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襄04
南襄04.
抱著花瓶出去時,翎光還在聞:「哎?怎麼花瓶上也有香味。」
她覺得是一種花香,但卻是從未聞過的花香,有些微苦,甘冽,像茶針和檀木。
撫摸和輕嗅,都讓元策極端感到無所適從,壞就壞在,他不能讓凡人看見法術施展,便只能任由她抱著,伴隨著步伐起伏而晃動,沒人知道他有多麼難堪。
翎光走後,子隱方才坐起身,只來得及瞥見長縈公主的一個背影,總覺得她說話的語調和方式像誰。
「仙翁,怎麼辦,她把尊上抱走了……」
「子隱啊,尊上他自有辦法脫圍,你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子隱低頭看看自己被封住穴位的雙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下場,忙道:「仙翁,你覺不覺得那個長縈公主說話頗像翎光殿下?神尊的情絲在長縈公主身上這件事本就疑點重重,子隱想著,理應去丹穴山走一趟,去看看殿下怎麼樣了……」
說完,子隱不管不顧,把穴位解了就溜了。
仙翁本就是找他來救場的,看他一走也急了,那下個當男寵的豈不是自己了?
「子隱,你說的有理,等等老朽,老朽跟神尊知會一聲也跟你一道去丹穴山……」
此時,翎光剛把花瓶抱回寢殿,瓶身有著起伏的弧度,觸感溫涼,因其質感帶點粗糲,翎光找了個光線好的窗,將花瓶放在桌上,插幾支紅梅進去。
恰好有隻麻雀飛了進來,啾啾叫了幾聲。
翎光也湊過去:「你迷路了嗎,你是從哪兒來的?」
剛好進來的燒炭的香嵐看見這一幕:「殿下,您怎麼還跟鳥說話啊。」
「我總感覺我知道它們在說什麼,或許我上輩子就是一隻鳥吧。對了香嵐,」翎光扭頭,「我以前,是不是給過徐公子不少好東西。」
「有一段時日,您也賜過他一些東西。」
「噢。」
那就不奇怪了,看來徐公子愛乾淨,要換乾淨衣服被褥,還要白天晚上熏兩道香。
香嵐燒好炭起身:「殿下,要幫您傳膳嗎?」
翎光點頭應了,那晚膳上來時,元策看在眼裡,紅燒肉,糖醋排骨,金乳酥,金齏魚膾,一個塞一個綿軟甜膩,她卻照單全收。
香嵐說:「以前公主都沒有這樣愛吃甜的,怎麼這些時日,突然這樣喜歡了。」
「就像你說,我以前喜歡沈大人,我現在不喜歡了,人嘛,總是會變的。」翎光放下筷子,炭的熱氣在房中瀰漫,她開始覺得熱了,進寢殿脫下外衫更衣。
元策立刻閉眼,將頭扭開,兩瓣紅梅抖落。
聽見花瓶發出的動靜,翎光不明所以,光腳走過去將瓶子扶正,又推了推窗。
「窗戶關著,這也沒風,你怎麼扭了個方向?」
雖然覺得奇怪,但想著估計是香嵐擺的,翎光就又把花瓶換了個方位,滿意道:「嗯,這樣才順眼。」
全程元策都只能閉眼不看。
今日受的屈辱,是畢生之最。
翎光剛把衣服換好,門外,傳來香嵐的聲音:「殿下,不好了!遠志方才來傳話說,徐公子不見了!」
「什麼?」翎光一下推開門,瞥見香嵐和長史都站在外面,正一臉焦灼。
翎光一愕:「他怎會不見,不是半身不遂不能走么?難道他喝了補藥恢復功力,自行逃走了?」
「殿下,徐公子可不能丟,他是陛下賜下來的,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咱們公主府!」長史便是公主府的管家,他深知其中要害,說,「我已經讓下人去找了,如若徐玄周恢復功力,怕是這會兒已經飛出公主府了……」
翎光:「他……他如果丟了,會發生什麼?」
長史道:「徐公子失蹤,往小了說,公主您自家的男寵,丟了便丟了,可往大了說,豈不是勾結敵國?說不準,陛下會借著這個由頭懲罰於您,將您流放……可咱們府中上下加起來,也才十幾人,這公主府尚且能找找,這偌大京城,如何去尋?」
長史一說,翎光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搞不好,這居然是要掉腦袋的事!
她咬咬唇,提著裙子跑出去一起找:「先找公主府,如果找不到,再去外面搜尋。」
與此同時,公主府旁的沈府。
一個侍衛跪在玄色衣袍的當朝首輔身前。
「沈大人,徐淖的兒子,被賜給長縈公主的那個殘廢徐玄周,方才在公主府憑空消失了,恐怕……恐怕是西涼國的暗衛入京了!」
沈括起身,麒麟紋的長靴反射著幽暗的光:「消息當真?」
「千真萬確,現在公主府上下都在找人,萬一,萬一是徐淖親自來救他兒子了,那將這位西涼國戰神抓獲,定是大功一件!」侍衛的臉上迸發出難言的喜色。
沈括聲音卻沒有泛起太大波瀾:「不要走漏風聲,搜尋京中所有可能藏匿之處。」
言罷,沈括帶了幾個人走到旁邊挨著的公主府,侍衛敲響大門,開門的是個提著燈籠的小廝,一下認出來:「小的,小的見過沈大人。」
侍衛問:「公主可在府上?」
小廝支吾,方才長史交代了他,說無論是誰都不能讓他這時候進來。
可眼前這位乃是沈首輔。
侍衛:「問你話呢!」
小廝連忙道:「公主已經歇下了,沈大人若是找我們公主有事,小的……這就去通傳,稍等。」
說完,這小廝將門一關,侍衛側頭對沈括道:「大人,看來人是真丟了。」
翎光人正站在徐公子的房中,床榻上空無一人,枕邊留了一張紙條,但紙上一個字也沒有。
殊不知,這字條不是留給她的,凡人看不見,元策才能看見。
他身形半隱,就站在人群之中,卻沒人能看見他。
元策低頭一瞧,便看見仙翁匆忙留下的字跡,眼神一掃。
「尊上,子隱推測長縈公主的身世興許與翎光殿下有關,老朽與子隱現已前往丹穴山,這徐玄周一事,還請尊上先行應付,事出緊急,便以書信告知。無極,留。」
元策:「……」
突然感覺到一陣冷風襲來,翎光搓了搓胳膊。
「這房間好冷啊,長史,你說徐公子會不會真是被人給救走的?」
「若真是被救走,這事情就更嚴重了。」
長史說著,門外,小廝快步跑進來通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首輔沈大人來了,長史臉色忽變:「殿下,這位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來找徐公子的!」
翎光心裡咯噔了下。
「沈大人是不是看我很不爽?」
香嵐:「是……是的。」
「我做了那麼多冒犯他的事,雖然都記不清了,可他萬一報復我,我不就完了。」
翎光喊:「遠志。」
「小的在。」
翎光吩咐小廝:「你先躺在徐公子的床上。」
這公主府上下已經找尋了一遍,看來徐玄周是真的不見了,讓小廝裝成徐玄周,是不得已的下策。
但這招並不保險。
公主府門外,長史將門打開,看見打著火把的侍衛,眼皮跳了一下:「不知沈大人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沈括抬起頭來:「徐玄周可在?」
長史答:「徐公子在房中,沈大人找他何事?」
「自是有事。」
沈括:「長史請帶路。」
一行人大步流星地進了房中,揭開遠志瑟瑟發抖的被子,露出一張被黑色的藥渣糊滿的臉龐。
長史解釋:「徐公子生了惡疾,這是郎中開的葯。」
沈括低頭對上遠志那雙惶恐的眼珠,一看便知是假,他伸手抽出侍衛腰間的長劍,在眾人近乎之中,一劍由上至下刺下去——
遠志一個翻身躲開,抱著自己縮在牆角:「饒命,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