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聃楚之戰（五）
斗章那厚重的聲音傳來：「浪將軍，我軍已經渡河成功，如果再打下去憑你們的兵力也註定敗亡，看在你沒有對峰兒下死手的份上，我們雙方暫且收兵吧，如何？」
浪天望著斗章，深知午時初刻已到，他的堅守任務已完成，而且剛才那飛劍的內力強勁，以他現在的狀態，斷然難勝斗章。
浪天收起玄鐵槍，對著斗章雙手作揖：「楚軍果然英勇不凡！」
斗章微微一笑，誇讚道：「浪將軍年紀輕輕便有大將風範！」
……
「收兵！」在浪天的號令下，聃軍輕騎目送著楚軍攙扶傷兵離開。
這一次，沒有勝利的歡呼，沒有退敵的喜悅，聃軍將士們望著這些同為血肉之軀的楚軍男兒永遠沉默在這壯麗的鷹山，面色亦有些許沉重，方才熱血的戰場終於迎來了片刻的寧靜。
楚軍隨著斗章收兵退至泜水北岸紮營，重傷的兵士們被一一救治，四處蔓延著將士們的痛苦呻吟，鐵匠面無表情的修復著一件件破損的戰甲槍戟，鐵鎚鍛打的聲音顯得格外沉重。
伍峰也躺在軍營中由專人救治，斗章此刻正面色深沉的來回踱步。
「峰兒，我知你從小習武，天賦過人，被世人稱為「武痴」，但那浪天亦不是省油的燈。」斗章語氣低沉，卻也是滿含關切。
「統帥，請責罰我…….」伍峰情緒低落，兩次失敗帶給他不小的打擊。
斗章突然變得威嚴，渾厚的聲音響徹耳畔：「責罰是必然，但你要知因何而受罰！」
「因我違抗軍令，且不敵那浪天…….」伍峰沉吟。
「哦？」斗章的語氣緩和了下來，雙手背負身後，問道：「峰兒，我問你，若想贏得一場戰爭靠的是什麼？」
「靠的是號令如山，軍紀嚴明。」
「非也。」斗章搖了搖頭，撫了撫鬍鬚。
「那……」伍峰思索片刻，答道：「靠的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非也！」斗章抬高了些音調。
「……末將確實不知。」
斗章低下頭與伍峰對視，伍峰抬頭望著斗章那雙老道、深邃卻清澈無比的眸子。
斗章攤手一指這大營，語重心長道：「我們靠的是這千千萬將士同仇敵愾，靠的，是千千萬顆炙熱的靈魂心向一處，靠的，是千千萬身軀鑄成的鋼鐵大纛！」
伍峰聽著受傷軍士的呻吟聲，艱難轉頭看了看那些殘破的鎧甲槍戟，黝黑眸子里的不屈漸已消散。
斗章繼續說道：「為將者，只顧個人好惡，視三軍將士為草芥，此為大忌！」
斗章的話語變得異常沉重：「為你打天下的是他們，為你披荊斬棘的是他們，為你的莽撞而獻出生命的也是他們！上對得起君王，下不負黎民蒼生，才是為將之道啊！」
「末將知錯！」伍峰閉上眼睛，聲音有些顫抖。
沉默片刻，斗章輕輕一揮手：「言盡於此，峰兒好生反思吧！」
斗章再看了一眼伍峰，眼中熾熱漸漸散去，轉身離開。
……
翌日，楚軍軍營中央。
重傷未愈的伍峰強撐著站在軍營中央，望著士氣低沉的楚軍軍士，聚氣大喊一聲：「眾位將士！」
軍士們聞言緩緩聚攏到伍峰跟前，將官們正欲整訓隊伍。
伍峰卻一擺手，說道：「咳咳……諸位請坐吧！」
大家聞言皆四散而坐，看上去雖不像一支軍容整齊的軍隊，但每名軍士皆未言語，靜靜的望著伍峰。
伍峰接著說道：「眾位將士！昨日之戰，全因我伍峰自作主張導致我軍蒙受損失，我願承擔一切責任！」
「伍將軍，這不怪您，實在是因那聃軍過於狡猾。」「是啊，是啊！」
伍峰欣然的笑了笑，說道：「我伍峰在此多謝諸位生死相隨！實乃我伍峰平生之幸！」
他雙手作揖，朝軍士們深深的鞠躬，因為傷痛，他的動作很是緩慢。
「因我伍峰不顧阻攔死拼硬打，招致眾將之死，因我伍峰戀戰失去理智，落入敵軍陷阱。此皆伍峰之過，伍峰在此痛思己過，自領一百軍棍，以贖己之罪！」
「使不得啊伍將軍，您還重傷未愈啊！」「這一百軍棍下去怎了得啊？」……
雖然軍士們都在勸阻，但伍峰依然命護衛從一旁拉來長凳，說道：「諸位莫要再言！行刑官！」他看了看一旁的兩名行刑軍士，毫不猶豫的趴上了長凳，說道：「來吧。」
「這……」兩位行刑軍士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伍峰大吼一聲：「來！」
兩位軍士只得無奈揮舞起軍棍朝伍峰身上招呼了起來。
啪！啪……
圍觀的軍士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
只二三十仗下去，伍峰便已皮開肉綻，但堅毅的他並未嚎叫半聲，皺緊眉頭咬緊牙關，絲絲血水從牙縫中流出。
一旁的軍士們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看著一棍棍打下，大家漸漸握緊了拳頭，眼裡一股莫名的情緒在竄動。
又是十餘棍下去，伍峰已接近昏迷，嘴裡流淌著鮮血。
圍觀軍士們終於看不下去，聲音變得顫抖：「別打了！別打了！」……
兩位行刑軍士拿著軍棍，不知所措：「伍將軍……」
伍峰聲音衰弱：「咳…….咳！繼續……..」
行刑軍士無奈只得再次揮舞軍棍打下。
就在這時，一位斥候駕馬奔向營中，大喊道：「報！將軍！將軍！聃軍往谿谷方向撤軍了！」
一名將官聞聽此言，立刻大喊道：「兄弟們，咱們一定要報仇！」
「是啊，報仇！」「報仇！報仇！」……
震耳欲聾的喊聲響徹軍營，這一刻將士們再次群情激憤，揮舞著雙臂。
這時，一聲渾厚嘹亮的嗓音響起：「諸位將士，請聽我言！」
將士們紛紛安靜了下來，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斗章面色凝重的走來。
「統帥！」眾將士紛紛跪地作揖。
斗章亦揖手還禮，道：「諸位將士起來吧。」
「遵命！」
斗章繼續說道：「諸位將士，我知大家報仇心切，但那聃軍狡猾至極，切莫因一時衝動再次落入敵軍陷阱！」
將士們紛紛附和：「是啊是啊！切莫衝動啊！」……
「諸位且在此候命，師帥以上將官隨我帳中聽令！」斗章一揮手，轉身走向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