼都沒有。

手機響了，我邊擦頭髮，邊跑出來接了起來。

「易陽，是我，若曦。」

「嗯嗯我知道，上次給你發消息也沒回，怎麼樣，沒事吧？」

「方便嗎，出來見一面吧。」

「現在嗎?嗯……確實有空，在哪裡呢?」

「學校花園，我等你。」

若曦這是怎麼了，語氣這麼冷，毫無感情，也沒有了平日里的活力陽光。我覺得不太對，匆匆套了件襯衫，往花園趕去。

學校的花園在教學樓的正對面，隔著一條馬路和一個小型的人工湖，假期里，最大的這兩棟教學樓都是關閉的，除了後勤工作人員偶爾進去巡視從不開門。

而花園另一個方向是實驗樓，更是在暑假裡被鎖的緊緊的，學校的保潔人員都很少會去。

花園裡曲曲折折的道路，有白色的長廊，長廊上爬滿了各種花，長廊的盡頭是思賢亭，不知道是為了紀念學校的哪位知名校友而造。

若曦就在接近亭子的長廊上坐著，等著我。

她仰頭看著頭頂的那些花兒，她的黑眼圈很重，眼神獃滯，好像出了神。

「若曦，等很久了么？」

「哈，易陽，快來坐。」她笑著招呼我。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

「嗯，確實很久了，上了大學之後就再也沒有。」

「你說，你是不是特別對不起我這個朋友呢，三年了，都沒有跟我好好聊聊天，好像以前跟我形影不離一起長大的人不是你一樣的。」

「哎，之前的生活很單調，後來上了大學，你參加各種社團活動，認識了那麼多新朋友，應該也不會缺我這個朋友了吧。」

「意思是我的問題嗎？那只是你的想法啊！我認識的哪個朋友能陪我走過十幾年的人生呢？這樣彌足珍貴的友情不是誰都有的，對么？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對不起，

我的錯。我的性格有缺陷，無法好好的融入社會，才造成跟你漸行漸遠的。」

若曦的眼圈紅了，她今天沒有化妝，像高中時候的她那樣，這樣的她才是我心裡的那個若曦，可是我怎麼能要求別人一直是我喜歡的樣子呢？就是因為不可能，也不能那麼做，所以我選擇走上另外一條道路，我真的很懦弱，永遠不敢走出和他人打開心扉的那一步。

「好啦好啦，我原諒你了，沒事的，我們現在都很好啊，都很開心，很幸福的。」

她眯著眼笑了起來。

「我們都長大啦，就像你不能讓我像你一樣內向一樣，我也不能自私的，要求你像我一樣外向不是嗎？」

我不說話，低頭看著地面，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要約我出來，問我什麼事情呢？」

「說到這兒，你得認認真真的向我道歉才對。為什麼那天午後沒有出現在校門口呢？」

「啊？你那天去了嗎？颱風天，風那麼大，我以為約定自動取消了。」

「自動取消嗎？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呀，易陽，高中的時候我和你約好要一起去圖書館，也是一樣的颱風天，你也準時出現在我家樓下了啊。那個時候啊，我們可是都沒有手機的，我們可沒辦法知道要不要取消約定這件事。」

若曦看著遠方，接著說。

「可是你還是來了啊，一點都沒有遲到，我問你是不是傻呀，這種天氣還要去圖書館，你說什麼還記得嗎？你說啊，既然約好了，即使去不了也要給別人一個說法，你是絕對不會失約的。這才是你呀。」

「這麼久了，你還記得這麼清楚啊。嗯，那天確實是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所以我才原諒你了，不然啊，我早就不理你了！」

我看著她的黑眼圈，有些心疼，不知道她最近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狀態這麼差。

「易陽，我準備出國了，去英國，半個月以後出發。」

「啊？這麼突然？去幹什麼啊？」

「我想出去看看，我覺得這麼上學太沒意思了，反正我姥姥走了以後也沒人管我了，我自由自在的，應該多去長長見識。」

「那真的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面了啊。」

「易陽，你覺得，為了自己能獲得成功不惜一切代價，這樣做對嗎？」

「啊？這個...好突然，我真能說，如果想要成功，實現自己的價值，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啊，不然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只會被束縛住手腳，總之我覺得獲得成功的人都是這樣的。」

「嗯，確實是，但是呢？」

「但是？沒有什麼但是吧，要成功就是要這樣啊，你看那些成功的企業家，不都是賣房子賣車創業的嘛。」

「嗯...我明白了。」

她好像對我的答案有點失望？我說的不對嗎？

她看起來好像不太對，眼神渙散，嘴唇發白。若曦渾身開始顫抖，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胳膊，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

「易陽，我有點...肚子不舒服，我著急去拉肚子。」

她說完，拿著包，一溜煙的跑了。

這孩子，是憋了多久啊...還是老樣子。

但這麼大的反應，真的是拉肚子了么？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若曦也是這樣，在30攝氏度的午夜，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在校門口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