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跑!
兩個身影在夜色掩映下的巷口一閃而過,跟隨其後的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抓住那兩個小崽子!」
領頭的男人揮舞著木棍怒喝,和四個手下一起追進了幽深窄巷中。
加爾波現在只能顧著玩命的向前飛奔。耳邊充斥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和伍德那雙破鞋子拍擊地面的啪嗒聲,感覺他那雙不合腳的鞋子的底下一秒就會與鞋面脫離飛出去。
「加……加爾……」伍德大口的喘著粗氣,像一隻快要渴死的魚。
「我…我跑不動啦。」
加爾波回頭,伍德步履踉蹌地竭力跟在後面。平時已經異常顯眼的雞胸在劇烈運動下起伏得更加明顯。
他現在有點擔心伍德一口氣倒不過來暈死在路邊。
「我來引開他們。」
突然開口說話,一陣氣流湧入他的喉嚨,嗆著他咳了一聲,咽了口唾沫。
「沿著左手邊的巷子直走,可以看到有一棵栗樹的院子。你翻進院子裡面,南邊的牆角下有一個狗洞,從那兒爬出去,就…」
「咳…」加爾波忍不住喉嚨的瘙癢,清了清嗓子。
「很快就可以到達西區尾街。」
「好。」伍德轉身拐彎。
「你可別被抓了。」
「行了,我是什麼人,趕緊鑽狗洞去吧。」
伍德在黑暗中朝他揮揮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加爾波停下,看了一眼方位便拐個彎,從兩棟樓房相鄰窄小的縫隙中擠了過去,繞回到那一群嘈雜的追兵面前。
看到加爾波主動現身,領頭男人顯得驚奇又驚喜。
「嘿,好小子還自己送上門來,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啦?」
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少了一個,你該不會是跑回來做誘餌的吧?」
「這倒也不是,反正你們也沒有必要追他。」
加爾波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錫制盒子,往空中一拋又接在手裡。表面光滑的金屬在幽暗的夜色中折射出微弱的反光。
男人甩著木棍走向前,四個助手也跟著圍了上來。
加爾波扯著嘴角笑了笑,臉上的肌肉頂著蒙面的破布條。其實在沒有燈光的深巷中,很難看清彼此的面容。但為了保險,還是戴上了伍德自製的蒙面頭罩。
「偷東西確實需要懺悔,這畢竟是一種不好的行為。但是和你們這一種專門干詐騙無良勾當的人比起來修女們或許更願意為我唱讚美詩呢。」
男人冷哼一聲。
「小子,行騙也是一種勞動方式,腦力勞動。」
他一面說著不住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它是對頭腦和話術的靈活運用,是才能的一種體現。」
男人提高了音量,攤開手臂似乎要向眾人演講他的智慧與才華。
「所以你們那些不會用腦子的豬玀,才會在那個蟑螂窩裡用那些可憐的細手腳忙忙碌碌的刨食吃那。」充滿嘲諷的語氣讓加爾波可以想象到面前這個男人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的樣子。
「哦?吸血蟲有腦子嗎?」
加爾波回道:「針尖大小的?」
他似深感惋惜一般搖搖頭「哎呀,越是微小的東西想讓人注意到就越會叫嚷得大聲呀。」
「長舌頭的小崽子!」
說話間,男人已經竄到了加爾波的面前,高舉的木棍即將落下。
加爾波見勢將身形一低,側身閃避,木棍裹挾著空氣的呼嘯聲從他身側掠過。
加爾波抬腳踹在男人的膝蓋上。
男人重心不穩,咔嚓一聲,中招的膝蓋就這樣硬生生的砸在石板地面上。
「哦……該死!」男人哀嚎著扔下木棍,抱起膝蓋翻滾在地面,他的助手們連忙衝過來扶他。
「哈哈,現在是在土裡打滾的吸血蟲啦。」
加爾波回身就跑,單腿用力往牆上一蹬,借力翻上牆頭。扳著樓房牆面上凸出來的窗檯,迅速的爬到房頂消失在陰雲遮蔽的夜幕下。
男人氣急敗壞地沖著助手大吼:「扶我幹什麼?都給我去追那個小王八羔子!」
助手們嚇得一哆嗦,剛把自己的老闆扶起來一半又扔下,男人結結實實的摔了一個屁股墩兒。
「天殺的!」男人繼續咆哮,沖著慌慌張張追出去的助手們大吼:「東西不拿回來別想領錢回去養老婆!」
翻越這些樓房和圍牆對加爾波來說如履平地,他身形靈活,彈跳力也好。剛剛之所以和伍德一起跑,是因為考慮到他會跟不上。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手上的盒子是空的,盒子里真正重要的東西應該已經被伍德帶回去了。
布滿陰雲的天幕開始下起了細雨,不一會兒牆頭和屋頂就變得濕淋淋。
加爾波已經甩開他們有三條街的距離,加上這陣雨的阻撓,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追上來。雖然對自己有信心,但也不想冒險繼續奔逃。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腳下打個滑摔個骨折什麼的。
加爾波繞進一座小酒館的後院。窄小的院落中有馬廄和一座破舊的閣樓,樓下堆滿了壞掉的桌椅和木酒桶,上面的儲物間的窗戶半敞。窗戶一邊的合頁似乎壞了,半扇窗斜斜的耷拉著。
加爾波順著一樓的欄杆爬到二樓。他沒有試圖打開窗戶,盡量不留下痕迹,也不發出聲音。他用雙手扳住窗框上方,讓身體懸空,像一條鱔魚一樣從窗戶的縫隙溜進儲藏室里。
儲藏室里光線昏暗,只有在窗戶這一邊才有一片淡淡的天光灑進來。夜晚的行動已近讓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所以他依稀可以看清房間內的布局。
地板上積了厚厚的灰塵,左邊兩排木頭架子上放的一些罐子、盒子和棉布。右邊則堆著一捆捆的毯子、一個大木柜子、還有一些未拼裝的木質衣帽架。
加爾波打算到那一堆軟毯子上休息一下,儘管它們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堆黑乎乎的布袋子。正當他放輕腳步踱過去時,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了一灘什麼粘稠的東西,心下一驚。
他的鞋子已經算是一個老夥計了,其實他身上很多物件都是老夥計了——穿得夠久。陪著他上躥下跳三年多的粗糙手制皮鞋,鞋底早就被磨成薄薄的一層。所以腳底若有什麼異樣的感覺他定會察覺得到。
房間里一片靜謐。加爾波緩緩的蹲下身,伸出手指揩了些粘在鞋底的不明液體。用食指跟拇指捻了一下質地,是濕滑的、散發著鐵鏽味的深色液體。
是血!
加爾波大駭。
這裡發生過什麼衝突嗎?
似乎沒有,房間里沒有打鬥過的痕迹。或者曾經有人在這個房間里受過傷。血液還未凝固,應該是在不久前。是來取東西的人不小心受傷了嗎?
加爾波緩緩起身,警覺起來。因為他現在看到的景象推翻了他之前的設想。
這是一條有方向的血跡。
這些血滴通往的地方,正是在那一堆毯子後面,隱隱能看到毯子堆與柜子圍成的角落中有什麼東西。
壞了!自己怕不是碰上什麼牛鬼蛇神或是亡命之徒了吧。
他感覺那東西周圍的黑暗似乎更加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