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緣不可言
半癱在沙發上，秦九反凝視著手中織靈術流經的脈絡，光子般的線條循環不息。
這份絲線般的脈絡也好像只有自己能夠看見，倒也是為他省卻了一些不必要的解釋借口。
可是疑點也仍然存在——那就是自己太過於淡定了。
就好像因為《萬神不靈》繼而獲得織靈術這件事是理所應當的那般，而後去面見月姥，以及處理喜喪雙姝就好像順理成章一樣。
整個期間自己並沒有覺得「異常」。
但現在反應過來以後，這恰恰正是「異常」。
而且自己處理掉喜喪雙姝兩隻怪異，儘管也有一種不切實際的不真實感，可自己卻能夠欣然接受。
所以他覺得自己遭遇了【異常】，可是無論怎麼想，卻又多覺得這是稀鬆平常的正常。
「總覺得被捲入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漩渦當中了啊。」秦九反嘟囔著，也不準備細想下去了。
《萬神不靈》這個東西究竟要不要向靠譜神靈透露？也是個問題。
總之就是頭大。
暫且不去想，先搓幾局雀魂吧。
他正如此決定，接著，由紅線所組成的門扉在自己的面前生成，接著打開。
「昨天周三，今天周四，你不會忘了今天要幫我處理緣線吧？」對面的月姥說著。
而後便扔下了一團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緣線，接著毫不見外的打開了冰箱，拿了一瓶果汁。
秦九反也沒多說，接過緣線就用織靈術開始了理順。
「掌握他人緣分的感覺如何？」月姥坐在秦九反的身旁，翹著二郎腿，意味不明的問著，「是不是有一種生殺予奪般的感覺。」
「你這種思想是不是的確有些危險？你們月老不會都和你一樣吧？」秦九反釋放著織靈術的絲線，信手理順了一團緣線。
「地過三尺神不同，你放心吧，神和人其實沒什麼差別，只是神先天具備些許權柄罷了，
權柄固然是神的天賦，但亦是神的枷鎖。」
「枷鎖？」秦九反不解。
「你覺得月老能夠和刑天一樣去戰鬥么？」「我覺得可以，把你的死對頭和另一個死對頭結個孽緣，這不就行了嗎？」
「錯了，如果月老兼職其他的戰鬥系神職，那自然可以去戰鬥，但月老並非如此，月姥只是能夠處理人世間的緣，可就算是緣，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出現了新的品種，
反正，月姥可不是能專職戰鬥的神職，
所以權柄即是天賜，亦是枷鎖。」
月姥喝了一口果汁，露出了舒爽的表情，稍微看了一眼秦九反，眼神滿意。
根本不需要指導，秦九反自己就能將緣線理順，甚至還能在無意之間處理一些正緣，這叫什麼？
這就叫祖師爺賞飯吃，這就是天賦。
「那個就是新品種的緣。」月姥看著秦九反，提點了一句。
而後秦九反下意識的打了一個結，只是那道緣線卻自己解開了。
那是一根沒有顏色，只有透明玻璃般質感的緣線。
「虛數姻緣，或者虛擬緣分，亦或者數字緣線，簡言稱為——虛緣。」月姥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好像我所說的那樣，隨著時代的發展，很多事情都不再是約定俗成，
從前車馬很慢，一封家書都要經過三兩個月才能送到，可現在，哪怕足不出戶，都可以用手機連接網路，和遠在千里之外的網友互相交流。
虛緣，便是經由網路而誕生的新式緣分。
」
秦九反想了想，便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網戀？」
「對的，大部分月姥都不會否認，虛緣之中可以誕生正緣甚至金玉良緣，可現實情況是，大部分的虛緣都會無疾而終，
除卻各種社交網站之外，遊戲也一樣，有一個遊戲叫什麼劍什麼三來著吧？裡面就有很多虛緣，其中也不是沒有正緣，男女雙方互有愛意，明明也可以發展成為金玉良緣，可最終還是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生活，
但有一種虛緣，就需要提防了。」
月姥正色道。
「怎麼說？願聞其詳，洗耳恭聽。」秦九反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來。
「你看看手上的這根虛緣，它正在幹什麼。」月姥指了指秦九反手中的虛緣。
秦九反低頭看去，這根虛緣正以劫掠如火之勢不斷地從頭尾衍生出一根根的虛緣細絲，貪婪無度的索取著其他的緣線。
它就像是一塊沾到了長發的口香糖，噁心而又沒有妥善有效的處理方法。
「這是個什麼貴物？」秦九反吃驚問道，也忙不迭的用織靈術將虛緣摘除。
「就好像我所說的社交網路一樣，社交賬號也會有同城這個情況對吧，而有些人，就喜歡利用網路，和同城的人約好時間···」月姥說到這裡，咬牙切齒的鼓起了掌來，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這種人在網路上多少都會偽裝，第一天扯量子力學，第二天扯哲學，第三天說想要cancanP，第四天···TMD，現代人思想觀念怎麼會如此糜爛？
以前就算牽牽手都要羞紅了臉，現在真是寡廉鮮恥，啐！」
秦九反看了一眼不爽的月姥，表情平靜：「可你不得不承認，你說的過去早就已經成為過去了。」
他手上動作也不慢，那根虛緣已經被全部處理，甚至還被織靈術捆住，不能再動。
「所以這種虛緣應該怎麼處理？」「當斷則斷，又或者···看一出狗咬狗的大戲。」
「斷我可以理解，但我怎麼斷？」「雖然你沒有拿到【斷緣】的權柄，但是你可以把這份虛緣和別的虛緣連接在一起，你看那邊不就有根現成的么？」
秦九反瞥了一眼月姥，不太確定的問道：「你確定這真的可行么？」
月姥冷哼一聲。
「你手上這個是個寡廉鮮恥的男的，還喜歡破壞別人家庭，那一根則是一個喜歡扮女人的男的，專門在網路上騙錢，你覺得這兩種貨色難道不是天造地設的絕配么？」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嫉惡如仇的。」秦九反揶揄了一句。
織靈術便將兩根虛緣捆綁在了一起。
而後他想了想，便將兩根虛緣頭尾相連的凝成了一個圈。
當織靈術的絲線收回時，秦九反便愣神了一瞬。
一輪圓月，從當空開啟的龐大自在境中橫貫而出，而後便掛在了秦九反的頭頂，隨後一動不動。
他能夠感覺到，這個自在境，並非單獨屬於某個神明，而是屬於一切擁有與【月】的因素有關的神靈，
或者說，這是一個由所有和【月】有關的神明所形成的無主的自在境，同時也是一個覆蓋了全球的自在境。
「你媽的？這他媽也能算是金玉良緣？」月姥看起來並不是很氣急敗壞，但的確有些失態。
「這就是金玉良緣？」秦九反指了指頭頂的滿月。
「這是你促成金玉良緣的憑證，滿月說明這段金玉良緣剛巧開始，缺月則代表著金玉良緣的時間已經消散。」月姥為秦九反解說著。
「金玉良緣也會消散么？」秦九反話剛說出口，便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而後又補了一句，好顯得自己不是那麼蠢。
「我是說，除了壽命制約之外，金玉良緣也會消散么？」
「會啊，金玉良緣也是會消散的，結婚前的熱情終究會被生活中的雞毛蒜皮以及柴米油鹽醬醋茶磨平，有些愛或許會恆久不變，但更多地愛會轉變為相濡以沫的親，亦或者是相忘於江湖的憶，又或者是因為外力而不得長久。」
秦九反聽懂了：「也就是說，所謂金玉良緣只不過是一段證明是么？」
「對啊，神也不是萬事萬靈啊，固然月老月姥千千萬，可全球八十億還多的人，總有人孤獨終老，神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月姥拍了拍秦九反的肩膀，
「反正看多了就習慣了，至於有些人渣惡棍啥的，小惡小罪的，讓人不爽的賤人啦啥的，她們和他們也是能遇到金玉良緣，這件事也是很正常的，
總之，獲取愛情的權力是平等的，並不以身份地位容貌財富等因素為阻礙。
遇見金玉良緣的概率也不為零，只是這一生不見得能遇見。」
秦九反不由得看了一眼月姥。
「天行有常？」他問道。
「嗯哼，可不就是天行有常么？」月姥聳了聳肩。
掛在她身邊的缺月滿月也一併晃動了幾下，好像在回應一般。
「那麼這個證明的月亮有什麼用？只是裝飾品么？」秦九反問著月姥。
「緣不可言，但具有了月亮，你就能夠在茫茫緣海之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緣，而不至於白白錯失，簡單來說就是加大了緣的吸引，
而緣並不單單指代情緣，更是有著親緣，血緣，財緣，善緣這些不一而足的緣分，
但你也要謹記一個道理。」
月姥直視秦九反的眼睛。
「緣無正反，禍福相依，善緣后或許接著的是孽緣，孽緣後跟著的也或許是情緣，所以你要小心，不要被一時的緣沖昏頭腦，更不要沉溺於其中，
畢竟···算了，總之···」
月姥說到這，嘆了口氣。
而後又寂寥的說了一句。
「不可結緣，徒增傷悲，徒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