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親爹

王皇后暗地打點十分jīng神，不敢有絲毫懈怠，面上不露絲毫緊張之sè，淡然道：「鄭貴妃，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一出大登殿，成就了一個王寶釧。代戰公主屈居西宮，雖然委屈，可是有君王寵愛，說起來也不算太虧。只是那王寶釧十八年苦守寒窯換來一朝的潑天富貴，說起來也甚是可憐，這熬出的地位看著就是那麼寒酸。。您說是不是啊娘娘。。。」這一聲娘娘喊得拖聲拉氣，餘音裊裊。

王皇后臉上神sè瞬間變得極為難堪。指桑罵槐、居心叵測！！明擺著將她比成代戰，將自已比成王寶釧？句句都在諷刺自已不得皇上寵愛，以寒窯比冷宮的嘲諷自已！

其言可誅！其心可誅！王皇后徹底的憤怒了。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鄭貴妃對自的皇后覷覦之心昭然若揭。王皇心中一陣冷笑，水仙不開花，你當是大蒜，老虎不發威，你當是病貓了！

「鄭貴妃錯了，本宮卻是與你想得不同。那代戰公主雖得丈夫寵愛，可王寶釧是正妻。苦守寒窯更顯得她貞節烈女，萬人敬仰。說起來這正妻就是正妻，妾就是妾，老祖宗的規矩法度誰人敢亂！縱然那薛平貴心愛代戰，這正宮皇后的位子不還是得給王寶釧來坐么？」

「做人須得知上下，守本份，這樣才會天下太平，四海靖寧，你們說對不對啊？」這句話卻不是單沖著鄭貴妃說的了。當下由恭妃為首，宮裡一眾人等俱都躬身行禮：「皇後娘娘教訓的是。」

鄭貴妃這個氣啊，本想好好羞辱這個老女人的，沒想到被她反將一軍了。這明明是在訓斥自已不知大小，不分上下。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即然撕破了臉，你不仁我也不義，不是比誰能在傷口撒鹽么，那就來吧。

「皇後娘娘教訓的是，果然與皇後娘娘談話，受益匪淺。只是皇後娘娘可曾知道這王寶釧後來下場如何？」

心中一陣jǐng覺，王皇后怎麼肯讓她牽著鼻子走！輕輕微笑搖頭，雲淡風輕道：「本宮沒有閑心關心這些野史雜談，何況更只是戲文罷了，何必認真？」

王皇后四兩撥千斤，鄭貴妃那能讓她如意，搶著話頭便道：「唐朝太宗皇帝曾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亡。聖君聖語，可見是沒錯的，娘娘只道戲文無用，我卻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呢？」

王皇后最後一點耐心終於被鄭貴妃消磨殆盡，一張臉終於冷了下來。「鄭貴妃，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好了，本宮聽著呢。」

鄭貴妃也光棍，心道你怎麼才生氣呢，你早該氣死才好呢！

「即然皇後娘娘這麼想知道，本宮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王寶釧也著實好笑，守了寒窯十八年，無兒無女不說，卻只做了十八天的皇后，然後一命嗚呼。哎喲喂，老話常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福莫強求，這人生境遇天說了算，您說是不是啊娘娘？」

這鄭貴妃說的著實驚人了！永和宮忽然靜得要死，一些膽小的奴才都打起了哆嗦。誰都聽得出來這嘴上說的是王寶釧，實際上說的就是王皇后，這明明是含沙shè影，意有所指。

影shè自已短命也就罷了，可是咒自已無兒無女，那就是拿手戮王皇后的肺管子！就算王皇后修養再好，城府再深，也被這一番話氣得渾身顫慄，嘴唇發白。伸手一拍桌子，咬牙喝道：「鄭貴妃，你大膽！」

鄭貴妃怕誰！脖子一昂，絲毫不懼，眼珠子一瞪：桌子誰不會拍，你拍我也拍！「皇後娘娘，本宮不過說了些戲文閑話，您這樣大光其火，可是yù加罪於本宮么？」

氣氛有如冰凍，眾人呆若木雞。兩位大神終於掐起來了，沒人知道下邊要怎麼繼續下去。。朱常絡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親娘哎，這激烈火暴程度太激動人心了，親臨其境真比看電視來得刺激多了。

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門外尖聲喊道：「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一屋子的人長出一口氣，救火隊員到了。王皇后和鄭貴妃恨恨的對視了一眼，目光交集中又是一陣火星亂迸，不約而同鼻中哼了一聲，各自起身接駕。

朱常絡一顆小心肝也砰砰跳了起來。皇上是他爹，太后是他nǎinǎi，這一下來兩個，朱常絡表示有點羞澀，也有點小緊張。

沒等他多想，皇上已經攙著李太后出場了。皇上一來，眾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成了一群倒地葫蘆，山呼萬歲后，又見過太後娘娘，問過平安后，皇帝高坐，太后依著皇上，並排坐下。

下邊的眾人，自然而然的分成兩派，守著太后的自然是王皇后恭妃，守著皇上不消說就是鄭貴妃了。

太后不一定就是老的，這是朱常絡第一印象。與古裝戲看到的一水的老太后不同，眼前當朝李太后膚sè白皙水嫩，臉sè紅潤光華，除了頭髮稍許發白之外，看著比他的老娘恭妃尚且年輕幾分。

李太后肅穆端坐，威嚴的眼神掃過全場，對永和宮的事，因為先前接到繪chūn的密報，所以早有思想準備，並不十分驚詫。

而這時鄭貴妃早已梨花帶雨一般，望著萬曆皇帝朱翊鈞末語先凝噎，一言不發勝卻萬語千言。把個萬曆皇帝心痛的了不得，想到始作俑者是皇后，惡狠狠的目光就瞪了過去。

王皇后此刻已然恢復了平靜淡然，對於皇帝shè來的憤怒的眼神只做不見，只是臉sè莫名的又白了幾分。

這一切都沒跑得出去李太后眼裡。李太后不是簡單人，她身歷三朝，在嘉靖皇帝時她是裕王府的側妃，也就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老婆。幸虧生下一子，就是現在的萬曆皇帝朱翊鈞，這才有出頭的機會。到了隆慶皇帝上位后，她也沒當上皇后，只被擢升為貴妃。眼下她母憑子貴，貴為太后，已是這個宮中最有權勢的人了。

人老成jīng，李太后什麼沒見過，什麼看不透！只看一眼兒子那一副痴心種的模樣，再看看鄭貴妃，看看王皇后，李太后什麼都明白了。

鄭貴妃這樣的女人若是在嘉靖**，必定會象當年的曹端妃一樣，難逃被賜死的下場。嘉靖皇帝強大、多疑、寡情，他最愛的只有他自己，連對兒子都冷冷淡淡，女人更是可以隨意捨棄的。

帝王之心最是無情，在壬寅宮變之後，他對**的防範甚至比對宦官還強，所以嘉靖皇帝在位數十年來，從沒聽說過**嬪妃爭風吃醋的，因為大夥沒那個膽子。

而自已這個兒朱翊鈞，承繼了三分他皇爺爺的無情冷血，又承繼了他皇父隆慶帝的三分人xìng。他好說話，好捉摸，xìng情剛愎自用，但只要能討得歡心，他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做為女人來講，李太后是羨慕鄭貴妃的。試問那個女人不奢望能夠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愛呢？李太后也是女人，女人那有不懂女人的。

可是皇帝畢竟是皇帝，專寵一人就意味著養癰為患。眼下的鄭貴妃母憑子貴，地位穩固，可是卻恃寵生嬌，是要好好的打壓一下了，再任由她這樣下去，rì后必然生出大事。想到這裡，李太后已定了主意。

萬曆皇帝朱翊鈞很煩心！一直很煩，這煩惱的源頭起因就是因為給鄭貴妃晉位而起。從這個上諭發出，乾清宮的龍書案上奏摺堆得比山還高。萬曆萬萬沒有想到，因為自已強行加封皇貴妃的事，不但四個內閣大臣沒一個站在自已這一邊不說，就連自已一手扶植起來言官，居然也聯合起來反對自已！

先是戶部給事中姜應麟、吏部員外郎沈景這兩個出頭鳥上書抗議，萬曆沒有客氣，乾脆的撤職外放！可是沒想到這一下子捅了馬蜂窩，這股邪風非但沒有煞住，反有愈演愈烈之勢！

幾天後吏部給事中楊梃相上書，支持姜應麟。萬曆即然開了殺戒，那裡還會再客氣，直接讓他滾蛋。可沒想到，明朝的大官們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jīng神發揮到淋漓盡致的高度，以讓萬曆皇帝瞠目結舌的大無畏的戰鬥jīng神，不怕降級，不怕殺頭，不怕發配，個頂個扛著炸藥包向上死沖，可謂前仆後繼，人越鬧越多，事越鬧越大，到現在居然連地方上的官員都開始上書了，整個大明朝一塌糊塗，烏煙瘴氣。

萬曆出離的憤怒了！給自已心愛的女人一個位份咋就這麼難？是你們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在讓一群人打板子滾蛋之後，萬曆皇帝看著空了一大半的，泠泠清清的議事大殿，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不管怎麼說，事情辦成了，鄭貴妃終於當上皇貴妃了，自已想辦的事情，終究還是能夠辦成的！雖然代價大了一點。。。

可是舒心的rì子沒過了幾天，皇后居然和鄭貴妃對上了？朱翊鈞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對自已這個名義上的老婆他並不愛，但也談不上厭惡。皇后長的雖然不好看，不得他的歡心。可是她的聰明才智和玲瓏心思卻讓他極為欣賞。雖然專寵鄭貴妃，甚至甘冒眾怒，將鄭貴妃晉為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說良心話，他真沒有起過要廢掉王皇后的念頭。

可是現在不同了，在朱翊鈞的眼中，今天這個事件就是王皇后公然找事，還是找得自已最心愛的鄭貴妃的事！這是個不好的苗頭，被晉位事件搞得一身鬥志的萬曆皇帝下意識的豎起了頭上的觸角，找事最可惡，那怕是皇后也不行！

朱常絡靜靜的打量著離自已不遠，卻似高高在上的這個男人。在他的印象中萬曆皇帝朱翊鈞是個極具傳奇sè彩的人。他是明朝在位最久的皇帝，更開創了中國帝王史上前無古人，至今後無來者的驚人業績：在他四十八年的在位生涯里，罷朝三十幾年卻神奇的皇權依舊穩固如山！

終於見到親爹的朱常絡很興奮，同時也表示壓力山大！因為朱翊鈞接下來的表現，讓他很失望很失望，鐵的事實告訴他，這個爹是真的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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