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城
陳然和女子們從山上下來,看到鄭鏢頭和三個夥計等在山道邊,並沒有走。
山道旁,馬車依舊停在那裡,之前被張龍殺掉的那個男子和孩子的屍體已經被移走。那個倖存的女人也不見了。
鄭鏢頭蹲在地上,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緊皺眉頭,他正在思索著少東家這一身神功是從哪裡來的,突然聽到林中傳來動靜,立刻站起身來。
下一刻他便看到陳然背著一個大包袱從林中出現,身後竟還跟著一票女人。
「少東家,您沒事兒吧?」鄭鏢頭連忙上前問道。
「沒事兒,從此以後青龍寨從這個世上消失了。」陳然卸下包袱,表情輕鬆道。
「那您留下這些女的是...」鄭鏢頭看向年輕的少東家,心中突突直跳,長林鏢局可養不起這麼多的少夫人。
「鄭叔您可真齷齪。」陳然立刻否定了鄭鏢頭的胡思亂想。
鄭鏢頭眼光看向陳然鼓鼓囊囊的包袱,正想詢問,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神中露出異樣的興奮目光。
陳然在包袱中一陣摸索,掏出了數個銀元寶,分給身後的那些女子。
「一人一個,你們趕快回家吧。」陳然對眾女子說道。
那些女子原本不奢望這些銀子,見到陳然竟然願意給自己分潤,心中立刻大喜。
她們許多都是左近窮苦人家的女兒,哪裡能見到這麼多的銀子,紛紛跪倒施禮,對陳然千恩萬謝,然後拿著銀子三三兩兩地離開。
打發走這些女子,陳然問鄭鏢頭道:「之前那個倖存下來的那個女子呢?」
「她去密林深處葬夫葬子了。」鄭鏢頭此刻的目光已完全被包袱里那些黃白之物所吸引:「這麼一大坨,得多少銀子啊?」
「裡面還有很多金疙瘩呢,少說萬兩。」陳然輕聲說道。
「給我看看。」鄭鏢頭臉色震驚,連聲音都變了腔調。
陳然擺擺手:「財不露白,我將黃金包在最裡面了。」
鄭鏢頭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有些擔心道:「我們還要去開封府走鏢,這麼多金銀,根本沒辦法拿著上路啊。」
「所以我們要分頭行動。」陳然早已經想好了,說道:「我帶著金銀回洛陽,你接著完成走鏢。」
鄭鏢頭立刻點頭道:「就該如此。反正我也曾一人走鏢過,這一路我都有人情故友,不在話下。只是少東家,你回家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陳然默默點點頭,心想在長輩的心中,小一輩不管實力再強,都是不放心。
鄭鏢頭扯著陳然的袖子,不停地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在回去的路上不要惹是生非,將金銀送回家是頭等大事。
只說得陳然面露不耐,連連擺手,讓他趕緊趕路。許諾等他回來必有他一些分潤,這都不在話下。
鄭鏢頭這才罷言,依依不捨地看了包袱一眼,吆喝三個夥計繼續趕路。
鏢隊重新開拔后,林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靜。只剩下一輛馬車,一灘血跡和一個背著包袱的少年。
從青龍山道洛陽城大約一百多里,雖然並不太遠,但是背著幾百斤的東西一路走過去還是有些吃不消。
還是先去離這裡最近的鞏城,買一輛馬車為好。
想到這裡,陳然背起包袱,轉身往鞏城的方向走去。
行了大概一個時辰,陳然終於走出了青龍山,進入了一條官道。
此時已至中午,天上艷陽高掛,雖是初春時節,
仍能感覺到炎炎熱意。
陳然一邊擦汗一邊在路上走著,身後一輛馬車馳過,在陳然面前停了下來。
只見一個女子從車上跳下,對陳然斂衽施禮道:「恩公,請上馬車,我來帶恩公一程。」
陳然看到女子,正是之前在山道上抱著孩子哭的那個倖存的女子。
想不到她葬了男人和孩子,趕著馬車也從山裡出來了。
陳然習慣性地打量著這個女子,只見她看起來甚是年輕,皮膚白皙,體態嬌柔,面容秀美,倒頗有幾分姿色。
而且此時的她剛剛哭過不久,雙眼微紅,淚痕尚在,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更增俏麗。
陳然立刻道謝上車,恭敬不如從命。不是因為女子的美貌,確實是因為天太熱,自己又走得有點累了。
馬車再次啟動,陳然坐在一旁,發現身旁的女子駕起車來頗為嫻熟,倒不像是深閨主婦的樣子。
「已經將你的夫君和孩子葬了?」陳然隨口問道。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是他們的婢女而已。」
陳然一愣,說道:「你哭得那麼傷心,主人一定對你很好吧。」
女子臉上又露出戚容,哽咽道:「主人是個君子,待我一向很好。那孩子我自小帶大的,聰明得很,可惜太過命薄。」
「哦..這樣。」簡單的客套完畢,陳然心想果然如此,從駕車來看,這個女子便不是養尊處優之人。
「那你接下來,是要接著回主人家?」陳然隨口問道。
女子搖了搖頭,黯然道:「主母早故,現在主人和小主人也逝去了,主人家要被他們本家收回了,我回去也是被賣掉。」
「那你乾脆回自己家吧。」陳然建議道。
卻見女子又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家。父母早已病故了。」
「有兄弟姐妹嗎?」
「有一個哥哥,在碼頭做縴夫的時候掉進河裡淹死了。」
「那有什麼親戚嗎?」
「五年前姑姑一家死於土匪劫村。」
「哦...那你母親一系還有親戚嗎?」
「三年前舅舅一家死於瘟疫,就剩下舅母一個人還改嫁了......」
陳然聽到這些回答,愣了半晌,最終選擇閉嘴,不再問了。
馬車的速度又穩又快,很快便到了鞏城的城外。
目的地既然已到,陳然讓停下馬車,從懷中取出一個十兩的銀元寶對女子說道:「這個是乘車費。」
他看這個女子為主人如此傷心地哭泣,而且經歷實慘,因此出手十分大方。
女子並不接銀錢,而是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從馬車上跳下來,跪在地上道:「這個馬車是主人的,並不是奴婢的。況且恩公出手救了奴婢的性命,奴婢怎敢要恩公的錢財。」
看到這個女人跪在自己身前,而且周圍人來人往,陳然頓時有些頭皮發麻,他連忙將女子拉起來,從懷裡再取出來兩錠銀子,總共三十兩銀子硬塞在她的手裡,說道:「咱們分別在即,這些銀子不過是為你尋個生機罷了。」
卻見女子閃著淚光的靈動大眼直勾勾地看著陳然,神情堅定道:「奴婢此刻無路可走,恩公既然救了我的性命,我便跟定恩公了,恩公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陳然搖了搖頭道:「我是個走鏢之人,過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照拂不了你的。」
說著,他轉過身去,往鞏城走去。
女子十分倔強,單手牽著馬,默默跟在陳然身後。
陳然聽著身後的馬蹄聲,心中嘆一口氣,他行走江湖,不可能帶著一個婢女的,毫無任何必要,而且現在也不是成家的時候。
將此女帶在身上,除了給自己加了一個弱點,沒有其他用處。
當然,也有一種好處,那邊是行走江湖之時,在寂寞的夜裡或許會增加一絲慰藉罷了。
想到這裡,陳然心念已定,暗運內力,一個急奔,便消失在女子眼前。
官道之上,只剩下女子茫然無措地站在馬車旁邊,孤零零的身影顯得十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