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副本前序

躺在病床上，醒來的秦九反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崇南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三天，

田脩書的屍體被一截兩段，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不翼而飛···

按理來說秦九反也要接受筆錄，但是這件案子被機密處理了，所以秦九反就成了與劫匪英勇搏鬥的普通市民，

至於那個莫須有的劫匪，就交給別人頭疼吧。

坐在秦九反身旁的老人，兩鬢花白，身姿筆挺，不是軍人就是警察，他跛著腳，在窗前來回走路散步著。

實際上也是這位老人幫的忙，他是關公的代行，叫做安新，也是東木市刑偵局的局長，再過幾年就退休了。

每天都會有代行者來照看秦九反，這是東木市代行者群一致通過的提議，今天輪到這位老人了。

與神明和怪異有關的事情，並不能為大眾所知曉。

因為假如大眾知曉神明存在，便會求神拜佛，可是相對應的也會加速怪異產生的速率。

而知曉怪異存在，那麼產生的負面情緒只會讓現存的怪異們變得更加強大。

「喲，小秦你醒了啊？」安新老爺子打著招呼，「剛剛你『女朋友』還給你買的早飯呢，趁熱趁熱。」

安新老爺子擠眉弄眼，秦九反大概知道是月姥買的了。

「嗯。」秦九反沒有太大的食慾，但一想到是月姥買的，就吃了起來。

八個小籠包加一紙碗的木耳蛋湯，還散發著些微熱氣。

「這才對嘛，吃飽了才有精神。」安老爺子拉過了一個板凳，坐在了秦九反的病床前，戴上了老花鏡，拿起了放在秦九反床頭的偵探小說。

「老爺子，芷莎怎麼樣了？」秦九反問著安老爺子。

「沒事，挺好的，她這個年紀還不理解死，也沒多麼悲傷，好就好在我們把她的記憶消除了，不然也是陰影。」安老爺子嘆了口氣，「這事兒啊，你別有心理壓力，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我的錯呢？我如果足夠厲害的話，田脩書也不會死，芷莎也不會親眼看見，更別說他的妻子了。」秦九反自責的撓著頭髮。

「行了，別去想了。」安老爺子微微低著頭，老花鏡滑了下去，看向了秦九反，「已經有人去調查崇南王了，而且他家也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和樂。」

「怎麼會？」秦九反不理解安老爺子的話。

「田脩書在外有一個情人，那個情人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至於那個情人，則是他公司里的一個新來的實習生，

穆向奈呢，也有一個情人，她那個情人則是田脩書的兒時好友，根據穆向奈的說法，她其實更喜歡田脩書的兒時好友，具體情況我不好說，總之挺讓我感覺···蠻亂的。」安老爺子說著，又總結了一句，

「根據她的說法，他們是那種性開放家庭，但我看不像，他們這個家庭更像是，先知道誰出軌然後報復回去了一樣，但仔細看又覺得不像。」

秦九反瞠目結舌。

「漸行漸遠的夫妻二人，將這個家庭扯開，扯開了一道裂痕，從中散發著吸引力，將邪祟吸引了過來。」安老爺子說著，放下了手中的小說，表情有些無語。

「現在的世界，我這個老頭子可真是搞不懂，我以前的搭檔跟我說，有些事看多了就習慣了，我說那是麻木，但不得不說，有的時候需要麻木，否則心理上總會有揮之不去的陰霾。」

秦九反聽著，想到了一幅畫面。

那是一張田脩書家的全家福，夫妻二人中間是笑著的芷莎，然後全家福被撕裂，一同被撕裂的，還有芷莎的笑臉。

那個孩子，就處在【裂痕】的中間，被生生撕開。

他低垂著頭，想說點什麼。

「行了，別去想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不應該這麼早就承擔的，失敗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你想想看，起碼芷莎沒事。」安老爺子寬慰著秦九反。

「芷莎沒事是田脩書用命換來的，不是我的功勞。」秦九反搖著頭，仍舊自責。

「那總好過芷莎也死。」安老爺子拍著秦九反的肩膀，「所以別去想了。」

沒過多久，老爺子也換班了，這次來照看秦九反的是那對姐弟。

交談得知，姐姐叫林明月，已經大學畢業了，弟弟叫做林明豪，還在上高中。

姐弟倆都是門神代行，不過弟弟是神荼鬱壘，姐姐則是秦瓊尉遲恭。

林明豪倒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還在病房裡刷著題；林明月則是幫秦九反帶了午飯，之後就幫著秦九反打水去了。

沒過多久，地藏菩薩也來了。

地藏菩薩的凡身就是一個穿著樸素僧袍的僧人，也頻頻被人矚目，但他本人毫不在意。

菩薩身後則是一位打扮樸素，梳著麻花辮的花襖姑娘。

單間病房裡也顯得熱鬧了起來。

但林明豪還在沉浸在題海之中，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兩位神明。

「菩薩，不好意思，我把事情搞砸了，我根本沒想到，喜喪雙姝不是崇南王的對手。」

「我們也沒想到，崇南王蘇醒居然變得更強了。」那花襖姑娘也歉疚道。

「床頭婆婆？」秦九反問著。

花襖姑娘點著頭：「這就是我的凡身，你是不是以為我的凡身就是老太太老爺爺？」

「有這方面想法。」秦九反直說了。

「刻板印象不可取。」林明豪百忙之中抬起了頭，說了一句，接著又低頭刷題，看起來很拽很有個性。

「阿豪！要講禮貌！地藏菩薩您好，床頭婆婆您好。」打水回來的林明月訓斥了一句，然後恭敬有禮。

「菩薩好，婆婆好。」林明豪還是那副拽拽的樣子。

然後就被林明月賞了一顆暴栗

。

「姐你給我點面子！」「我是你姐你怎麼不給我面子啊？！」

兩位神明看著姐弟倆，忍俊不禁，

秦九反則是面無表情，他笑不出來。

之後閑聊又是老生常談，勸秦九反別放在心上，這也是不得不經歷的非戰之罪之類的話云云。

他們和祂們都很溫柔啊。

但秦九反完全聽不進去。

他的思緒飄到了那個夜晚，自己無力的看著怪異殺人的夜晚。

自責著，而又無力。

在夜深人靜之時，他獨自一人跑到了天台抽著煙，吹著風。

「阿九，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是循著緣線找來的吧？」

秦九反回頭看向了月姥，他們之間，正連接著一根緣線。

紅色的緣線，柔軟而又堅韌。

「你懂什麼？這叫一線牽。」月姥走近以後，伸出手，把秦九反叼著的煙抽了出來，扔地上踩滅了。

「如果當時我沒有被芷莎身上的孽緣吸引，會不會更多注意到田脩書和穆向奈夫婦身上的緣線有沒有異常呢？」秦九反還在自責著。

「也許會，也許不會，我們沒法事無巨細的觀看緣線，更何況那些黑色的緣線本就十分顯眼。」月姥站在秦九反的身邊，雙手撐在邊沿，扶著下巴看著夜景。

「如果我能夠仔細分析那篇論文，會不會能夠找到解怨的方法呢？如果它沒有提前蘇醒，我是不是就有足夠的時間去分析？去猜測？去求證？」

「如果我···」

「沒有如果，阿九，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悲慘和遺憾發生了。」月姥打斷了秦九反的話。

他側著頭，看著秦九反低落的臉，

「但活著，就有彌補的機會，也有補救的希望。」

「你說得對。」秦九反點著頭，想抽煙，但看在月姥還在身邊的份上，他忍住了。

煙，不能浪費，一根兩塊六呢。

秦九反和月姥一起看著月亮。

月亮很亮，亮也沒用，沒用也亮。

他伸出了手，想要捏住月亮的輪廓，然後再扯下來，

他也這麼做了，但無事發生。

他也假裝無事發生，二人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一起聽歌么？」秦九反拿出了耳機，給自己戴上以後，不等月姥同意，也給她戴上了。

「這是什麼歌？」月姥聽著耳機中有些藍調意味的歌曲問道。

「《wheredidyourlovego?》翻譯過來就是《你的愛在何處？》。」秦九反看著手機解釋道。

「你還懂洋小曲的意思啊？」月姥調侃著。

「得分時候。」「怎麼說？」「刻著翻譯的時候。」

「呵。」月姥嗤笑了起來，接著笑容平復，慶幸的說道，「你能活下來真好。」

秦九反看著月姥，也輕笑了一聲：「因為你說過『我不會死』。」

他想到了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枚印著大頭的銀元，在月光下仔細的端詳著。

銀元銀元，諧音和姻緣很像啊，但也許諧音的是因緣也說不定，因為緣，自己和月姥結緣。

他正這麼想著時。

【注意，崇南王即將復返。】

【注意，副本已經可以開啟。】

【注意，副本中死去，現實也會死去。】

萬神不靈的提示響了起來。

【合適的時機已經到來，秦九反，這次你的選擇會是如何？

是繼續保護那個女孩？還是假裝對此一無所知？】

緣線顫動。

他看著月姥，月姥也心有所感的看著他。

「你又要打算去做危險的事情了么？」她揪著後腦的頭髮問著秦九反。

「我不知道，但我決定把選擇權交給你，投硬幣吧，正面我去，反面不去。」秦九反將銀元遞給了月姥。

月姥接過以後，大拇指彈動，銀元高高拋起，在半空中旋轉著，時而正，時而反。

在進入最高點以後，急轉直下的落入到了月姥的視線當中，

而後她接住以後，蓋在了手背上。

她偷偷看了一眼。

「是反面。」

可是秦九反卻牽著月姥的手，揭開了。

是正面。

「你瞧，老天都讓我去。」秦九反收起了銀元，貼著心口收起，指了指天，意味不明的說著一句台詞。

「其實，每次能看到的不是雲，每次能看到的，是天。」

她顫抖著，大叫著：「你已經保護芷莎了！你已經做的夠好了！沒有人逼迫你！你為什麼不滿足！你說啊！」

「我沒有保護芷莎，是田脩書，是她的父親保護了她，而且，崇南王又要回來了。」秦九反擺弄著織靈術的絲線。

他有些心慌：「為什麼又要回來？它不是已經離開了么？」

他的依仗，喜喪雙姝仍舊沒有回應。

「又是織靈術么？」月姥黯然的說道。

隨後，她輕輕抱住了秦九反，低聲送出了來自於神的祝福。

「你不會死的，阿九。」

「我不會死的。」

他說著，也在心中回應著。

【開啟吧，《萬神不靈》。】

——

【副本已開啟。

歡迎進入《萬神不靈》的『過去』副本，初始地圖將以東寧省為基礎展開。

場景擴展中···神明自在境納入···怪異要素納入···民俗非遺要素納入···

地圖場景擴展完畢。】

秦九反看著周遭，景物已然改變，從模糊變得清晰，可看上去，四周好像正在倒退著。

最終倒退結束。

【東寧省，一座坐落於海中與陸地隔岸相望的秀麗寶島，他是葉落歸根的回家遊子，也是一個古老與嶄新並存，傳統與潮流交融的地界，

常世之中宮廟林立，天母過海四百廟，地藏菩薩不空地獄不成佛，關聖帝君義字當先，虎爺公吃炮而來···

文武陣頭遊藝行街時三太子電音出巡，八家將刑求妖邪，官將首增善損惡···

陳守娘顯靈，呂祖廟燒金，林投姐望夫而成石；廿五孤娘盼選夫，幽冥艋舺越樓過，人面魚且問魚肉好吃否，魔神仔替樹拘魂···】

眼神深入其中，不知不覺間，身周已然改換了景象。

置身於人群之中，四周敲鑼打鼓，人群喧鬧立於不那麼寬敞的街道兩旁駐足觀看，各式各樣的店鋪招牌和看板也映入眼帘。

身旁老煙槍吞雲吐霧，而煙霧打著旋兒的在空中匯成一行小字。

【歡迎來到，現在的過去，

歡迎來到，東寧省光怪陸離的奇幻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