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孤娘姑娘

秦九反話音剛落，那廿五孤娘們便裹挾著殘餘霧氣，嬉笑間和睦相處，而後猶如倦鳥歸林乳燕還巢般的沒入到了那輛自行車當中。

她們居然沒有內鬥起來么？

本來稍顯破舊的二八大杠變得煥然一新，並且刷上了鮮紅的油漆，就連車把手前都繫上了一朵朵綢子折出來的鮮艷大紅花，總計二十五朵，花團錦簇，猶如嫁妝一般。

車鏈條轉動，那輛無人騎著的二八大杠便自然而然的來到了秦九反的身旁。

手機振動，屏幕上出現了此次任務的收益。

【緣結·廿五孤娘，注意，因你與喜喪雙姝有所結緣，當你使用廿五孤娘帶來的力量或喜喪雙姝帶來的力量時，均會使對方暫時結怨。

注意：喜喪雙姝目前正在恢復，結怨以後的賬會在喜喪雙姝復甦以後一併算。】

秦九反垮著臉，但那是之後的事情了，明日愁來明日憂，今天先別在意。

他感受著緣結·廿五孤娘以後的成果，這一次並非是出現不同顏色的織靈術絲線，反而是多出了另外二十五根絲線揉成一股的白色細繩。

【孤娘討嫁任務完成。

獎勵發放中···你獲得了獎勵：

①與魏姑娘廟中神明·魏谷娘初步結緣。

②與尚姑娘廟中神明·尚香娘初步結緣。

③與張姑娘廟中神明·張燈娘初步結緣。

④與解姑娘廟中神明·解彩娘初步結緣。

⑤技藝·儺面製作。

⑥嫁妝·滿載廿五孤娘的自行車。

⑦貨幣5000點。

⑧倉庫模塊開啟。】

此刻地圖跳出，廿五孤娘的自在境已經撤除，而地圖上也多出了四座姑娘廟的地址。

同時在地圖上也浮現出了一行小字，用以提示。

【與四位姑娘神初步結緣后，進入自在境結緣立據的極大幅度增加，但請注意，當你成功結緣一位后，其他三位結緣成功幾率極大幅度減弱。】

「和月姥的情況不同，但這是否可以證明，廿五孤娘的來源便是···姑娘廟當中神明的自在境呢？」秦九反內心大膽假設。

「不過小心求證的話也得去姑娘廟問一問才行。」秦九反如此想著，便依照地圖查看了起來。

同時也扶住了自行車的龍頭握把。

【名稱：廿五孤娘的嫁妝·自行車。

效果：自行車會在極短時間內將你帶去擁有自在境的區域，具體時間視距離而定。】

並未蹬踩，二八大杠就自己動了起來，載著秦九反一路向著選定的姑娘廟而進發。

短短的十分鐘內，秦九反便能看到身旁景象不斷地倒退和改換，最終當自行車停下時，身旁景象豁然化為了綿綿青山，重重山巒此起彼伏。

他將自行車收起，細細觀賞起了這一處風景，

一座古色古香的廟宇結構呈現兩層，上層為廟，牌匾從右向左書【魏姑娘廟】四字，只是字跡有少許脫落。

下層為管理人起居寓所。

秦九反可以看見一些香客正沿廟旁的石階往上走，他便也一同跟上。

進入拜亭，供桌上滿是鮮花與珠寶，以及古時姑娘家所用的胭脂水粉，光從此處便可看出這魏姑娘廟與其他廟宇迥然不同。

循著織靈術的指引，秦九反看了一遍廟內陳設，閱覽室中陳列各種經典善書供香客閱覽，亦有為免費解簽之處。更有桌櫃陳列各種由信徒所敬奉諸如口紅、胭脂、珠寶、髮飾等女用的精緻物品，

還有各式各樣的女性的衣服、裙子、褲子等，有趣的是，這些陳設之物入廟信眾皆可隨緣取用或購買，以穿著或者佩戴保平安。

香客不算絡繹不絕，但也稱不上是門可羅雀，此刻織靈術也將指引線牽引到了正殿處，

繼續循著織靈術的絲線而去，便可得見正殿正中安奉主祀神【魏谷娘仙姑】金身，金身神像身著霞披，胸前佩有信徒奉贈之珍珠與金牌，樑柱懸有前【姑則無偶千古留貞結操，廟卻有跡萬年香志馨芬】對聯一副，橫額為【姑靈顯赫鼎盛斯廟】之石匾。

【神明·魏谷娘向你開放了自在境。】

提示音響起，石匾猶如捲簾門那般下拉，垂落於地，化為石門，而後石門敞開，門內景象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好似蒙上了一層水膜。

只有織靈術的絲線進入其中，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扯動絲線，秦九反這才走了進去。

自在境內景象同外界截然不同，一條飛瀑流下，匯成了一座小湖，而在小湖之內，一座古色古香的廟宇猶如湖心亭那般矗於湖心正中。

而他所站的位置便是連接湖心廟宇的長橋，橋面因水汽濃郁而顯得暗沉潮濕，沿著長橋，最終來到了那座廟宇門前。

門扉打開，燭光搖曳，昏黃燭光中，四周字畫黯然，唯一能清晰可見的，是那燭光所映照出的，神明模樣。

不過二八年華的淑麗模樣，眉目婉約秀美，柔潤如水，彷彿只要在她的身邊便能夠洗清心中煩悶一般，少女身穿不符合身形的寬袖長袍，如瀑黑髮自然垂落從中分開，不加以編髮，與其說是神明，倒不如說只是一位安靜溫婉的少女。

「你是···與廿五孤娘結緣之人？」少女嗓音稚嫩若幼女，目光平靜中又好似潛藏著柔情，恬淡而又溫柔。

「是我。」秦九反點頭，「我來也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廿五孤娘之所以誕生，是不是就是因為···你們？」

少女打量了一番秦九反，而後緩緩開口。

「造化總是如此弄人。」魏谷娘道，「孤娘姑娘，一字之差，但卻是一體兩面。」

秦九反沒吭聲，只是靜靜等待魏谷娘的下文。

「我原本也是孤娘，只是曾有人為我撿骨而後下葬，後來鬧了飢荒，我庇佑了不少饑民，等飢荒過去后，倖存的饑民們便為我塑了這座廟，後來供奉的人多了，久而久之我便成為了神明，

我能從孤娘變作『姑娘廟中神』離不開人對於我的信奉和傳唱。

只是如今這個時代，人似乎也不再需要神了。」

魏谷娘頓了頓，露出了悅人的笑容，秦九反只覺得內心一片安寧。

她又看向了秦九反的雙手，復又繼續說道。

「既然你能夠與孤娘結緣，那也請你善待她們，作為酬謝，我會與你結緣立據，我的自在境也會為你而敞開，在你受傷的時刻，你也可以來我這裡，由我為您療傷。」

「我不理解。」秦九反說道。

「不理解什麼？」魏谷娘不解。

「我遇到的神，似乎都不仇視怪異，或者說，更多的是報以同情，但我卻親眼見到，有一隻怪異···它殺了人。」秦九反沉痛道。

魏谷娘嘆息著，似乎在為田脩書默哀，而後說道：「怪異可以是神，神也可以是怪異，這是一體兩面的關係，只是大多怪異並不會同人結緣，因為它們由人之「惡」而生，因為一體兩面，所以神與怪異或許是一對彆扭的雙生子，因此神明並不會仇視怪異。

因為我們認為，它們是我們彆扭的，也行差踏錯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只是大多神明無法離開自身的自在境，只有強大的神明才在任意地點展開自在境，所以我們無法幫助它們重回正軌。

但如今這個時代，強大的神明並不多見。

然而怪異不同，對於怪異來說，恐懼和害怕等情緒就是它們的養分，口口相傳則會使得它們變得更加可怕，因此具備潛力的怪異可以在任何地點開啟自在境。

我們只能無奈而又擔憂的看著它們一步步走錯，但好在，還有人間代行，

我們可以依託人間代行大義滅親，或者是，把它們揪回正軌，也即是——封神。

而更為驚奇的事則是，你可以與怪異結緣，在你的身上，我察覺到兩抹相似的強大怪異的氣息，好在就目前來說相安無事，不過它們陷入了沉睡。」

秦九反耐心傾聽著，雖然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神明和怪異，都是因為『人』而誕生的。」他做著總結，應和著魏谷娘的話語。

魏谷娘點頭：「因為人類的傳頌，所以誕生了神明與怪異，只是神明和怪異卻有超越人智的能力，

所以神明與怪異為一體兩面的表裡關係，連接著神明與怪異表裡兩面的便是——人。」

聞言，秦九反思索起來。

「但我還有不解之處，我只是與怪異結緣就能夠將怪異所造成的影響抹平么？我明明只是和她們結緣了而已啊。」

「就是因為你能與怪異結緣，所以你才能將怪異變為神，據我所知，迄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和怪異結緣，

你是它們的神壇，也是神廟，更是神祠，有你在，它們便不會被『人』所遺忘···和神一樣，它們也很寂寞啊。

這就是為何神明也會需要人間代行，用權柄賜享的手段讓人間代行於人間代行神職，這樣才能讓世人不至於忘記神明。

神明不懼死亡，神明只畏懼被人所遺忘。」

魏谷娘說完，露出了恬淡的笑容。

【「神明不畏懼死亡，只害怕遺忘。」】月姥的話似乎和魏谷娘的話重合了。

「而且，你與怪異結緣后，怪異便附著於你的身上了，你難道沒發現么？」魏谷娘又說了起來。

這一點，秦九反也早就知道了。

「你的絲線里，血紅和蒼白的那兩根里寄宿著一對姐妹，細繩里則是廿五孤娘，這等同於你以自身做廟，收留無廟怪異，也等於將怪異納於你的監管之中。」魏谷娘看著表情不變的秦九反，繼續說道，

「看樣子你也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勸你，不到危急關頭時最好還是不要動用她們的力量，那樣的話，會與另外兩方結怨，

而且，你最好也別想著三方一起動用，如果你那樣做的話，那麼結束后你會同時和三方結怨。」

這一點，他也早就知道了，但現在被重申一遍，他又垮起了嗶臉。

但秦九反也品出了魏谷娘此刻話中隱藏著的一些意味。

「所以你說了這麼多，我是否可以看做是，你害怕被遺忘，所以對我闡明利弊后，好讓我與你結緣立據？」

「有這麼一點心思。」魏谷娘承認了，她感謝的說道，「但更多地還是要感謝您，拯救了那些孤娘，-而非直接抹除她們。」

「好，我明白了，也要感謝你為我解答了這麼多的疑惑，作為酬謝，那就請您與我結緣立據吧。」秦九反自然也是打蛇隨棍上。

魏谷娘雙手做「捧」狀，略微低頭后遮住了嘴唇，顆粒碰撞的聲音從掌中升起。

而後魏谷娘捧起雙掌，飽滿圓潤的雪白生米粒量雖少，但卻顆粒分明，散發著一股米香。

「請吃下我餵給你的『米』吧，如此便是我們的結緣立據。」

少女溫柔的來到秦九反的身前，明亮的雙眸清新乾淨，不帶一絲雜念的目視著秦九反的雙眼，而後將掌中的少量米粒送到秦九反的唇邊。

谷，便是水稻，也即是米。

魏谷娘，或許也可以叫做喂米娘呢。

谷娘當年庇佑那些饑民時，便是將從那些貪污賑災糧食的官吏手中偷取出米，進而餵給那些因為吃了觀音土而肚腹腫脹的饑民，米解餓，但經過谷娘之手后，米也具備了解厄之能，

食用了米以後，不消化的觀音土也化作濁氣逸散，讓饑民得以存活。

而那些饑民活下來后，便為谷娘塑了金身與廟宇。

儘管神明畏懼遺忘，

但那些倖存下來的饑民們或許直到臨終也會惦念著這位溫柔的神明吧。

「來，張嘴，啊~」魏谷娘溫柔道。

秦九反不由得微微張開了嘴。

生米粒粒落下，粒粒甜香。

【魏谷娘·結緣立據，完成。】

沒有理會提示音，

秦九反只覺得沉醉在溫柔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