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陰險

我畢業那年是98年，正值亞洲金融危機，而那一年正好是全面畢業生自主擇業，工作真的不好找，我們學校大多數學生畢業時都沒找到工作單位。我的運氣不錯，沿海的一個大城市有幾家都要，我只能去一家，但名額不能浪費，所以我把這個機會給了我的其他同學，畢業時我們一起到那個大城市，四個人，本來是五個，有一個放棄了。我去的是市區的一家小廠。他們幾個都在郊縣的一個大廠。

我這人比較活潑，工作沒多久就和工人打得火熱，很快我有了一個姐，一個媽，當然是鬧著玩的，平時也就這麼叫叫，私底下並沒有什麼交集，我幫她們干點力氣活，她們幫我洗個碗，洗個工作服什麼的，還有哥，還有師傅。工作也沒什麼問題，幾天下來基本不用叫，我知道要幹什麼了，該第扳手的，我絕對不會第鉗子。當然，我是大學生，不能光幹活，我得留意原料，配方，工藝，這些上手就沒那麼快了，有些還有技術保密，關鍵原料只有代號，我就慢慢玩吧。

進廠沒幾個月，就碰到區消防協會組織演講比賽，這也就是個硬任務，廠里得派人參加，和那些個大廠比起來，我們廠太小了，人家都有廣播室，有播音員，抱著重在參與的態度，廠里讓我去，除了廠長外，就我這麼一個正經的大學生。稿子也得我自己寫，任務給我以後，廠里也沒人關心這事。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最後我拿了第一名，還有五百快獎金哦！那差不多是我一個月工資了。意外！又過了幾個月，消防協會又組織消防運動會，這回派了好幾個人參加，我也去了，小年青的都去，沒想到我又拿了個一百米乾粉滅火第一名。這個著實有點意外，連著兩次拿第一，有意外就有驚喜！廠長一高興，就批了五千元開慶功會。開什麼慶功會啊！小徐我不喜歡喝酒，我缺錢啊，就我這點六百不到的工資，兩百交房租，老家要裝電話（初裝費一千四），還要裝自來水（初裝費四千多），我窮啊！這錢你弄個五分之一給我多好！就當獎金嗎！這慶功會一開，全廠的人都記得我了。

事後，我被定義為文武全才（誇張了）。廠里那幫中層幹部哪個看我都像我馬上就會搶他位子似的，那小鞋穿得不要不要的，動不動就挑我毛病。只有我們廠的一個老工程師不以為然：你不要以為你了不起，你這是歪門邪道，有本事把我們廠產品改進一下，那才叫本事。他說得對，我也沒覺得這有什麼，本職工作才是重要的。

可當我把廠里一個原料搞定后，他坐不住了。這個原料是什麼我不能說，因為涉及技術保密。其實也沒多大事，不就上圖書館查點資料，回來裝模作樣做個實驗就行了。他們好像還準備成立課題組什麼的。

老帥出馬不同凡響，姜還是老的辣。一時間廠里到處是我的花邊新聞，傳得沸沸揚揚，什麼有個女的跑他哪裡告狀，說我想吃人家豆腐（說實在我那時還不知道吃豆腐是什麼意思）；什麼我和一個女的跑小房間里，半天沒出來（我有這麼厲害嗎？能堅持兩分鐘就不錯了！還半天）。他弄錯了，我那時候還沒女朋友，如果對方是單身，那再正常不過，頂多也是個工作時間出小差；如果對方是有夫之婦，那也是應該解釋為人家勾引我，她才要受到道德譴責才對啊！他估計一方面是出於嫉妒或者我擋了他的課題組，另外估計是為了他徒弟，我有可能成為他徒弟的競爭對手。另外什麼我借錢不還啦（幾天前我確實和他借過錢，

但第二天就還了呀）；什麼他有個東西找不到了，下班前小徐好像來過等等，甚至他當面告訴我，你不要以為你大學生了不起！我們廠老早就有一個大學生（現在已經退休了），他就看泵房到退休，哼！那個工作我知道，幾台壓縮機和幾台真空機，很吵的，沒人願意干這個工作。

這些謠言對我是有一點殺傷力的，那段時間我整天灰頭土臉的，工人們也躲著我。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廠一個領導對我說的話：不要理會這些，和平常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要去解釋，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我記住了，沒過多久，也就風平浪靜了。我很感激他的！

後來我們廠進了兩台包裝設備，據說好幾十萬呢，這些錢當時在附近可以全款買好幾套商品房，現在可是市中心核心地段。可老是出問題，生產廠家也派人來維修了幾次，也沒有修出個所以然來，還得給人家安排食宿，報銷機票。經常一會兒好，一會兒就不行了，包裝的產品還沒有浪費的多，眼看這幾十萬就成廢鐵了，廠子頭疼，銷售科也著急，訂單完不成了，那是要丟一個大客戶的。我自告奮勇對廠長說，我來試試，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廠長居然同意讓我試試。結果這兩台機器在我面前非常聽話，順利完成包裝任務。這回廠里上下除了佩服沒有任何聲音，廠長也是一臉的蒙圈：這個你也會？人家生產廠家都沒搞定。其實我是清楚這兩台機器的工作原理的，早看明白了，除了機械結構外，主要是紅外控制，那時這種東西不多，算是高科技設備，大家不熟悉，從出問題的狀態來看，機械故障可以排除，如果發射和接收的埠沒堵，很可能有其他紅外光源干擾，那陽光里也有紅外線呀，初中生就應該知道，把正對著接收端的窗戶用不透光的東西擋上就可以了。一試，果然是這樣！我當時是藏了一手的，我沒告訴他們為什麼擋上，我給的理由是晃眼睛，我辭職幾個月後，出問題了，那工頭還會找我，找了我幾次后，我看他挺有誠意也挺愛學習的，後來我全告訴他了，其實我早就告訴他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擋上窗戶就可以了。他後來也就成了那兩台機器的主管，你們說我傻不傻，當時為什麼不跟他要筆錢呢？路邊的小餐館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

進廠一年左右，我們廠長把我從車間調出來，說上級公司要借調我，說是借調，其實我還在廠里上班，只是有了一個新部門是上級公司放我們廠里的，如果我為這個新部門工作，我就算是上級公司的人了。廠長給了我三間實驗室，還有一個辦公室，但現在都堆著雜物，我要把它們清理出來，我很快發現寶藏了！廠長說了，除了實驗設備其他的讓我處理掉，媽呀！那裡邊什麼都有，我不禁懷疑，我們廠以前用這個實驗室的人是不是碰到什麼突發情況逃難走的？好多個人用品都沒拿走，我有點不知所措，還請示了廠長怎麼辦，你要喜歡就歸你了！不喜歡就扔垃圾桶。這下我大大地滿足了一把我的擁有感！可高興沒多久，上級公司的人沒來！我被涼在那裡了，這下我成了一個沒有部門的人了！我已經從車間調出來了，再回去，車間主任說不要。其他部門也都異口同聲說不缺人！他們不傻，要我過去搶他們飯碗啊！我就歸廠長直接領導了。

八年後，我們廠舉辦廠慶，我是唯一一個中途辭職還受到邀請的，我去了。我得知我走後廠里把大學生的工資從五百多一下提到一千五，我記得我交了辭職報告后，副廠長找過我，說過提工資的事。其實廠長也找過我，雖然說的隱晦，但大致意思是廠長的位置遲早是我的，可我那時去意已決。

那個曾經打擊我的老工程師對我也很客氣，言辭中還帶著一絲父愛，小徐啊，一個人在外創業不容易的！真的很難的！

最重要的是我終於弄明白了，她們得知我已經結婚了，就告訴了我一個秘密。當初那些家裡有適齡女孩的，為了能請我到他們家吃飯，背後都得吵架的原因，那時我挺尷尬的，只好誰家的都不去。她們沒有心理學知識，但她們有母親的直覺，周圍可能有成功的案例，她們覺得，一旦把我收為女婿，可不光光得到一個女婿，而是白撿一個兒子。原來她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就是那種缺少母親關愛的。一旦成了一家人，稍微加點關愛，我這個白撿的兒子跑不了了！這如意算盤打的！不光想當我丈母娘，還想當我媽！你們說，這幫人陰險不？哈哈哈！不過也難怪，都是獨生子女家庭，白撿一個兒子的好事誰肯放手啊！結果怎麼樣呢？下回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