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搬拒馬、關城門、殺賊啊!
「陛下、沈頭,北安門已開!」
朱由檢話音剛落,一名打前陣的校尉策馬來到朱由檢和沈從文的身前,帶來了北安門已經大開的消息。
「好!陛下,咱們要加速了!駕!」
沈從文雙腿一夾,胯下戰馬通人性般加快了速度、四蹄噠噠聲也愈發的密集。
「駕!」
「駕!」
一行人快馬加鞭,向著不遠處的北安門疾奔而去。
「哈哈哈,蒼天有眼啊!前面那著黃衣者,必是皇帝老兒!休要放過他,給我追!生擒皇帝老兒者,賞萬金、升三級!」
久經戰事、洞察力極強的劉宗敏,敏銳的注意到了向著北安門逃竄而去的這一隊明軍,更看到了那個被重重護衛的、身穿黃袍的人!
皇城之內能著明黃服飾者屈指可數,這個體型和歲數的,那更是只有一人——大明皇帝朱由檢!
劉宗敏也沒想到,這生擒皇帝老兒的潑天功勞,竟然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而且竟然來的如此容易!
父親因官府逼交租稅自縊而死,母親帶著自己淪為乞丐、四處乞討求生的血海深仇,總算是能報了!
想到這裡,劉宗敏就止不住的興奮,胸腹間好一陣血氣激涌。
「爹、娘,看敏兒今日擒下這仇敵、改日血祭雙親!給我殺!」
戰功和大仇得報讓劉宗敏激動的面孔都有些猙獰,奮力的一抽馬臀、一夾馬腹,靴子上的馬刺將胯下的寶駿扎的嘶鳴不已,揚起四蹄、向著朱由檢奔逃的方向追殺而去。
「快、快,這邊!」
錦衣衛百戶張慶宇站在大開的北安門邊、奮力的揮舞著胳膊,為這隊突然前來的錦衣衛指示著出城的方向。
從前幾日起,城內就開始不太平了。
但不太平歸不太平,張慶宇怎麼都沒想到城會破的這麼快!
京城也不是第一次被圍了啊,為什麼上一次被圍就能將韃子打退,而這一次被圍,卻短短几日就被破了城呢?
難道大明真的氣數已盡?
文武百官這時候在哪?在做些什麼?
皇帝呢?皇帝又在哪?他還活著嗎?
眺望南面的外城、乃至於皇城、紫禁城的烽煙的時候,張慶宇無數次的問過自己這些問題。
要不是自己的職責是駐守北安門,他甚至想帶人去紫禁城看一看,親自找尋這些問題的答案。
且隨著南面的烽煙越來越密集、喊殺聲越來越響亮,張慶宇的這心思,也愈發的強烈。
看來,大明真的亡了啊......
怎麼、怎麼傳承兩百多年、疆域萬里的大明,說亡就亡了呢?
明明自己恪盡職守,什麼也沒做錯啊,這、這怎麼就亡了呢?
那時候的張慶宇站在城頭、看著貫天的烽煙,內心絕望、淚流滿面......
直到沈百戶麾下的盧總旗來到門下,帶來了皇帝要從自己鎮守的這座城門突圍的消息,張慶宇才再次感覺到了希望!
皇帝還活著!
大明,還有救!
「沈兄,這邊走,追兵我給你擋著!」
好不容易,望眼欲穿的張慶宇終於看到了遠處向自己這邊賓士而來的老熟人沈從文,同時也看到了沈從文身旁、那熟悉又陌生的皇帝陛下。
熟悉是因為戍衛宮禁,自己平日里沒少得見龍顏;
陌生是因為,或許、陛下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吧?
張慶宇很想跪下來給皇帝磕最後一個頭,但看著緊緊縋在陛下這隊人身後的闖賊旗幟,終究還是沒有跪下去。
身著甲胄,不論是跪下還是起身,都不是件方便的事。
為了不耽誤事,這頭還是不磕了,九泉之下自己多磕幾個補回來就是了!
「張兄,趕緊上馬,一起殺出去!」
沈從文也看到了不遠處招手的張慶宇,高聲呼喊著這位袍澤。
「沈兄,陛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保護好陛下!等順利突圍了,記得給兄弟們多燒點紙,把這好消息告訴兄弟們!」
「陛下,一定要平安到達、一定要再殺回來啊!」
但張慶宇沒有如同沈從文所呼喊的那般翻身上馬、跟著一起殺出城去,而是對著錯身而過的朱由檢行了個拱手躬禮,同時大聲的喊道。
磕頭來不及了,就行個拱手禮吧。
這應該是自己給陛下行的最後一個禮了,錯漏不得。
隨後,在錯身而過、徑直出了城的朱由檢和沈從文複雜的眼神中,城門前的張慶宇,抽出了腰間的綉春刀、高高的舉起:
「搬拒馬、關城門!殺賊啊!」
「殺賊啊!」
聲音是那麼的響亮,彷彿能撕裂蒼穹、震散瀰漫在北京城上空的硝煙。
幾百隻奔騰的馬蹄、幾千雙踏地的鞋履,都蓋不住張慶宇和城門旁幾十名錦衣衛校尉、力士的句句高呼聲......
「張頭,咱們算是應了結拜時的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可惜鄭新那小子沒福氣,不能像我一樣、和大人攜手過那奈何橋了,哈哈哈哈......」
林譯一腳踢開這具被自己捅了個透心涼的闖賊的屍體,回過頭、咧著嘴,大笑著對靠在城門下喘氣的張慶宇說道。
鮮紅的血跡從頭頂順著他已然散亂的髮鬢流淌而下,流進他咧開的嘴裡、染紅了他的牙齒,看上去十分的血腥和猙獰,猶如從地獄爬上陽間的鬼將一般。
「呵呵,是啊,那小子沒你我有福氣,伴君如伴虎啊,以後那小子,每日都得過的戰戰兢兢的了,哈哈哈、咳咳咳......」
倚靠著城門喘息的張慶宇,也跟著笑了起來。
但沒笑兩聲便被一陣劇烈的悶咳聲、以及那洶湧而出的血沫打斷,嗆了好幾口氣都沒緩過來。
張慶宇只得鬆開手中緊握的綉春刀、轉爾用力的捂住了胸口那處猙獰的創口,這才好受了一些。
那些闖賊可真兇悍,一個個跟不要命似的,自己穿著厚甲都扛不住。
連續挨了幾下之後、被一箭射穿了廝殺中受損的甲葉。
甚至箭頭都從後背出來了,回頭看去,還能看到那些被帶出來的、絲絲縷縷的肉沫。
不知道是皮肉呢,還是那該死的肺器!
「怎麼樣張頭?還挺得住嗎?干你娘、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反賊!一個個尋死都那麼積極!」
再次砍倒一名衝上前的闖軍后,林譯又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猛咳的張慶宇,眼神中、語氣里,都充盈著濃濃的擔憂。
「放心,死不了!」
「好!張頭威武!蠻牛,過來頂一下,我給張頭喂口酒,給他止止疼!」
林譯高喊了一聲。
「來了!」
很快,一名窩在城門洞里、剛給小腿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綁好了繃帶的漢子站了起來,向著林譯這邊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而他一站起來,就讓人知道蠻牛這諢號是怎麼來的了。
只見他身材高大如牆、健壯如牛,再高個幾尺、怕是都要頂著城門洞的砌磚頂了。
這時候走過來的他,一手拎著桿比拳頭還要大上一圈的金瓜錘、一手舉著面尋常人兩隻手才舉得動的雙手大盾。
可不是蠻牛一頭嗎?
「總旗,你那好酒記得給俺留一口啊,我這腿傷也疼著呢,那幫鱉孫,打不過老子就往老子的下三路招呼。」
換下了林譯的蠻牛,一錘就將一名衝上來的闖軍連頭盔帶裡面的腦瓜子砸了個稀爛,紅的白的迸的到處都是,然後才回頭對去給張慶宇包紮的林譯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