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瞳雪·勞倫茨（上）

【卡德林歷1922年9月3日·上午8點】

（萊茵帝國·帝國軍臨時基地·少校營帳）

秋日戰場上的空氣涼爽中又帶有腐爛的味道，這是前線士兵們最熟悉不過的氣味。

陽光曝晒下，散落遇襲后的帝都各處的殘肢斷臂散發出的惡臭更加濃烈。

不過用不了多久帝國的帝都重建團就會到來。

「報告！」

埃倫中尉在營帳外喊道，他的臉上掛著喜不自禁的笑容。

「埃倫副官啊，看你那麼開心，又有何好消息？」艾米婭少校微笑問，這是她近幾個月來首次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纖細的手中捧著一卷報紙，報紙的頭版赫然印著「德里蘭聯邦首都『遠冬』遇襲，聯邦最大鐘樓轟然倒塌」的字樣。

這則消息對德里蘭聯邦人民來說無疑悲痛至極，但對不久前遞交了「投降書」帝國來說，如果能有什麼事可以讓視國家榮譽比生命更重要，卻恥辱地吃了敗戰的帝國人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恐怕也就只有它了。

「少校，下官也不能確定這算不算好消息……但方才帝國臨時帝都技術部本部主任——貝多，發來加密電報，要求您立即返程，還特地囑咐您請務必帶上那名『魔導師』女孩。」

「還有……您已經兩夜沒睡了，我幫您沖了咖啡。」

「哦~不愧是我的副官，想的真周到。」少校將手中報紙攤在桌上，接過咖啡杯，「你從哪搞到的？」

「當然是帝國軍軍用咖啡。」

「也是啊……畢竟戰敗的帝國也沒有多餘財力給軍人喝『正經咖啡』了……」

少校嘗了一口杯中渾濁的褐色液體，既苦澀又刺鼻的味道刺激得她吐出了舌頭。

「好難喝……不過你剛剛說了貝多博士？臨時帝都的來電啊，明明才出來沒多久而已。」

「您就別抱怨了……根據貝多博士吩咐，這次任務屬於帝國的絕密計劃，不能走漏風聲，還請您即刻啟程吧。」

「啊，啊，」少校不耐煩的揮揮手說，「我知道了。那我不在的時候就麻煩我親愛的副官代替我下髮指令咯~」

「是！」埃倫中尉挺直腰桿堅定地答應，他就像是會行走和說話的衣架，帝國軍服披在他的身上堪稱完美。

——得到埃倫中尉肯定的回復后，少校的嘴角滿意的上揚起來，而後又轉眼看向躺在自己行軍床上的「魔導師」。

「這孩子未免睡得太沉了……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適應軍隊生活啊。」少校嘆了口氣說。

「您的意思是……還是要派這孩子上戰場嗎？」

「埃倫，這種事情還是得要看上級的命令不是嗎，我也不能妄下斷論。」少校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但又留有一絲對眼前女孩的同情，「不過有一件事我能肯定，如果讓這孩子上戰場對帝國來說是必要的，我想到時候無論是誰也不可能干預。」

「少校……下官還是認為這樣不妥，如果博士有意讓她——」

「你難道以為我就會認為這樣的做法妥當嗎！讓孩子去前線承受戰爭，即便是最無情的惡魔也做不到！」少校重重地用手錘擊桌子，緊緊咬牙。

她沉默了一會，控制住情緒后說：「但，貴官若是認為戰爭是為了『小家』而捨棄『大家』，我還是勸貴官退出部隊吧，帝國和戰場都不需要優柔寡斷之人。」

「是……非常抱歉，恕下官無能……」中尉鞠躬，「但如果博士真的有意讓她上戰場，

還請您說些什麼！」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你也沒做錯什麼。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在大隊里以『守紀』聞名的埃倫中尉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做到這個地步，你以前可是從來沒求我辦過什麼事啊。」少校漫不經心地說。

「只是……讓下官回想起了一些悲傷往事。」

艾米婭少校聞言沉默了片刻，輕聲說：「……我能理解，但都過去了。」

——她的沉默似乎有別樣的意味。

少校轉頭望向床上熟睡的女孩，

「車準備好了嗎？」

「已經幫您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真不愧是你啊，真機靈。那麼那名魔導師就麻煩你抱上車咯？看樣子應該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

「是！」

「話說正常人真的能睡這麼死嗎……該不會真的死了吧……」少校小聲抱怨道。

【卡德林歷1922年9月3日·中午12點】

（萊茵帝國·帝國臨時帝都）

帝國第二大都市兼臨時首都——因特斯曼。

街道旁的路燈上掛滿了象徵萊茵帝國的獵鷹旗。

作為帝國另一驕傲的因特斯曼雖沒有帝都繁華，但相較於其他城市絕對也稱得上是雄偉。

臨時帝都技術部本部便位於因特斯曼中心城區。龐大的佔地面積無不在告訴所有人帝國所擁有的人才數量以及科技實力。

「就快到了嗎，真是無論看多少遍都會讓人震驚的建築群啊。」乘車到城郊的艾米婭少校在車內感嘆。

少校將目光從城區移到女孩身上：「睡得真香呢，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叫醒她了——」

「喂喂喂，也該起床了吧？從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現在哦？」

少校用儘可能溫柔地說，但語氣中還是帶有下發命令時的犀利。

「再不起來的話，待會我會很難交差的哦，」少校輕輕搖晃女孩的身體道。

經歷了少校難得的溫柔「服務」和路途中車輛不斷的顛簸，這名女孩終於在掙扎了一陣后緩緩張開了眼睛。

這也是艾米婭少校首次看見藏在女孩細長的睫毛下藍色的眼睛。

女孩睜開動人雙眸的瞬間，僅是一剎那少校就被震驚住了。這女孩完全就像是大號的玩偶，精緻的面容讓人不禁感慨在這樣戰火紛飛的世界還能有如此純潔美麗的事物存在。

——她的藍色雙眼不同於世間所能找到的所有藍，即使是世界上能找到的最晶瑩透亮的藍寶石也無法與之媲美。

——如雪的髮絲與海藍的眼睛讓她看起來不像是人類，而更像是一名下凡歷難的天使。

「你叫什麼名字？」

艾米婭少校看得有些愣神，問道。

眼前的女孩不停地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來回打量少校。

「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自己的名字？這可不太妙啊……」少校輕嘆，「那你還記得在帝都發生的事情嗎？」

女孩聽后搖了搖頭：「帝……都？記不太清了……」

少校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不好的想法——這個女孩究竟是何來歷？若是聯邦安插在帝國的間諜，以孩子的身份博得信任竊取情報可就麻煩了。

「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自己為什麼會毫髮無損的出現在那裡之類的——」

女孩搖頭回應。

……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眼前會出現一個穿軍裝的女人……軍裝的款式好像也很老的樣子……頭好疼……

女孩的內心深處彷彿有一個人在向她的耳畔低語，她從那個人細碎的言語中得知自己是一名烈士的女兒，而自己的名字則是「瞳雪·勞倫茨」。

是潛意識在作祟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感覺腦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想更深入地從自己的腦海挖出那些被隱藏的記憶，但只要想到這些就會頭痛欲裂。

算了，那些之後再想吧，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請問……你是誰？」瞳雪問，她的額頭因為疼痛而汗流不止。

「我？我的名字是艾米婭·布萊克，帝國軍第101陸軍大隊大隊長。」少校微笑著說，她的手掌忍不住地去撫摸瞳雪柔順的髮絲。

聽到這個名字，瞳雪的目光中充滿驚愕，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對她微笑的女人。

也正是這時，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浮現她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