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天就當經理

當天下午就接到了郵件和電話：已被錄用，工資是他求職意向中所填的上限——6000元，下周一辦理入職。

9月19日星期一，今何年懷著激動的心情來上班。

人生的前二十二年，感覺一直都挺倒霉，如今，似乎老天終於開了一回眼，這次面試從始至終都這麼順利，像做夢一樣，實在不敢相信。

再次走進巨火日化的辦公室，腳下都有點飄了。

這次接待他、給他辦手續的是另一個人。

因為上上個周四來的那些名校生，通過初步篩選，剛剛進入第二輪面試，翁絲竹正在複試她的候選人。

今何年快速看完勞動合同和保密協議，對「創意文案B2」產生了疑問。

「請問，我是要在地下二層上班嗎？」

對方正喝著水，一口噴出：「什麼地下二層，那是你的職級！B就是band，也相當於basic，基礎崗位、團隊成員的意思。」

然後突然想起，面前這位可是由董事長親自帶著參觀公司的人，又連忙道歉，賠著笑臉，詳細解釋巨火日化的職稱、職級體系。

商務、營銷、集團行政系統這邊，主要分為B、P、M三類職位劃分，分別對應基礎崗、專家崗和管理崗。

B1主要是實習生一些低技術工種，大多數新人都是從B2做起，B3就是基礎崗位中、兩或三年經驗、稍微資深的職員。

再往上，或者是某個知識或技能領域的專家，或者是團隊管理者。

另外，在生產供應那邊，則是另一套體系。

這是一家成立了七十年的老牌企業，管理體系經過了好幾次重大改革，職稱、職級、職權的安排也有不少歷史遺留問題。

有的情況下，同樣叫經理，卻不在一級上；一級部門的經理和二級部門的經理，可能相差兩三級。

有的部門，總監比經理大；有的部門，高級經理比總監大。

還有的部門，既沒經理，又沒總監，但是有部長或主任，部長、主任的權力相當於別的部門的總經理。

今何年悄悄問：「翁絲竹是幾級？」

對方一愣，眼睛一轉，也悄悄回答：「B2。」

他微微一笑，心想：「這下踏實了，跟我一樣，拽什麼大小姐脾氣，以後再叫我鄉下人，再敢叫我『小今』，別怪我叫你『小翁』。」

到了品牌管理部的市場部辦公區，先去市場部經理柴菲的辦公室打聲招呼，然後由廣告創意組主管帶他去認識同事並熟悉工作流程。

等一會兒，從十點鐘開始，他要參加這一批入職的新人培訓，講公司文化、規章制度、福利待遇、工作態度與做事方法等。

集團培訓室，40樓，連續一周，每天早上兩小時。

在自己的工位上，椅子都還沒坐熱，一個聲音像針一樣，扎爆了他這一天的好心情。

「哎，新來的，姓今的那個，今天你可跑不掉了，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抬頭一看，產品經理方來一手插兜，一手指著自己，隔空連戳，揚著眉毛說話，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

「方經理，不知道我一個剛進公司的新人，到底哪兒得罪您了？『誰派來的』，這話又從何說起呢？還望見教。」

「還在裝蒜！我們公司的機密，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是怎麼巴結上董事長的？」

方來說著，從身後的女人手裡接過一疊紙，舉在手中示眾，

接著說：「有興趣的，大家都來看看，你們別以為這小子有什麼家世背景，他屁的背景都沒有，就是個土鱉、小城市來的土狗。」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中無名火起。在海都這座國際大都市，又有多少人不是從小城市出來奮鬥打拚的？

方來把資料一把甩在今何年臉上：「你就是個無恥的商業間諜！我要是猜得不錯，還是個雙向間諜，假裝來上班，伺機窺探我們集團的機密，反過來，又倒賣別的公司的信息給董事長。否則，董事長憑什麼對你個小赤佬客客氣氣。你承認不承認？」

辦公室里一片嘩然，無數的目光聚焦在今何年和方來兩人身上，四下都是竊竊私語。

今何年蹭的站起身，剛想甩幾句狠話，一想，第一天入職，不能衝動，和比自己高好幾級的職員吵起來，很可能馬上丟了飯碗。

他告誡自己，還有房租要交，摩托車還要贖回來。方來自跌身份，像個小丑，大家已經看在眼裡，自己一爆粗，就和對方半斤八兩了，就算過了嘴癮，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方經理，如果有證據的話，您可以跟董事長說，跟警察或者法官說。不好意思，我要去參加新人培訓了，以後的工作，也請您多多指教。」

說著，他收拾好對方剛才甩在自己臉上的各種調查資料，往旁邊同事那一遞，笑著說：「我這等小人物，沒什麼作為，只能說，活得還算光明磊落。大家要是有興趣，就拿去看看吧，我不知道裡面寫了些什麼，正好讓同事們能多了解我一些。」

旁人接過去，今何年便拿起本子和筆，從方來身邊走過去。

方來不肯罷休，但品牌管理部總監袁軒聞訊過來，請他到自己辦公室談，如果不願意好好談，那就要通知行政部了。

第一場新人培訓完畢，直接在40樓吃午餐，集團自餐廳，免費暢享。

從各式點心到煎炒烹炸各種菜肴，還有羊排、牛排、海鮮、葯膳，甚至營養燉湯和冰淇淋也應有盡有。

今何年眼比嘴饞，簡直想什麼都來一份，可肚子不允許。餐食太過豐盛，隨便幾樣，各來一口，肯定飽了。

先前在他選餐時，身邊就有不少人對他頻頻微笑，用眼神打招呼，那些關注者都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公司的。

他想，或許是因為早上和方來那一鬧，出了名；或許是上周攙著董事長亮相，真讓大家誤以為自己有多大背景；或許是更早前，人工呼吸那事的餘溫。

可到底董事長為什麼會那麼關照自己？

正思考著，對面的座位坐下一人。

「小今，第一天上班你就惹是生非，能不能低調點？會不會做人？」

抬頭一看，翁絲竹。

「我惹……」

「你跟董事長走那麼近幹什麼？」

「是他……」

「我們集團招進來的不是精英，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你擺正你自己的位置。」

「哎，我可是你招……」

「吃你的飯，哪來那麼多話，以後老實點！」

翁絲竹說完起身，端著托盤走了，這一次，她對自己的發揮很滿意。

今何年一頭霧水：「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剛才叫我什麼來著？不行，我得讓她擺正自己的姿態。」

他轉頭看去，見對方已另找一空桌坐下，剛準備端盤過去，又見方來邁著快樂的狗步湊了過去，挨著她坐下。

他便趕緊轉身，埋頭吃飯，惹不起，就盡量躲開點。

下午開工，前台通知新人去領剛做好的胸牌。

今何年一去一回，發現自己的座位被人佔了，上面仰靠著雙手抱胸的方來。

「說，不說清楚，真鬧到司法調查，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一年都別想上班，去哪兒投簡歷都沒人要。」

方來的語氣懶洋洋，威力卻像原子彈。

今何年原想，對方若真的苦苦相逼，大不了不幹了。反正這次巨火的三輪六場面試，也算證明了自己有進大公司的實力，大不了重新找工作。

可萬一此人真能在招聘圈裡呼風喚雨，別人為了不得罪他這個眾家獵頭覬覦的香餑餑，而打壓自己這個無足輕重的應屆生，也不是沒可能。

「大家看吧，蔫兒了吧？心虛了吧？老實交代吧，給你留個全屍，我讓你在海都還能混一混。」

「混你奶奶的腿！」今何年忍無可忍，還是頭腦發熱，吼了出來，「非要我說，還是那天面試那話，看你這副德行就知道，你這輩子非要虧到死不可！你再次盈利的那天，就是你咽氣的那天！

「我有什麼好交代的？一個你口中不入流的應屆生，我要是能當商業間諜，就能當董事長了。你一個產品經理很牛嗎？一個虧損的經理很牛嗎？告訴你，姓方的，你這破經理，我也當得！而且絕對比你強！」

「夠狂啊，小赤佬，你來噹噹看啊！吹牛皮就能吹出業績啊，吹得出來，我這個經理就讓給你！」

「在辦公室里吵什麼？這像什麼話？」

人力資源部、行政部、品牌管理部、快消事業部的高層全都來了。

翁絲竹也跟著，先吼今何年，再吼方來，一副各打五十大板、開除出去的樣子。

「吼我幹什麼？我做錯什麼了？是他一直針對我，他自己要把產品經理的位子讓給我。我無所謂啊，可以呀，我拿你的工資，我替你做業績，誰怕誰，來呀！」

「夠了，開什麼玩笑！」行政主任厲聲呵斥，「方來你也是，堂堂一個高級經理，沒點風度不說，純屬胡鬧！」

「我看行，就讓他當吧！」

所有人驚訝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