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3仙洞中3神仙
床子弩也喚作神臂弩,本是大宋發明出來,對付契丹和金國的。
在大元攻下南宋后,床子弩也就進入了大元軍中,此物一向是作為軍中大殺器,製作方式嚴格保密,無法使用后一律毀壞,到現今,床子弩仍舊是軍方才可以使用的武器。
這幫鬍子馬匪,竟然拖出了床子弩,顯然已不是尋常的馬匪了。
李成桂咬牙道:「他們竟然有神臂弩,莫不是大元的軍戶!?」
大元到如今,早已禮崩樂壞,甚至誇張點說,從一開始,大元根本就沒有什麼綱常,軍匪不分,因為大元的軍戶出征,必須要自備乾糧和兵器,故而每到一處地方,兵丁士卒無不瘋狂劫掠,為自己積攢家底。
在大元強盛時,上層貴族還可以憑藉個人威嚴壓住這些散兵,如今大元的寶鈔交子不再值錢,各地災禍四起,老百姓生存不下去的時候,軍戶們和匪徒的區別有時候就不那麼大了。
陳四九又仔細觀望一陣,道:「他們準備先用火箭,再投擲火槍,以火攻燒毀我們這小砦外圍木樁,再用床子弩硬攻,敵酋是個厲害角色,深諳夜攻之道,他叫崔瑩是吧?」
李成桂點頭。
陳四九嘴角咧起,有些意思,此人年歲應該也不大,指揮用兵進退有度,十分有章法,瞧著也是個將骨種子,想不到小小的高麗,竟然接連出了幾個人物。
他嘟囔,莫不是我學了歪的相面術?
搖搖頭,若真是這樣,二師傅可就被那怪僧別古崖騙慘了。
倒是還有一個可能性。
自己本就身負大氣運下山,故而身邊容易遇到這些人傑?
就目前看來,對面崔瑩安排幾股散騎抵近觀察,伺機破壞陷阱,就有些老謀深算的味道,按道理並非崔瑩這個年歲能使出的戰術,一般來說,擁有上百人的騎兵,又有床子弩,直接轟擊,這小砦中的人除了自己能逃走,怕是得雞犬不留。
但他並沒用,一來應是忌諱傷了江陵大君,二來是想驅鳥占巢,將這砦子中的人用火攻或床子弩趕出去,然後利用騎兵優勢挨個點殺,伺機活捉江陵大君等人。
「這幾個來佯攻的探騎,讓他們走近些再放箭!」
陳四九喊道。
張玉當即安排獵戶們分別守衛在左右,待到四匹探馬到達跟前,才用弓箭點射,這幾匹馬上的高麗武士也做了準備,不僅穿著重甲,身上還有盾牌,沒有破甲箭矢,無法射穿他們盾牌,在丟下一具屍體之後,剩餘三騎匆匆跑過。
陳四九盯著那遠處正在架設床子弩的山匪以及高麗武士,沉聲道:「短時間內他們不會攻擊,但是等那架床子弩架好之後,就不好說了。」
李成桂眸子閃爍,道:「是戰是退?」
陳四九搖頭:「對方也有常年在遼北老林子生活的老獵手,為今之計,只能期望他們沒有多少床子弩的弩箭。」
床子弩的弩箭,一支足有一丈左右,製作繁複,即便是軍戶管控也很嚴格,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
「陳壯士,你能否想辦法解決那架床子弩?」
李成桂問道。
陳四九疑惑地瞧了他一眼,道:「我是人,又不是神仙,那床子弩外麵包著鐵皮,而且離此地少說有二百步,就算我弓箭射的准,射中床子弩也用處不大,難不成你認為我一個人能衝垮對面那百餘騎?」
李成桂有些頹然咬著牙,伸手在石壁上擊了一拳:「可惡……」
陳四九又道:「這座砦子勉強能抵抗一陣,
只要我們能抗住他們床子弩轟擊,在弩箭射完之後砦子還不塌,就有活路,若是抵不住……」
陳四九咧嘴笑道:「反正咱能跑,至於你們,聽天由命了。」
李成桂瞥了他一眼,直接從懷中拿出一包碎沙金來,對張玉道:「幫我們守住此地,事成之後去雙城,我加倍給予厚勞。」
這一包碎沙金足有五兩左右,使得眾多獵戶眼睛放光。
他們都認得李成桂乃是大元雙城總管李子春之子,故而相信他信譽。
張玉也不廢話,招呼左右立馬尋找石塊兒和滾木,加固這處小砦,好在之前已經砍下許多巨大圓木堆砌在外面,還有巨石作為掩護,即便對上床子弩,也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但床子弩只是第一關。
那崔瑩畢竟召來了上百騎,且那些馬匪,疑似都是大元軍戶出身。
就連陳四九都沉默了半晌,望了望今夜月色,心頭嘀咕道:「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咱出山就遇到此劫,你們在三仙洞,可得保佑我啊!」
他深吸一口氣,將酒葫蘆拿出來,灌了一口從張玉處討來的鹿血酒,反而翻身下來,尋了個僻靜地方,打坐運氣,準備休養生息,為稍後的大戰做準備。
一邊。
江陵大君王祺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害怕。
而奇承娘和一直護衛在他身邊的小侍衛王不花對視一眼,奇承娘俏眸閃過異色,小聲道:「你看他……」
「好像個活神仙。」
……
與此同時。
遼陽行省,鐵峰山。
此地從唐朝時期開始,就有方士術士在此地修仙問道,到了遼金時期,尤其是金國時期,一度成為道教名山,乃是遼東之地的道教祖庭。
鐵峰山山頂,一處懸崖峭壁上。
一個身穿道袍,身材端正的國字臉中年男子,正盤膝在峭壁頂端望月蹣跚,他腰桿筆直,表情堅毅,手裡舉著一個黑乎乎的「神鷹」,可惜那神鷹怎麼也飛不起來了。
他就是大師傅。
他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手柄,對身後一人道:「老二,咱們的神鷹壞了,無法接受太陽能蓄電了,看來,以後的路,只有陳四九自己走了。」
被稱呼為老二的人,是一個坐在一輛木質輪椅車上的道人,道冠道袍,氣度不凡,這輛木質輪椅車有些與眾不同,下方赫然有一個自製的發動機,能夠實現半自動。
他戴著一副眼鏡,顯得知性隨和,表情也比較淡然。
他道:「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夠久了,籌備了這麼長時間,精心為陳四九編造了一個瀛洲的謊言,又傾盡全力培養他,最後他能在這個時代結下什麼樣的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就是陳四九的二師傅。
大師傅感慨道:「是啊……按照我們那個時空的後續,元順帝之後是朱元璋應運而生,成為天生聖人打下江山,創造了大明,若不是擔心時空駁論和時空律因果,我真想陪陳四九去看看,他是幫助元順帝拯救大元,還是與朱元璋爭雄,或是自成天子,遺憾啊……」
二師傅笑罵道:「咋地,蒙古人的鳥也不比咱漢人大,你怎麼總想著讓陳四九幫助元順帝呢?」
大師傅搖搖頭,苦澀道:「我是不想天下生靈塗炭,畢竟在我們那個時代,無論是蒙古人還是色目人,都是華夏民族的一份子,民族團結重於山,如果能少打仗不死人,自然有不死人的好處,況且,元順帝鐵鍋也不失為一代開明君主,就憑他編撰了宋遼金三代史書,還有沒燒毀大都這幾件事,足以看出他是個值得拯救的君主。」
「要不然,宋濂葉子奇等那幫文人編撰元史,怎麼會對他大書特書?」
二師傅笑罵道:「對,所以宋濂這幫懷念元朝的文人活該被朱元璋收拾。」
他笑罵完了之後,忽然沉默下來,小聲道:「三姐恐怕不行了。」
三姐,就是陳四九的三師傅,是一位女性道士,或者說,女航天員。
大師傅的表情也難受起來。
他轉過身,推著二師傅進入了山洞內。
這座峭壁上的洞窟,外面黑糊糊的,裡面有熒光。
洞窟有一大半在水下。
別看這裡是懸崖峭壁,此地有山泉水,而且一下雨就積水。
洞剛好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堰塞湖,一艘銀白色的鐵疙瘩船,一半兒陷落在湖裡,一半兒掛靠在岸上,這裡就是三位師傅居住的地方了。
鐵疙瘩船上,銹跡斑駁的「天宮」二字,依稀可見。
只是,字被山泉浸染,氤氳流離,顯得不那麼真切。
若是陳四九來到這裡,就會很親切,這是他自幼被三位師傅培訓教授各種技藝的地方,傳說中的鐵峰山三仙洞,仙家洞府。
大師傅推著二師傅,慢慢地走到那鐵疙瘩船跟前,在已經生了海銹的方格子密碼門上按下九五二七四個數字,鐵門嘎吱嘎吱地緩緩挪開。
「三姐!」
有些焦急地喊了一聲,兩人鑽進鐵疙瘩船里。
這艘鐵疙瘩船裡面隨處可見斷裂的線路和磨損的鐵板子,但是標註著漢字的按鈕和儀器,卻依舊擦拭的乾乾淨淨,因為撞擊導致裸露的電線,也被想盡辦法以黑色的膠圈捆貼起來,但忽明忽暗的照明燈,和船艙頂部那急切閃爍著的應急紅燈,無不昭示著,這艘飛船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
「咳咳,是隊長嘛……」
船艙中間,有三個潔白如玉,非金非石棺材似的物體,三件厚重古怪的服飾分別掛在裡面。
中間的女子,沒穿道袍,她頭上戴著一頂有透明面罩的古怪潔白頭盔,沒有蓋玻璃艙門,胸口包裹著一坨厚厚的醫療繃帶,鼻翼上插著兩根管子,她呼氣多,進氣少,一雙有些暗淡地眼眸,用力睜開望向大師傅和二師傅。
但她胸前那鮮艷的五星紅旗,閃閃發光。
「葉博士,你怎麼樣了!?」
大師傅走上前去喊了一聲,隔著隔壁艙面色凝重。
他們三個,都是後世許多年之後,華夏的宇航員,在執行一次可回收宇宙飛船實驗項目時,飛機失事,意外遺落到了這裡。
經過多年探索,他們確定這裡是元朝。
是漢人如牛馬,是禮崩樂壞,是百姓連年遭災,淪為驅口生不如死的年代。
所以,他們決定做點什麼。
他們培養了陳四九這個孤兒,在不改變這個世界現有價值觀和知識構架的情況下,利用「瀛洲」這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仙家傳說,培養了一個擁有遠超過這個世界認知,又有極強武力值的人造的「天生聖人」陳四九。
相面術是真的,是二師傅親自拜訪這個時空,曾經教授出明朝第一相面大師袁珙的怪僧別古崖所學。
神牛也自然是瀛洲(美洲)獨有的。
但陳四九那把弓箭,是高新材料複合弓。
他們希望看到這個時代的改變,讓大明走向另外一個方向,至少,不會出現明末和清末時的至暗時刻。
見到大師傅二師傅,陳四九的三師傅,被稱為葉璇的女宇航員,明顯也有些激動,她咳咳咳嗽一聲,宇航服上的指標儀又滴滴發出一陣警報。
她費勁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左邊,對大師傅和二師傅道:「王,王莽同志的下落……」
大師傅和二師傅看向那邊,有一塊兒黑板,上面寫著一個時空坐標。
「時間駁論會自我修正因為穿越導致的因果關係,這就是時間律,我現在確定,王,王莽同志……穿越到了西漢末年,我們,我們不能……」
三師傅葉璇的面頰蒼白毫無血色,在玻璃儀錶上,生命特徵那一欄已經開始劇烈地抖動。
大師傅與二師傅只能默默無言看著。
因為,他們幾乎將天宮殘存的所有能源都用於維持三師傅葉璇的生命,但因為「天宮」受損嚴重能量耗盡,而且葉璇同志本身在降落到這個時空時受了重傷,在缺醫少葯沒有康復條件的情況下,她只怕……
「葉璇同志,三姐,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
大師傅忙岔開話題,他勉強咧嘴笑了笑。
三師傅葉璇搖了搖頭,她勉強笑著側頭,看向另一邊一處維生艙,他們這一個天宮太空梭的機組成員,本來有五人,一人王莽同志失蹤,另外一人,是葉璇的愛人,已經犧牲了。
他此刻躺在不遠處的維生艙里,維生艙玻璃下面漆黑一片,依稀可看到化作白骨的他以手撫在胸前紅星,嘴巴微張,黑洞洞的眼眶望著的是祖國的方向。
「葉璇同志,你愛人和往常一樣生的偉大,死的安詳。」
「咦,他骨頭上還開花兒了。」
二師傅坐在輪椅上,儘力安慰著三師傅葉璇,因為他已看出,葉璇同志不行了。
三師傅葉璇聞言,嘴角扯了扯,她咳嗽一聲,艱難道:「那,不是花兒,是液態氨氣,維生系統,要崩潰了……」
「陳四九,到哪裡了?」
她問道。
大師傅連忙將自己所看到的情形說了出來。
三師傅葉璇臉上露出笑,她眼神迤邐,似是想起了陳四九,有些欣慰。
「想不到我們三個博士,最後畢生所學衣缽,傳給了陳四九這千年前的古人,果然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她又咳嗽了一聲,微微抬起頭,唏噓地看向洞頂,似乎看到了天空。
「因為時空因果律的關係,我們不能留下任何不屬於這個時空的物體,否則時空悖論會對未來產生很嚴重的後果……」
「等我死後,你們就將這裡炸毀吧,無論陳四九以後成了皇帝,還是輔佐朱元璋,又或是幫助元順帝,都是他的命數了,我們的使命已經完成……」
她說完,又閉上眼沉沉昏睡過去。
大師傅看了她一眼,將二師傅推出了船艙外。
「等葉璇博士走後,我們就用剩餘的電力,開啟自毀程序吧。」
「好,反正陳四九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是如何的,如何改良槍械以及火藥,我們也教給他了,還有大航海地理知識,瀛洲(美洲)的各種豐饒物產土豆玉米都給他把高產良種種子備好了,日後拿去直接種就行,是龍是虎,需要他自己走下去。」
大師傅說完之後,沉默道:「你的高血壓怎麼樣了?」
二師傅嘿嘿笑道:「還行,也就是因為三姐葉博士在降落的時候就受傷了沒法動彈,我們在太空又呆的太久,這個時代缺醫少葯,導致老子軟骨症高血壓,鼻子也失去了味覺,否則我也得學學王莽同志,在這個時代改天換地,做出點自己的事業。」
他看向大師傅,唏噓道:「我和三姐葉博士都是病秧子,拖累你了,本來你才是攪動這個時代的天生聖人,可惜……」
大師傅卻搖頭道:「沒什麼可惜的。」
「陳四九能被我們選中,就是他的造化。」
「我有一種預感,他一定能在這個時代做出來點什麼,雖然三姐一直在告誡我們,時空駁論具有時空律,會自動修正一些因果關係,但我們能夠來到這個時代,已然改變時間線了。」
「這個論理,暫且稱之為時空駁論駁論,也就是說,同一個時空中的任何人都具備改變時空因果的能力,一旦出現了違背因果的事件,有且必然有外部時空力的干擾。」
「我看,在我們那個時空,朱棣篡位時,北京忽然颳起沙塵暴,狂風暴雨吹散了李景隆幾十萬大軍營帳,說不定就是因為有穿越者的緣故……」
二師傅疑惑道:「那土木堡?」
大師傅點點頭。
「那就是時空律的作用,因為朱棣統一北方時,時空律已經起過作用,所以土木堡時,時空律將因果結在了他曾孫朱祁鎮身上……可惜我們已經無法活著回到我們的時代,完成這篇論文了。」
「基地的電力只能維持到明天,明天,我們一起上路吧!」
二師傅聞言苦笑一聲,又是一愣。
他咂摸著這句話,眯眼恍惚道:「是啊,我們能從宇宙中穿越到現在,這本身已是時空悖論,我們只能穿越到未來的……所以陳四九如果能在這個時代成為皇帝,也並非不可能!」
他咧嘴笑道:「就是不知道這小子真當了皇帝,還會不會記得我的話。」
「你給他說了什麼?」
「嘿嘿,我告訴他,若是他做了皇帝,就娶幾百個婆姨,生一堆王爺分封諸地,保證天下亂不了,這叫鳥大江山穩。」
「我跟別古崖那禿驢學過相面,陳四九這小王八蛋就是個色痞子,肯定這麼干!」
「你這傢伙……」
ps:冷知識,怪僧別古崖是明朝相面大師袁珙的師傅,袁珙曾經給三位皇帝相面,全部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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