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矩形對角線兩端點距離最遠

時間：1990年11月9日（周五）上午，地點：江城大學公共大教室，天氣：晴

網球混雙決賽結束翌日，比賽中的那點點花絮，已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還在讓很多人津津樂道。

作為主角之一的陳峰，頂著個熊貓眼，來到了學校的公共大教室外，今天是陳冉老師的公共課《中國革命史》，是由經濟系、建築系和美術系新生一起合班上的。

認識陳峰的人很多，不認識的也不少，見到陳峰這副滑稽的模樣，聯想起昨日的場景或傳聞，不少人在頷首示意之際，不禁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陳峰沒有理會，人們那抑或訕笑、抑或關心的眼神，昨日至今，他已經被周遭太多曖昧、嘲諷、揶揄、暗爽、關切、眷注的情緒，所包圍。

低著頭，陳峰一邊在心中思索著自己關注的問題，一邊來到了公共教室門口，完全沒有注意到，凌雪飛和李倩等幾個女同學，也在向這邊靠近。

「咚——」的一聲，一個被後面同學嬉笑追打的男同學，把陳峰撞了個大趔趄，自己又彈到門上，發出巨大聲響后，他也顧不上疼痛，一側身趕忙溜走了。

「嘩啦啦——」旁邊傳來了好幾本書籍落地的聲音，那是陳峰蹭到了身後側的凌雪飛，把她手上抱著的一堆書本，全給碰落在地。

沉思中的陳峰，這才清醒過來，見又撞到了女神，懊惱的他一邊蹲下身去撿那散落一地的書籍，一邊略帶歉意地解釋：「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這完全是個巧合，又是一個令人尷尬的誤會。」

撿起《世界建築》、《建築師》、《快速表現技法》、《貝聿銘》、《磯崎新》、《菲利普·約翰遜》等諸多書籍，放回女神的手上，陳峰不禁感慨，這還真是個勤奮好學的女神，大一新生就啃這麼多建築書籍。

看來女神對後現代主義還是很感興趣的，這些書里就有兩本是當時被譽為後現代建築大師的專集。

後現代主義是從回歸歷史和折衷主義開始的，後現代主義建築思潮，這個時期在國內還是頗為盛行的。

只不過因其，在符號意義上存在一定的晦澀性，在實踐中存在一定的任意性，加上其他一些系統性的缺陷，使得後現代建築運動沒有再過多少年，便漸漸不流行了。

但陳峰認為，任何風格、任何流派、任何形式的建築實踐，對於建築師來說，都是一種很好的體驗、都是一種難得的摸索、都是一種綜合的提升，都是很有營養、很有價值、很有裨益的。

對於一些建築師來說，很有可能，那就是一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大徹大悟、豁然開朗、浴火重生似的升華，在視野上、在境界上、在能力上，會有翻天覆地的進化的。

「你過來——」凌雪飛輕輕地對陳峰說了一句，便抱著一大摞書籍，向教室外圍的走廊深處走去，顯然是不想擋住教室門口，引來更多無關人士的關注。

陳峰只好跟了上去，李倩等幾個女生，也呼啦啦地圍了過去。

凌雪飛抱著書籍，皺著眉頭，靜靜地盯著陳峰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到：「陳同學，有意思嗎，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再一、再二、再三地，你說那都是巧合，你自己信嗎？」

「我也不想相信——」陳峰看著有些抑制不住怒氣的女神，無奈地回到，「可我又不得不信，因為那確實都是事實呀。」

「好吧，你說事實就事實，我權且再信你一次——」凌雪飛咬著牙，冷冷地開腔，「不過，我能不能拜託你，以後離我遠一點，讓巧合沒有發生的空間與可能，行嗎？」

「我也正有此意，說實在的，發生了這樣的巧合，你呢很生氣，我也很尷尬。」陳峰應和著，「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巧合，別說你不信吶，我也很暈的，好嗎。」

「再笨，也沒有必要追那麼緊嘛！」

「你笨不笨的，跟我沒關係，你自己清楚就行了。」凌雪飛又重申了一遍，「我只要你離我遠一點！」

「那好——」陳峰微笑著建議，「矩形之內任意兩點的距離，以對角線兩端點為最遠。這樣吧，你就坐教室前排最右邊，我坐教室最後一排的最左邊，這樣的距離足夠遠了吧？」

「你坐哪，你自己看著辦——」凌雪飛不滿他的編排，「但你不能限定我坐在哪，我就喜歡坐教室前排的中間。」

「那樣更好——」陳峰笑眯眯地呼應，「那樣我就有兩種選擇了，不管是坐後排的最左邊，還是最右邊，我離你都是最遠的！」

「那行吧，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諾言！」凌雪飛說完，轉頭招呼身邊的女同學，「咱們進去吧。」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走向教室門口，尤聽得李倩笑著調侃凌雪飛：「行啊，雪飛，看你剛才那架勢，真把校草冠軍，給逼到了教室最後一排吶。」

「不管是最左邊，還是最右邊，我離你都是最遠的，嘻嘻，這校草冠軍也太慘了吧！」有女生模仿著陳峰的語氣嬉笑到。

「是啊，多給一種選擇，還感恩戴德的，哈哈——」又一個女生插話到，「妍妹，這校草冠軍你要是不喜歡，就讓給我吧！」

「花痴——」

「你不花痴，你不花痴，昨天看比賽你還拿相機偷拍他，你別以為我沒看見——」

上課了，陳冉拿著課本，走到了講台前。

看得出，這是個知性漂亮的女教師，很年輕，不到三十歲。

她的課很受學生的歡迎，因為她能用幽默睿智的語言，通過生動詳實的事例，深入淺出地把知識點講透、講細、講清楚。

陳冉戴著副小巧的金絲眼睛，她那熾熱的目光穿透鏡片，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圈，這才緩緩開口：「陳峰呢，陳峰來了嗎，站起來讓我看一下！」

陳峰可是陳冉的得意門生，在一次機緣巧合的機會裡，兩人在一起聊了聊，發現雙方的觀點相近，看問題也都比較犀利，因此相談甚歡，自此陳冉便很看重陳峰。

「我在這吶。」陳峰一邊應著，一邊無奈地從後排站起身。

「你坐到教室後排最邊上幹什麼，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呢，這矩形對角線兩端點的距離最遠，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呀？」陳冉詰問到。

「哪能吶——」陳峰懷疑陳冉聽到了自己和凌雪飛的對話，便苦笑著解釋，「我這眼睛好，看得清，還是把前排的位置，讓給其他同學好了。」

「不行，等一下，我還要提問你，還要讓你們針對課堂上的內容，展開討論。」陳冉不容置疑地堅持到，「這樣吧，你坐第一排來，凌雪飛同學旁邊恰好還有一個空位，你就坐那裡吧！」

陳峰無奈只能照辦，等他落座后，陳冉大聲宣布：「上課了啊，今天我們來講一講，周總理提出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在課堂討論階段，陳冉把陳峰叫了起來，讓他闡述一下，如何運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處理好同學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