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銅鈴謎團

大漠

夕陽如血

大漠的黃昏大抵比中原來的更早，即使這並不符合地理學的常識，但是蘇北總是這麼覺得，不過好在這裡不會有人與他爭執，他也早過了那個鮮衣怒馬的年紀，這裡的太陽顯得更大落的也更緩，每到這時他總幻想自己拿起那個已經光禿的旄節，跨上那匹掉牙的瘦馬揚塵而去。

這片大漠，有幾百年了吧，或者幾千年也不止。

也許盤古就曾經在這片土地上跨過，然後是嬴政的鐵騎，然後是蘇武的羊犢，趙構曾在這裡涕淚俱下，朱祁鎮也曾經在這日日守望，仔細想想，17年幾乎要過去，這是他到這裡的第三個年頭。

西北

「大膽蘇北，我乃馬面牛頭，今日閻羅王看你陽限已到，特命我等來去你狗命，還不快來速速受死」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身後的沙丘傳來，側耳細聽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北忙站起身來，順勢拿起一根枯枝藏在身後，只見遠處的沙漠中見見浮起一個碩大的頭顱，背對夕陽讓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卻平添了一份猙獰和詭異，蘇北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只見那頭慢慢靠近，身子也漸漸浮現出來，雖然那人頭戴面具但是一見那圓滾滾的肚子，立刻明白了過來，「你小子，還敢嚇我」說著一個箭步衝過去扯下胖子頭上的面具，「總玩這種把戲有意思嗎？」手指一扣徑直按向了胖子腹側肚臍上三寸的地方，這是胖子的「死穴」，「饒命饒命，好漢饒命」剛才還威風凜凜的馬面牛頭一下子癱軟了下了，「怎麼，小爺我陽壽幾何」，「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胖子忙不迭的說到，「這還差不多」，可是後來蘇北轉念一想卻覺得這句話怎麼這麼彆扭呢。

「喂，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發什麼呆呢，還不趕快去幹活，老張那邊正喊你呢」，胖子看蘇北氣兒消了一半，低頭沉吟到，「嗯，習慣了，每天傍晚不自己一個人出來走走，就總覺得缺點什麼」「喲~文藝青年的思維，我這粗人可是理解不了。」「哦對了，剛才你說老張找我，有什麼急事」「哎呀其實也沒啥，就是我負責的那個耳室有一點塌方，不過胖爺我全都解決了」說著拍了拍胸脯，「喔，那就好」蘇北繼續看著那半個太陽仍然心不在焉，胖子把屁股又挪了挪靠近蘇北，「最近過的怎麼樣？」

「就那樣」

「就那樣是怎麼樣？」

沉默……。

「自從你被調去負責清理西邊的墓葬，咱哥倆有些日子沒見了」胖子說到，「嗯是呀，算起來，唉，不過我看你胖子這肚子好像又大了」說著眼神就落在了胖子手裡的面具上，蘇北做考古這麼多年，青瓷鐵器見得數不勝數，怎麼也算的上是個行里行家，一眼就看出這個是戰國時期秦國黃金火騎兵的專用頭盔，「這……」蘇北話剛出口，便被胖子給噎了回去，「誒~干咱們這行的，整天跑這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摸著這些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弄不好還得跟死人打個照面，弄了半天東西不還是得上交國家，自己累死累活能落下多少？」「老張是這麼跟你說的？」胖子慚愧的點點頭，蘇北跟胖子從小一起玩到大，知道雖然他平時大大咧咧，但是內心不壞，這些東西就算是不留在自己手上，到最後也得讓張禿驢倒賣到國外，供自己吃喝玩樂，簡直就是暴殄天物，那老張，雖然表面上帶個眼鏡文質彬彬，負責著整個工程的總調度與安排，其實早就黑白通吃，拉攏賄賂，倒賣國寶，

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私下裡也找過自己幾次，想自己頂天立地三尺男兒，眼睛里哪揉的下這種沙子，便義正言辭的回絕了，這也正是自己為什麼被調動到沒人願意來的西邊的原因，想到這裡。不覺嘆了口氣，「唉小北，你呀就是性子太直，天底下誰不知道這倒賣文物褻瀆神祖傷天害理，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對不」說著向蘇北使了個眼色，「那你也不能為虎作倀，助紂為虐」「誒~胖爺我這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西邊血紅的太陽已經全部沉了下去，西北的夜更寧靜也更冷清，尖尖的月牙散發陣陣寒意，遍地的荊棘和針葉驕傲的張揚自己的武器，昭示著這塊土地的惡意，蘇北跟胖子慢慢的順著月光留下一串腳印，這時身後的沙丘旁邊，一雙青色的眼睛已經悄悄跟上了他們。

血渭大墓

蘇北和胖子許久不見，一起走到最近的小鎮子上喝酒，胖子因為經常來，所以和店主很熟，店主約莫五十來歲，頭髮有些花白，但是身子卻很挺拔硬朗，無妻無子平日里也就自己生活，經營這家小酒館也有十幾年，但是生意一直慘淡，胖子也算是這裡的常客了，兩人坐下店主便倒上了兩大碗黃酒，一小碟老醋花生，胖子又招呼了一盤醬牛肉，說是要改善改善伙食，說著說著酒過三巡，微醺的兩人又說起了正在清理的這個墓葬，正在櫃檯上擦拭碗筷的店主無意間聽了兩耳朵，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但是只一瞬間就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和藹可人，說著又拿了一壺酒走向兩人。「喲，胖小哥有些日子沒來了」說罷坐下，「想必這位是胖小哥的朋友」，蘇北忙端起酒杯「店主承蒙款待，我叫蘇北」「誒不必客氣，今天店裡冷清，我也確實閑的無趣，變向坐下來與兩位侃侃，還望兩位不要介意」，胖子一把把店主摟過來，「不介意不介意，我還得謝謝您這好酒呢，哈哈哈」。「剛才聽兩位說起這邊的古墓，不知道是不是那「九層妖塔」」，蘇北一聽，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又故作鎮定問道「老先生莫非也知道這古墓」要知道這座古墓的位置以及其他信息都是高度保密的，許多機密文件，蘇北自己都沒有許可權看到，所謂「九層妖塔」只是傳聞中一座古墓，大都是些民間傳說，狐仙鬼神，不過說起來和正在清理的古墓似乎還有不少的相似之處，這墓叫做血渭一號大墓，國際學術界稱之為熱水古墓，當地人大都對它非常忌諱，一般不願提起。這時胖子神秘兮兮的對蘇北說，「別看店主現在安居在這麼一個小酒館，想當初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著名的「摸金校尉」呢」「說來也慚愧，不過都是些年輕時候的往事了，所以也略知一二」。

店主說著眼神有些迷離，那似乎是一段不願意提起的往事，「我知道兩位都是考古的專家，這九層妖塔可是盜墓界的珠穆朗瑪峰，兩位可親身下去過墓室？」他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怕被窗外的人聽到，「我只下去過兩次耳室，進過幾次旁邊的墓道，到時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只是覺得有些陰森，畢竟埋死人的地方，也就沒多想」蘇北說道，「哦，這樣啊，可曾出過什麼事故」「這倒是還沒遇到，不過那墓里的機關暗道倒是不少，大都已經年久失修不能觸發，或者……」「或者什麼？」店主湊近問道，「或者已經觸發了，這大墓在我們發掘之前被盜的次數不計其數，就單單這第一層，大大小小的盜洞就又數百個之多」，「哦」說著店主的目光沉了下來，「那兩位可曾見過這個？」

銅鈴

店主說著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個手絹，打開之後一對銅鈴靜靜的躺在裡面，那對銅鈴久經歲月的痕迹，雖然有些地方已有銅綠，但是卻依舊泛有光澤，可見被保養的很好，胖子一看遍來了興緻，「店主，您這對鈴鐺有些年月了，是從哪裡來？」

胖子剛要伸手，便被店主一把按住，「啊——」胖子不禁叫了出來「哎呦，輕點輕點」，「這鈴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更不能讓他發出聲音」「我說這又不是什麼陶瓷玉器，幹嘛這麼小心，摸一下又不會壞」，胖子一邊揉著手指一邊抱怨道。

「店主，那我可以仔細看看這銅鈴嗎」蘇北說，說著店主輕輕把它放到桌子上，生怕他會發出一點聲音，蘇北湊近一看這鈴鐺可不簡單，粗略估計最早也是戰國時期的文物，上面細細密密的布滿了花紋，但是並不是典型的裝飾型花紋，蘇北考古這麼長時間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形狀，一隻鈴鐺是一個猙獰的鬼面形狀。另一個則是張開血口的饕餮，蘇北湊近了便覺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彷彿這對銅鈴是一對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蘇北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店主，您這對鈴鐺，似乎來頭不小？」蘇北反問到，店主環視了下四周，低頭沉吟到「嗯，我當兩位是朋友今天告訴兩位，還希望不要聲張」「放心吧，我胖子可是守身如玉，額不對守口如瓶，總之您儘管放心」，「我也不瞞兩位——這對鈴鐺正是從那血渭墓里到出來的」。

空氣突然安靜，蘇北低頭「如此說來，先生定是去過那古墓了」，「正是，那是二十年前，我跟師傅最後一次倒斗，從一個粽子身上扣下來的」，「等等，您說，扣？」胖子一臉狐疑的問道。

「喂，好像粽子才是重點吧」蘇北說「難道這古墓里還有粽子不成，就算有也早就腐爛了啊」「小北你呀就是啥都不懂，這粽子可不是你吃的那個，這時行內的術語，就是死屍遇到活人的氣息，突然起屍，簡單說就是一個殭屍」胖子說完轉向店主「難道那墓真有粽子？」

「不錯，這對鈴鐺就是那粽子的兩個眼睛！」店主冷冷的說，蘇北平時真正也沒有深入過幾次墓室，但是卻聽說了不少人恐怖的經歷，說是看到什麼黑影，但他總覺得是那墓室里缺少氧氣而產生的幻覺，所以也就沒當真，突然聽到這世上真有牛鬼蛇神，還是有些吃驚，「你說兩個眼睛？怪不得用的扣這個動作」「兩位可曾見過類似的東西？」，蘇北和胖子紛紛搖頭，這個墓葬中他們所的無非也就是些農具兵甲，這麼詭異的鈴鐺還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隱約覺得，它可能是一把鑰匙，一把打開未知的鑰匙」蘇北說到。

「嗨，什麼未知已知的，又是鑰匙又是門的，你們這些讀過大學的肚子里就是墨水多」。「依我看啊，這對銅鈴鐺看來有有些年頭了，高低也算半拉國寶，你要是在市面出售，被別有用心的舉報了去，夠你吃十年牢飯，老闆啊，你就算是想出也是有市無路，不過呢，胖爺我手眼通天，倒不如便宜點…….」

「胖子！」蘇北趕緊咳嗽兩聲，示意他別再滿嘴跑火車下去。這時他餘光也注意到店主面露慍色，「這位小胖哥，我看你們兩位是考古的專家所以才拿出來請您二位掌掌眼，看看其中是否另有玄機，而且這對鈴鐺，我本來也不打算賣，既然二位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那就當我從未拿出來過，而且小店馬上就要打烊了，二位，恕不遠送」。

本來哥倆久別重逢，想好好喝一頓，沒想到話不投機半句多，眼看就要被灰頭土臉的趕出來，心裡實在不痛快。「呸，還什麼摸金校尉，說的玄乎的緊，我看啊，你也就是偷偷摸摸的小蟊賊，不過人家偷活人的東西，你偷死人的」胖子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感覺耳邊風聲不善，只覺得一道黑影閃過，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腳朝天躺在地上。

「哎呦呦，疼死老子了，我說老闆，算你狠行不行，胖爺我就是是最近伙食太好，身手稍微遲鈍了些，要是擱在以前，我一隻手也能拿捏你七個八個的」

「行了」蘇北說道，「老闆實在抱歉，我這兄弟就是這性子，還望您多見諒其實我第一眼看到這對鈴鐺就覺得不簡單，敢問這是否也是那『九層妖塔』里的東西？與他一起的是否還有另外的文物？」

「不錯」老闆沉吟一聲，拍了拍身上粘上的塵土「這麼多年了，每當晚上閉上眼睛，那些往事還彷彿夢魘一樣揮之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