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竊
走了兩站,終於來到局裡了,門衛沒有攔他,還熱情地從崗亭里探出頭來朝他笑道:「喲!這不是老郭嘛,可有一陣沒來了,怎麼?來看看?」老郭朝他點了點頭,進去了。他繞開大廳,直往辦公區,路上遇到了好些熟人,都是匆匆打了個招呼,沒有多哈拉。
「喲!郭師傅,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我們來了。」剛從辦公室出來的小劉正撞見過道里的老郭,「咦?怎麼兩手空空,都不給我們帶杯奶茶?」小劉是在老郭退休前不久來的,剛來的時候還是個丫頭片子,業務生疏,有一次因為犯錯被老郭說了兩句居然放聲大哭起來。老郭安慰了好一陣才將她安撫下來,從那以後,她犯了錯老郭都不敢提嗓門,只能婉轉地提醒。沒想到才過了兩年,她這精神面貌已經像模像樣了,再看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似有身孕。
老郭笑著指了指小劉的肚子,不語。
小劉也笑了,「五個月了,等忙完這陣估計就待產了。」
「結婚也不叫我,原來這郭師傅只是嘴上叫叫的。」老郭打趣道。
「等滿月酒一定叫您!對了,您今天怎麼有空?」
老郭手指頭戳了戳過道盡頭,「找我徒弟。」
「我也算您半個徒弟,怎麼不找我?」小劉笑著又道:「江隊長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沒事,我去他辦公室等好了。」
「成!我忙去了。」
「去吧。」老郭看著小劉的背影,笑著咕噥了一聲:丫頭!
老郭來到江河的辦公室,面積不大且格局非常簡單一個架子,一個柜子,一副辦公桌椅。架子上面多了幾個老郭上次來沒有見到的獎盃和警旗,小子有出息了!
接著,老郭又看到了架子上擺的兩張相片,一張是隊里人的集體照,還有一張是江河與老郭的合照,老郭甚感欣慰,看來他這個師傅沒有白當,本事也沒有白教。
老郭等了江河半個小時,見他還沒回來,忍不住翻起江河柜子,這剛一打開櫃門,他想要了解的那件案子的資料正挺挺地躺在第二格。
片刻之後,老郭出了江河的辦公室,但是走姿有些僵硬,因為他的衣服里正藏著一沓資料。此刻,他的心也突突個不停,從警二十多年,他抓過的小偷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可今天,竟然自己干出這種事了,偷的還是警察局!這怎叫他不慌!
還要辦案區人來人往,個個人都忙碌地好像巢里運食的螞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老郭。他一路順利地來到出口,奔向大門口,那裡似有一條終點衝線在等待著他撞線。
「你好!」一個保安突然攔住了老郭,只見他手一伸道:「出口請走這邊。」
糟糕,什麼時候改的!老郭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還是強裝鎮定,「怎麼現在進來要安檢,出去還要安檢。」
「抱歉,這是規定,因為之前有過證物丟失的情況。」
怎麼辦?這保安都解釋到這裡了,還能怎麼辦。不過這道安檢看起來並不能檢測出老郭暗藏的文件。果然,跨過那道門后,什麼反應都沒有,就在老郭舒出一口氣時,一人走上前來道:「你好,請站到這裡雙臂張開。」
老郭心頭再次一提,等看清那人,臉上又有了笑容:「老許!」
「老郭!」來人認出了老郭,也回笑道:「你怎麼來了!」
「嗨!這不有些日子沒來了嘛,過來看看!」老郭說著假意指了指驗身台,
「那這。。。」
「嗨!還驗個啥,你身上幾根毛我都清楚!」老許開玩笑道。「這就要走?」
「是啊。」
「別急啊!馬上過午了,咱倆去喝一個?」老許一見老相識,酒癮便上來了。
老郭擺了擺手道:「回去還有事呢,改天,改天!」說著要走時,老許卻突然伸手拉了老郭一把,這一拉壞了事,老郭衣服里的文件立刻掉在了地。
那一刻的老郭腦中竟浮現出了自己坐在老港片描述的監獄中,雙手握著鐵杆,唱起了友誼之光的情景,情景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兩鬢斑白,凄苦不已。接著「發哥」伸手搭住了自己的肩膀,與自己合唱起來。萬萬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難道自己要晚節不保,去牢里過完餘生?這樣的念頭在老郭心中陡然而生。
老郭和老許愣神過後,老許露出為難的表情,「老郭,你這。。。我只能按規定辦事了。」說著已然掏出腰間的對講機要開口。這時,橫里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將老許的對講機關掉了。
「許師傅,自己人。」前來「搭救」之人正是江河。做戲做全套,江河對著老郭說道:「郭同志,我讓你幫我拿個資料怎麼到現在連大門口還沒出?」
「哦。。。」老郭回過神來道:「你這資料不好找啊!這出門手續又這麼繁瑣。」說著撿起地上的資料遞給江河。
江河接過資料假裝怨氣道:「還弄得我自己又跑一趟,走走走,快來不及了。」江河拉著老郭往外走。
出了辦公區,江河與老郭走到一處僻靜的樹下,他瞪著老郭,翻了翻手裡的資料后在老郭眼前抖了抖,顯然是想得到一個解釋。
老郭剛剛苟且之事險些敗露,好在被江河救下,心中有愧。但自己也是為了早日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保護市民的生命安全呀!想到這裡他又有了些底氣,憤憤道:「昨天我問你的事見你遲遲沒有動靜,那我只能親自『老將出馬』了!」
「我的師傅誒!你知不知道這案宗擅自外帶的後果啊?」江河手在資料上重重拍了幾下,接著環顧四周后壓低聲音道:「這可不比以前啦!是要坐牢的!」
「我可管不了這麼多!等了二十年了,這回我一定要抓到那個兇手!你知不知道我女兒的小腿上現在還有那個傢伙在上面留下的傷疤!」說道此處老郭不禁提起了嗓門。
江河連連安撫,生怕被別人聽到。「我的師傅誒!您怎麼知道這兩個案子就是同一人所為呢!」
老郭指了指資料道:「我看過了!手法一模一樣,連案發地點都相距很近,以我的刑警第六感來看,這就是同一人所為。」
「嗨喲!我的師傅誒,您可別再提您那什麼刑警第六感了,因為您那刑警第六感,咱隊里那幾個可沒少挨罵!一零年強子那件事您還記得吧!就是您嚷嚷著您那什麼刑警第六感,上面還沒批就帶著我們去抓人,結果費了大力氣抓了三個,一個沒對!」
「那仨不也是強子社團里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郭強辯道。
「那一二年二狗子那件事呢,人只是喝枇杷膏上癮,你非懷疑人吸毒販毒。又是緝毒犬,又是特警的叫了一大圈,結果連人家裡麵粉都沒搜出來一包!」
「你小子拆我台揭我短是不是,我沒帶你破案子?你小子接第一個案子,看到屍體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了,是誰給你一點一點分析,一步一步把案情復原,讓你把兇手找出來的?」
「哎喲,行啦行啦,我的師傅誒!咱倆就不要相互揭老底啦!」江河連連擺手,「反正啊,這件案子您就不要再管啦!您說您都退休了,不安安心心在家享福,和老頭下下棋侃侃大山,還折騰個什麼勁兒啊!這呀,我就收回去了,你可別想再打它主意了!」江河將資料在胳膊下一夾,就要回去。
老郭卻一把拉住他問:「你要真當我是師傅就老實告訴我,你們現在查出什麼頭緒沒有?」
「這個。。。是工作機密,不能對外透露。」江河支支吾吾道。
「還工作機密。」老郭學著念叨了一聲以示嘲諷,「昨天還說什麼很快就能將殺人兇手繩之於法,我看啊都是打打官腔擺擺花架子的!你要聰明就現在去跟你老丈人說說,讓我參與這件案子,準保半個月內破了他!」
「哎喲,行啦行啦!我老丈人他去市裡做彙報去啦!」江河不耐煩的搭著老郭的肩膀來到大門口,「您啊還是養您的老,案子的事交給我,您放心,畢竟我也算是繼承了您的衣缽的!」
「到底是彙報重要還是破案抓到兇手重要,我看你。。。」老郭還沒說完,江河就朝著他招了招手自顧自地進去了。
「哼!還好我有兩手準備!」老郭看著自己手機里提前拍下一張張案宗的照片咕噥道:「行,你們不好好查,我自己查!」
一回到家,就如老郭預料到的一般,張鳳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她自身就像一個矛盾體一般,老郭在身邊的時候怎麼看也不順眼,但是人一不在身邊又要到處找,電話打個不停,讓老郭覺得總有一個繩拴著自己一樣。所以老郭出門時經常把電話故意放在家裡,這樣他可以像流浪狗一樣自由自在了。
「一上午你跑哪兒去了你!家裡什麼事都要我來操弄,你倒好,像個甩手掌柜一樣,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管,這個家還有沒有你的份了!」張鳳英的嘴如同連發機關炮,對著老郭就是一頓突突。
「辦案!」老郭煩躁地回了一句,此刻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案子,哪有功夫聽張鳳英叨念。
「辦案?你辦什麼案,都是退休的人了還有什麼案能給你辦?」張鳳英狐疑道。
「就是有!」老郭快步走到書房,門一摔,緊接著鎖聲嘎達一響,鎖上了。
「好你個郭友達,給我甩臉色是不是!」張鳳英氣得門上拍了一下,打算開罵,好在婷婷這時叫她,她才甩了一句「等你出來有你好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