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表演賽
聽雨軒的大廳之中,飛馬鏢局的兩個手下抬著馬如良的寶劍入場,儀式感十足;另外一方的中年男子也將背上的長刀卸下,交給張慶安。
眼看敵我雙方要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刀劍相拼,場上眾人也都是滿含期待。
刀法的實戰容易見到,但是劍法的實戰卻輕易見識不到。
江湖上,大部分人都是使刀的,蓋因刀的攻擊方式多種多樣,而且樣式也很多,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對戰中,都是最常見的兵器。
跟刀相比,用劍的人其實很少,名門大派的長老名宿多有佩劍,但大多數只是一種象徵意義。
正因為稀少,所以以劍為武器的門派,一般都稱作劍派,以示和其他武器的區別。
而馬如良所在的少林寺作為包羅萬象的名門大派,門下弟子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所以用劍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
只見馬如良手持長劍,雙手微微一晃,劍身立刻發出一聲輕嘯。
他將劍向上挑起,左足乘勢提起,趾尖向地,右足直立,左指訣貼於胸前,沉聲說道:「飛馬鏢局,達摩劍,馬如良。」
這一招達摩劍中的童子拜佛起手立刻引起了滿堂的喝彩。
童子拜佛是達摩劍的最後一式,非修行到深處不能施展,馬如良用此式起手,既表示了對張慶安的尊敬,又展示了自己強大的實力。
張慶安看到此招,臉色鄭重,右手持刀往前一身,右腿在左前,左腿在右後,另外一隻手上提,抵住刀背,沉聲道:「炎龍山寨,火烈刀張慶安。」
決鬥之前,兩個人互通名字和絕招,這是江湖中的決鬥儀式,意味著雙方為榮譽而戰,不死不休。
出於對己方門派和武學的信仰,沒有人會虛報自己的門派和武學。當然陳然和張納戰鬥時,報的是詠春,他是江湖上的特例,因為他沒有信仰。
雙方通報完姓名后,張慶安瘦小岣嶁的身軀,裹挾著一股強烈的熱浪狂風,朝馬如良猛然擊去。
周圍看熱鬧的眾人只覺得場地中央一股強烈的熱風刮來,立刻感覺到一陣窒息,連皮膚都似乎被灼燒了。
而處於熱浪中心的馬如良,則巋然不動,一柄長劍斜斜往前一次。
『乒』得一聲,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
所有人再次往後退了一大步,除了自恃武功高強之人,很少有人敢站在大廳了,都紛紛跑出院子。
陳大保有些擔心,也拉著兒子向外走去。
陳然一邊被陳大保拉著走,一邊默默看著眼前這場比武。
張慶安的出招方式和青龍寨的那個張納如出一轍,只是招式更加猛烈,內力更加深厚而已。
兩個人果然是同一個功法!
陳然心中暗暗思索,不管這張慶安有沒有到過青龍寨的現場,要想調查他們的死因實在是太簡單了。
長興鏢局的人經過那條山道,很多人都見過,而且從山寨下來那麼多的女人,也都見過陳然和鏢局的旗幟,隨便找到一個倖存者,問一下便什麼都清楚了。
他沒想到青龍寨果真是有靠山,初涉江湖,實在是大意了!
雖然當時那些女子也不可能都殺了,但是確實也沒有做好防範的措施。
不過事情已經做下,陳然絕不會後悔。正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想要在這個江湖上混,那便一定會有風險,如果沒有這個覺悟,趁早退出江湖,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商人。
經此一事,
以後還是要注意,想要滅人滿門,必須要保證不留後患才行。否則很可能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而幸運的是,這次尚有補救措施。
陳然盯著堂上正在激戰的張慶安,他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便是如何不動聲色的弄死他。
我搶先把你給弄死,你不就報不了仇了?
只見大廳內張慶安的招式越來越大開大闔,馬如泉不斷地遊走,處於一種被動防禦的狀態,眼見已是有些不支。
屋裡那些名貴的八仙桌,在張慶安的烈刀揮舞之下,碰著便即破損,豐盛的飯菜頓時撒了一地。
眾人看著場上的戰鬥,紛紛為馬如泉擔憂。
對方畢竟是打敗過恆山派儀明師太的人,功力非同小可,馬如良也只是少林寺一俗家弟子,一個鏢行的總鏢頭而已,怎麼可能和恆山派的掌門相比較?
「馬總鏢頭,堅持到現在,已經極為不易了啊。」人群中一個老者嘆息一聲說道。
眾人紛紛附和,對場上的馬瑞朗愈加欽佩。
突然,一人實在是氣不過,大聲喝道:「不如咱們上去幫忙吧。我就不信,咱們一擁而上,還怕他一個糟老頭子?」
這話一出,大家紛紛搖頭,一人道:「兩個人既然互通了門派姓名,已經是約鬥了。咱們上前群毆,豈不是壞了江湖規矩?雖勝尤敗,馬總鏢頭也不會同意的。」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馬總鏢頭被歹人所殺?」那人氣憤道。
「唉,說起來,還是馬總鏢頭先報的門派姓名,咱們還是尊重馬總鏢頭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另外一人嘆息道。
「馬總鏢頭先前還想著為咱們跑江湖的謀福,咱們卻不識抬舉。現在他身遭此等危險,全是因為我們啊。」有人大聲說道,似乎頗為自責。
「說的是啊....」
周圍一陣附和聲,都覺得此人說得很有道理。眼看馬如泉越來越狼狽,但是在他們的心中,馬如泉已經成為了俠之大者。
陳然聽著眾人的話語,仔細地觀察著場上的對陣,突然感覺有些奇怪。
他身負易筋經神功,對天下武學的洞察力敏銳至極,否則也不會輕鬆看穿父親對他的每一次偷襲。現在靜下心來對兩人的招式稍作分析,就立刻發現兩個人的發力和對招式的控制似乎有點不對勁。
明面上張慶安確實處在上風,將馬如良形成了完全壓制。但是他卻始終不對馬如良下殺招。
比如有一招斜體上撩,明明能砍到馬如良的胸口,在關鍵時刻卻只是貼著胸口劃了過去。而且還是張慶安通過小臂的發力特地控制刀鋒轉移的。
這種細微的方向上的傾斜,發力也非常隱蔽,場上無人能夠發覺。但是陳然自身對肌肉和內力的精準控制,讓他一眼就看出了這種改變。
眾人一陣驚呼,大家都覺得馬如良躲得關鍵及時,堪稱驚天一躲。但只有陳然知道馬如良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一切都是張慶安在及時的變招。
還有一次張慶安的刀鋒劃過馬如良的頭頂,明明能削他一片頭皮下來,關鍵時刻仍是張慶安將刀刃稍稍往上抬了一下,只打掉了馬如良頭上的方巾。
這種對戰,驚是驚了,但絕對不會險。卻能讓眾人看得高潮迭起,心潮澎湃。
『有意思。』
陳然頓時明白了,這兩個人,竟然是在進行一場表演賽!
而這場表演的觀眾便是場下的這些跑江湖的小門小派。
霎時之間,陳然心中飄過了無數個問號。
馬如良心口不一,明明看不起自己老爹這種跑江湖的小門小派,為何還要擺宴相請,甚至請到龍泉山莊這樣的奢華的地方?
馬如良明明已經是行業龍頭了,無人可以撼動,為何卻要莫名其妙組建同盟?
鏢局之間的宴會,張慶安一個根據地遠在太行山的土匪,為何卻能好巧不巧地拍馬趕到?
還有龍泉山莊防範極嚴,張慶安是怎麼大張旗鼓地進來的?
看起來,馬如泉和這張慶安之間,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陳然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心想果然是江湖套路深,誰也別當真。
現在倒不忙著殺張慶安了,他要看看兩個人到底是玩的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