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清06

上清06.

他：「都不是。」

翎光蒙圈：「那是？」

元策深邃的五官一派平靜：「本尊沒有弱點。」

翎光口中的四個形容詞，在他眼裡都是弱點，是自己身上所沒有的。

翎光啾了一聲，不解：「可你的心很軟呀。」

元策垂眸看著她：「何來此言。」

翎光伸出爪子，輕輕在他右邊胸膛上戳一戳：「你的心長在右邊，這不是很柔軟嗎。」

元策：「……」伸手將她的爪子挪開，並決定不跟小屁孩說話了。

可翎光不依不饒：「元策，你會同人成親么，你有喜歡的人了么？」

「不，無。」他倒是什麼都答，但耐心顯然已經所剩無幾，將她放到枕頭上：「既然受傷了，就少說話，多睡覺。」

「可是我的翅膀受傷了，我的嘴沒有受傷啊，你還不允許我說話么。」

「休息。」元策坐下翻開摺子，翎光嗚咽喊：「你不要不理我。」

「我們出去玩吧~」

「行不行？」

片刻后，翎光歇菜了。

「好吧，你是真的不理我，那我自己練習法術了，我可是很忙的，你等下不要找我說話！」她故意大聲道。

元策不為所動。

翎光偷偷看他：「真的不理我了……」

她的翅膀受了傷，但爪子還能動彈。

回憶起夫子教的化形術，法術已經教了，可她還沒有掌握。

按照書上所言，青鸞起碼要三五百歲，成年了才能化形。若時常練習，天賦上佳者，亦能早於這個年歲。

「變！」

「變身！」翎光艱難地用鳥爪子掐訣試了會兒，也沒個動靜，她很識時務地原地放棄了，圓滾滾地趴著道：「化形好難呀。」

「我還是不要學化形好了，」翎光嘀咕著，「若是化了形……就要被送回家了。」

如此，翎光對化形法術便越發地不上心了。

三年時光轉眼而過，離開絕塵谷那日，翎光在羽族所有的同窗都來送她。

「翎光，要常來絕塵谷玩！」

黃藹落下一滴眼淚：「你怎麼就要走了。」

翎光用翅膀拍拍黃藹：「我家大人說，女孩子是不可以輕易哭的，不要哭了。」

黃藹：「……？」

黃藹懵了好一會兒：「不……其實我是男……」

元策招手喚來翎光：「該走了。」

還是不要讓翎光知道，這隻金合歡其實是雄鳥比較好。

翎光不舍地回頭：「我要走了。」

「等等，等等！」黃藹飛上來，將一本話奇書遞給翎光，「翎光，你回家了，日後我們便用話奇書來聯繫吧！」

這是一本能跨越四海的聯絡法器，通過寫字來實現遠程交流。

可黃藹沒有想過，翎光一隻尚未化形的鳥，怎麼寫字。

自己一隻快要化形但還沒有的鳥，怎麼寫字？

翎光沒想那麼多，欣然收下了，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元策就帶著她跨過了絕塵谷的出口屏障。

黃藹欲言又止：「其實我是……我是雄鳥。」

這句話。

翎光到底還是沒有聽見。

有那麼一瞬，元策側過頭去，看見翎光還在回頭望，透澈的眼底蘊藏濃烈不舍。絕塵谷的入口似一個漩渦，將所有的一切隔絕在內。

他便突然想將小青鸞留在這裡，她在絕塵谷交了許多朋友。

而上清只有自己。

上清並不適合她成長。

元策停住了腳步，問她：「翎光，你想留在絕塵谷嗎。」

翎光正要點頭說是，忽然看見了他的神色。

該不會要把她丟在這裡吧？

她升起了警惕。

翎光連忙搖頭：「不要，我不留在絕塵谷！我要回上清，我想家了。」

元策注視她，水麒麟從遠方踏雲而來，停在他的面前。

旋即，元策點點頭，掌心托著小青鸞坐在了水麒麟的背上：「回家吧。」

翎光鬆了口氣，她站在元策的肩膀上，回過頭望向一眼無垠的碧綠南荒。

她是喜歡絕塵谷沒錯，可是翎光更想留在他身邊，這種感情，她並不理解是什麼，興許，自己便是那個，長情而心軟的神祇吧。

上清的歲月要悠閑得多。

多數時候都是元策教她法術。

翎光已經學會了很多。

可兩百年過去了，小青鸞三百歲了，她還是沒有學會化形術。

這不要緊，大部分的青鸞都是五百歲，也有晚一些的，六七百歲才化形的。

青鸞一族子嗣稀少，這些都是元策從古書上得知的。

可直到翎光成長到七百歲那年，還不化形，外表也沒有任何變化，元策才開始有些擔憂。

「翎光，你來。」

「喊我嗎！」她嗖地一下就飛了過去，精氣神十足地站到了他面前去。

「嗯。」元策將手搭在翎光毛茸茸的頭頂，自他手心散發出金色的神光來。

翎光只感覺全身暖洋洋的，她不明所以，眼眸亮晶晶地仰頭看他，被元策按著：「別動。」

「噢。」她眨了眨眼。

半晌，元策蹙眉：「你身上的靈力，已經成熟了，為何還是不能化形。」

翎光埋著腦袋，裝糊塗：「我不知道呀。」

翎光下巴蹭蹭他的手指，眼睛烏溜溜的：「元策，今晚我挨著你睡覺叭，吸收一點你身上的神力，說不定，明日便能化形了。你覺得這個法子好不好啊？」

以往仗著年紀小，她還能這樣挨著他，只要厚臉皮一些，元策煩了也不會說什麼。

過了五百歲時，元策便說什麼也不允許了。

「青鸞族的五百歲，便是成年了。」

「可我只是一隻小鳥。」

「鳥也不許。」

小青鸞遲遲不化形，元策弄不清楚是什麼緣由，更無法送她回丹穴山。神君問起，自己都無可辯駁。

難道是神魔血脈的緣故？

可有關神魔混血的古籍記載，更是少之又少，天尊羽化前，對此亦是語焉不詳。

這三界之中，是有一些神魔混血的。雖少，卻不是沒有。

而煉妖獄中，便囚困了一個。

煉妖獄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神帝手中，一把在天神塔。

元策即刻動身趕往天神塔取鑰匙，翎光追上去問：「你去哪裡！」

「九重天，不能帶你。」

翎光沒打算跟他去，聞言停下了：「好吧，那你去幾天呢？」

「兩日。」

那就是後日才回來。

「拜拜！」翎光高興地揮揮手。

他剛一走，翎光就自由地盤旋起來：「太好了！」

小青鸞的嘴裡叼著一個小袋子，撲棱撲棱翅膀朝遠處掠去。

上清境這麼大，元策一走，就再也沒人能管住她了。

翎光慢慢飛到一棵樹下，借著婆娑樹影遮擋，她伸展四肢，短萌的鳥爪慢慢變得纖長，生出了象牙白的光滑皮膚，翅膀展開，兩隻修長的胳膊生長而出，斑駁的光芒渡在她圓潤小巧的肩膀上。

牙齒叼著的小袋子被她摘下來，往地上一倒，一件華麗的黑金長袍落在地上。

這自然不是她的衣裳了。

作為一隻遲遲不化形的鳥，是沒有人權的，自然也沒有屬於她的衣物。

這件衣裳是從元策的衣櫃里拿的。

她還不太會穿衣服，有些笨拙地套上身，手臂也沒有腳靈活，磨蹭地穿進袖口裡，袍角落拓地踩在腳下，陣陣冷香從衣領飄至鼻尖，終於，翎光手腳並用地穿好了，繫上腰帶，呼出一口氣。

穿衣服好累啊。

兩百年前，翎光五百歲，就會化形了。

誠然她不想學，還是因為天賦異稟而學會了……

這兩百年間，她不敢暴露這點，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裝傻充愣。

問她怎麼還不會。

翎光一貫回答：「不知道呢。」

「不清楚呀。」

搖搖腦袋，一臉無辜：「我只是只小青鸞。」

今日元策不在，他要走兩天，太好了！

翎光提著厚重華麗的衣裳，朝上清桃花盛開的山裡跑去，她趴在清澈見底的溪流邊，烏黑髮尾垂落沾濕，還未長開的模樣，柔和而好奇的五官映照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