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受傷的鷂子不如雞

湖南新化老縣城，一溜的武館過去，有一個六大碗，一個削瘦的漢子坐在一張黑得發亮的八仙桌前，點了兩個小菜，一碗三合湯，菜還沒吃兩口，飯卻扒了三大碗，初升的太陽把漢子的背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顯得更加的瘦了。

一輛SUV從街尾緩緩開來，停在飯店門外的路邊，從車上跳下四個彪形大漢，腰后隆起，顯是攜帶了武器，四人圍成一個半圓，朝吃飯的高瘦漢子一步一步地靠近，神情甚是緊張。

高瘦漢子繼續低頭扒飯，像是對眼前的來者漠不關心。一隊晨練歸來的武校學生，看見這邊有情況，不是遠遠避開，而是湊了過來，準備看熱鬧。

走到離桌子還有五步的距離，三個大漢將手伸向腰后，卻被領頭的漢子制止。

領頭的漢子攤開手走上前去，坐在高瘦漢子的對面，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來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直勾勾地看著高瘦漢子，說道：「你跑不掉的，跟我歸案吧。」

高瘦漢子正是鐵鷂子郭鐵成，說話的當然就是東莞刑jǐng大隊的老朱。他們一路追追跑跑，彼此早就熟悉。老朱之所以不讓同伴拔槍，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一拔槍，鐵鷂子就會飛身逃跑，他估摸著鐵鷂子逃亡這麼多天，已經到了jīng神崩潰的邊沿，與其動手，還不如發起語言攻勢，讓其乖乖自首。

鐵鷂子停下筷子，身形不動，一雙鷂子眼翻將上來，也直勾勾地瞪著老朱，握著筷子的右手微微顫抖，擊打著碗底咯咯作響，過了半響，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用yīn沉的聲音說道：「就不能給條活路么？」

「你殺那妹子的時候，有想過要給她條活路么？」老朱的話讓鐵鷂子的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鐵鷂子的嘴角有些猙獰。

「殺了我你還是跑不掉。」老朱豈是被嚇大的。

「那我就殺了你！」

鐵鷂子的凶xìng完全被激發，只見他一腳踢翻桌子，桌上的湯湯水水灑向老朱四人。

老朱飛身後退，躲開了三合湯，用身子一頂，擊落了飛起的桌子，身後的三個特種兵瞬間就拔出了手槍，但是滿天的碗碟筷子擋住了視線，看不到shè擊的目標。

鐵鷂子在落下的桌子后現出身來，手中匕首閃著寒光，划向老朱面門，老朱身形再退，堪堪躲過匕首，身後的特種兵立即意識到近距離打鬥手槍並不管用，其中兩人收起了手槍，躍上前來，伸腳飛踹鐵鷂子的腰。

鐵鷂子並不敢硬接，而是一隻腳搭在剛剛翻轉落地的桌子上，用力一蹬，飛身從攻擊他的兩個特種兵身上躍過，又是一刀劈向了老朱。

老朱這時抽出了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用力格住擊向門面的一刀。踢在空處的兩個特種兵回過頭來，揮拳又擊向鐵鷂子的後背。

鐵鷂子聽到背後風聲，不敢停留，在老朱的匕首上借得了力氣，順勢一個轉身，繞到了老朱身後，老朱身後那個拿槍的特種兵見狀，一個劈腿踢向身形未定的鐵鷂子，鐵鷂子無處可避，只好雙手一曲，擋住飛腿。

鐵鷂子速度很快，可身體卻瘦，被這一腳踢開好遠，直滾向門前的廊柱，拿槍的特種兵見拉開了距離，抬手就是兩槍。

鐵鷂子反應很快，看到特種兵抬手，就用左用手搭了一下門前的廊柱，身子馬上就折向了另一側，本來必中的兩槍都擊在廊下的青磚上。

特種兵調轉槍頭想再次shè擊，可鐵鷂子卻在踢起了另一張桌子，又是漫天的碗筷，等碗筷消失，鐵鷂子的身子已經落在了圍觀的武校學生附近。

那幫學生剛開始看到拳來腳往，大呼過癮，等到開了槍，才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打架鬥毆，紛紛往後躲避，鐵鷂子鑽進人群，一溜煙地往小巷子中掠去，老朱四人趕緊追了過去，也消失在巷子盡頭。

呆在車上的技術jǐng察下了車來，塞了兩百塊錢在一臉茫然的店老闆手裡，又拿著jǐng徽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轉身上車，駕車飛馳而去。

老朱四人鑽進巷子，鐵鷂子的身影已經到了巷子的盡頭。

這是一個死胡同，盡頭是個三米多高的圍牆，鐵鷂子一路助跑，飛身而起，試圖直接躍過高牆。

然而，多rì的逃亡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剛剛吃進去的米飯還沒來得及消化，本可一躍而過的圍牆，卻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人在半空，無處借力，鐵鷂子沒辦法，只好用腳抵了一下圍牆，身形稍落下，雙手搭在牆頭，用力一撐，整個人就攀了上去，正要往下跳，身後傳來一聲槍響，左臂一震，冒出一簇血花，一個倒栽蔥摔下牆頭。

老朱見敵人中槍，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趕緊追了上去。

三米多高的圍牆，老朱等自是無法一躍而過，但特種兵有特種兵的辦法，搭了個人梯，蹭蹭蹭就爬了上去。

老朱四人翻過圍牆，鐵鷂子早就消失在樓宇之間，地上的血跡是最好的線索，循著血跡轉過三個牆角，果然看見鐵鷂子蹲在地上，正在用撕開的衣服包紮自己的左臂，見老朱等追來，立即起身奔逃。

老朱四人繼續追擊，剛剛鐵鷂子包紮的地上，遺留著被撕開的半個外套，老朱想著裡面或許會有意外的線索，順手就抄在手裡，邊跑邊摸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趕緊用招呼同伴死命地追。

鐵鷂子落下的外套口袋裡，不僅有錢包鑰匙等小物件，還有鐵鷂子的手機。老朱等萬里迢迢能一直緊跟著鐵鷂子不放，就是因為鐵鷂子的手機泄露了他的行蹤，現在手機到了老朱自己手裡，如果這次再讓鐵鷂子跑脫，那茫茫人海，如何才能找得到。

所幸的是鐵鷂子被連rì的追擊，已經是油盡燈枯，又受了槍傷，速度大大下降，老朱等四人，本就是特種部隊的jīng英，知道此次是最後的機會，跑得比平時又快了一成。速度一減一增，兩者相差就不再大，鐵鷂子既無法擺脫老朱四人，老朱四人也無法追上鐵鷂子。

鐵鷂子不敢走大道，專找鄉村山嶺，往東一路狂奔。

這又是一路好跑，從rì出直跑到中午，就算老朱四人是特種兵中的jīng英，但如此長途跋涉還是吃不消，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放棄，然而鐵鷂子的情況比他們更糟，幾次都被地上的石頭絆得直打趔趄，完全憑著意志在堅持。五人的速度都大幅度地降了下來，和普通人已沒有多少區別。

看著頭頂的太陽，老朱不用看錶也知道已經是正午12點，通過技術jǐng察的無線電得知，他們已經跑到了一百四五十里地，到達了婁底和漣源的邊界，當地jǐng察的支援已經在路上，只要不跟丟，再過半個鐘頭，就是這死鷂子授首之時，他老朱對朋友，對領導，以及對自己的崗位和榮譽，也終於能有一個交代。

對勝利的信心激發了老朱四人最後的潛力，在這油盡燈枯的時候，速度居然重新增加了一成，眼見著與鐵鷂子之間的距離，由200米變成150米，150米變成120米，100米，80米，50米，又堅持了二十分鐘之後，堪堪只差了20米。

雖然鐵鷂子早就在自己手槍的shè擊範圍之內，但老朱卻沒有拔槍，他不知道在這體力衰竭的時候能否shè中鐵鷂子，更不知道如果一旦沒擊中，能否再次挪動自己那透支的身體繼續追擊。

他只想追上前去，一巴掌把那鬼鷂子摁倒在地上，再用自己的身體把他死死地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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