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變故
其一趴在狼的背上,兩隻手揪著狼的毛,感受著風從臉上劃過,現在的風雖然沒有冬天時那般冷冽,但吹著也並不怎麼舒服。
終於趕到安置著少女的山洞時,其一感覺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些許僵硬,伸手摸下狼的頭以示安撫,便快步上前查看少女的傷勢。
臉上身上都有些許划傷,最嚴重的一處傷口位於大腿,應是被凶獸咬了一口,雖看著嚴重但即時止血便不至於危急生命。
其一快速處理好少女的傷口,順手從少女收納器中掏出一顆獸丹準備喂少女服下,手中的獸丹隱約可見其中緩緩流動的靈氣,其一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嗚嗚「狼卻還是一副焦急的狀態,催促著其一快點把獸丹喂到少女口中。
其一不慌不忙地喂少女服下內丹,再轉過身摸了摸狼的頭,說道「狼,別擔心,她會沒事的。」
「嗚『狼舔了舔其一的手以示回應。
其一看著狼終於放鬆了下來,心知狼已經領會了自己說的話,不免有些啞然失笑,繼續摸著狼的頭一邊說道:「如果我也能聽懂你說的話就好了。」
狼守了少女一夜,其一則在地上輾轉反覆了一夜:在其一的記憶中,狼從來沒有對誰這麼上心過,少女應該是狼在木林外認識的,狼為什麼每年冬天都要離開木林?它到底是去幹什麼了?
木林外......木林外......木林外......每次想到木林外的世界,其一便感到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但也和大多數情況下一樣,其一選擇放棄回憶,忽略內心空蕩蕩的感覺,平靜的進入夢鄉。明天少女醒了,就知道答案了。這是其一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狼守了少女一夜也沒有等到少女醒來,最終只能把少女交給其一,然後自己才戀戀不捨地捕獵去了。
其一坐在少女床邊,細細地端詳著少女,眼前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比以往所有到木林獵獸取丹的人都要小。
身上穿著的應該是一條純白色的裙子,因著沾上了許多泥土和鮮血,所以莫名覺得不太好稱之為純白色的裙子,裙子上綉有白色花紋,卻樸素得不仔細看根本叫人看不出來。
其一特意伏低了身子看少女衣服上的花紋,卻認不出是哪個門殿的標誌花紋。
少女應該是沒有穿上自己的修士服。
不過......修士好像對白色的衣服都特別情有獨鍾。
其一直直地盯著少女大腿上被血浸透的衣服,想著:因為只要使用靈力就可以讓衣服乾淨如初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的嗎?
其一看著看著,心裡沒來由湧起一股煩躁,便打算起身看看狼回來了沒有。
「這是哪」耳邊突然傳來少女略帶沙啞的聲音。
可惜這個季節十果還沒成熟,不然拿來食用對治療失血過多后引起的津液缺失當是極好的。其一回過神來,說:「你現在還是不要說話多休息比較好,你的傷有點重,雖然我昨晚喂你吃了獸丹現在恢復得不錯,但是還是多保存體力更有利於你身體的恢復。」
少女皺著眉頭,雖然初春的天氣還是偏於寒冷,但少女的額頭上卻密布著一層因為疼痛而產生的冷汗。
考慮到自己的身體,少女聽從了其一的建議,沒有再開口說話,但也沒有選擇再閉目養神,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其一,少女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其一併沒有理會,而是徑直轉身走出了山洞。
木林里的積雪剛剛融化,花草樹木都展現出一副嬌嫩的新意。
其一站在洞口久久地注視著眼前幽暗的木林,期待著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惜木林中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恍惚間,其一看著眼前的木林,那麼的深,那麼的暗。
這幽暗,令其一想到了少女的眼睛,與潔白衣服截然相反的黑,深邃的黑,讓人看不透的黑。其一垂下眼帘,心下訝異:自己怎麼會聯想到少女?
雖然狼對少女的態度很奇怪,但無論如何,待幾天,不,今天也行,讓狼把少女送出木林,從今往後便不會再和少女有任何瓜葛了,無需在意少女,和修士產生聯繫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一會,其一終於看見狼灰白色的身影在木林里若隱若現。
看見狼的身影,其一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待會就把少女送出木林,然後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
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嗎?
看著狼臉上無限慈愛的神情,如果可以稱之為慈愛——就像人類之間長輩對晚輩的態度——的話,其一隱隱覺得好像不太可能了,少女的出現預示著一些事情無可挽回地改變了。
可是現在多好啊,除了狼冬季的時候會不在自己的身邊,其餘的季節其一可以一直和狼呆在一起,和狼一起去捕獵,一起玩耍,一起修鍊,雖然覺得這種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不太現實。
可是其一還是希望這種日子能儘可能長久地過下去,但是現在,好像還是迎來了結束的時刻。「你是誰?」回到山洞,其一朝著少女走了過去,「你為什麼會認識狼?」
少女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其一,彷彿試圖從其一的臉上探尋些什麼,其一則一臉淡漠地看著少女,直到少女失望地移開了視線。
其一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心裡苦笑道:誰能看出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自從三年前從劇痛中醒來,其一便發現自己失去了幾乎所有的記憶。
那時候,其一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滿身的傷口,卻完全想不起來是怎麼造成的,就連對於守在自己身邊的狼,其一也沒有剩下多少記憶,只是會對狼有一種很熟悉,很信任的感覺。
剛醒來的前幾個月,其一是在忍受著傷口的劇痛中度過的,後來傷口完全恢復后,沒有了疼痛的刺激,則是在麻木中度過的。
每天睡醒后,其一就開始發獃,大腦中一片空白,感覺對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每天和狼四處閑逛,其一才感覺自己開始逐漸擁有了什麼,雖然不多,但已足夠。
直到現在,其一還是會經常發獃,偶爾會想到: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呢?但也只是有這樣一個念頭罷了,其一的記憶里沒有以前。
其一總是覺得:自己只是存在著,存在著......感受風,陽光,閉上眼,聆聽周圍環境的各種聲音,睜開眼,就可以觸碰到近在咫尺的狼。
日子就這樣年復一年地過下去,和狼一起......
雖然狼每個冬天都不會陪著自己,但其一已經覺得很舒心了,其一也曾想過跟著狼看看狼到底是幹什麼去了,但因為狼不讓自己離開木林便只能作罷。
直到少女的出現,其一知道自己的疑問即將得到解答。
「狼是仙尊的靈獸」少女緩緩說道。
「仙尊......」其一囁嚅道,真是陌生到過分啊。
其一內心無奈,但面上不顯。
少女則自顧自地說道:「大概還剩下一周的時間,他們就能找到你了......」
少女一邊說一邊用手一遍又一遍撫摸著狼的頭:」好久不見。「
說完,便用力地抱住了狼,將一頭霧水的其一晾在一邊。
「嗚」狼看著其一發出低沉的吼聲。
就這樣嗎?其一想著:為什麼見到修士要躲開,為什麼不能離開木林?為什麼狼每個冬天都不陪著自己?
「你說什麼」其一皺著眉頭問道。
「你忘記了不是嗎?一時之間我也沒辦法和你解釋太多,總而言之,你現在不能待在這裡了,如果你想知道所有的一切那你就跟我走。」
「那狼呢?」
「狼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了」
「為什麼」
「跟我走就告訴你」
其一感覺少女說的一切是那麼的荒謬!
憑什麼,憑什麼少女可以突如其來的出現就說要讓自己和狼分開,又為什麼狼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好像這一切已經不容置喙。
「我只要狼,對你所謂的「一切」沒有興趣。「其一一臉堅定地說道。
可是少女卻看穿了其一內心的慌張,卻也沒拆穿,只是放開了狼。
「再過兩天我的傷口恢復一些了,你就和我離開這裡。」少女說完便躺了回去。
狼沉著臉聽完了少女的話,便向著其一走了過去。
其一呆愣著站在原地,一步,兩步,三步,其一看著狼朝著自己走來,心裡卻感覺狼已經和自己漸行漸遠。
這一刻,其一感覺自己花了三年時間逐漸填滿的心又開始逐漸變得空白。
閉上眼睛,其一任由自己直直地倒了下去,意料之中的,其一跌倒在狼溫暖柔軟的身體上,「我不起來了」狼默默地聽著。
「你答應過我會永遠接住我的......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你還怎麼接住我?」
可惜就算狼達到化形的境界也沒有辦法回答其一這個問題。
狼只能由著其一發泄自己的情緒。
「我現在連你都留不住了嗎?我只要你也不行嗎?」
狼還不能化形,不能對其一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裡對其一道歉。
感受到自己的毛髮漸漸被其一的淚水浸濕,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
看著其一瘦小的身體,狼把頭往其一的身上靠了靠,想起了這三年和其一生活的點點滴滴,心中愈加不忍,可是卻也明白讓其一跟著少女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
心中千言萬語卻無法和其一解釋,狼本來還寄希望於少女可以和其一好好交流,但看現在的情況是沒有可能了。
自己養的娃自己疼,狼小心翼翼的叼起其一往洞口走去。
其實當決定讓其一跟著少女離開的時候,狼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安慰其一。
雖然不能開口說話給「安慰其一」這件事情增加了很大的難度,但狼相信憑藉多年的朝夕相處其一能懂的得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是每當狼看到其一瘦小的身軀時,內心還是會格外不忍。
其一不知道狼內心的掙扎,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反正無論如何,狼都不會改變主意。
狼馱著其一在木林里慢慢地走著,「嗚嗚」狼發出低沉的吼聲,希望其一能說點什麼,可是其一什麼都不說,就只是一動不動地趴在狼的背上。
聽不見其一的聲音,又因著毛髮太厚,狼也感受不到其一的呼吸,每走一步,狼都忍不住想回頭看看其一還在不在自己的背上。
即使已經提前設想過很多次,可是其一現在的狀態還是讓狼束手無措,如果仙尊在就好了......仙尊......當初自己沒能保護好仙尊,現在也沒能守住其一,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其一不重蹈仙尊的覆轍。
狼深吸一口氣,愈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狼小心地把其一放下,用頭拱了拱其一的身體,認真地看著其一。
我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你說,可是我不能,我也想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是我還是不能。
但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請你等著我。
其一看著淚水在狼的眼睛里打轉,臉上的漠然也在漸漸融化,終究還是沒忍住,在淚水即將湧出眼眶時便伸手幫狼拭去,」要記得來找我。」其一張開雙手,緊緊地抱住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