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宮斗
沉悶的氣氛彷彿將偌大的儲秀宮的空氣凝錮成了一塊,沉得的低氣壓在宮中大大小小一干眾人心頭上,個個低頭瞑目,生怕一不小心便會受了池魚之殃。
一身明黃宮妝的鄭皇貴妃高踞寶座,此刻手裡正拿著一封信,已經看了老半天了。臉上神情獃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劇烈抖動的身軀,鐵青的臉sè,哆嗦的嘴唇,無不顯示著這位皇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此刻已然怒到十分,接近暴走的邊緣。
「好哇!反了反了!」望望手中這張信紙,看看伏在地上痛哭的桂枝,鄭貴妃只覺得腦盤亂跳,蹦得生痛。無名怒火從腳底板正衝天靈蓋!怒極反笑道:「一個賤婢生的一個賤種,翅膀還沒長硬,居然就想騎到本宮頭上來了!」
「娘娘要給奴婢做主,奴婢好好去傳旨,並無行差做錯,可是他們卻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奴婢再錯也是娘娘的人,縱然有錯,也有主子責罰,可是他們算什麼東西。。。」桂枝眼淚鼻涕淌了一臉,再加上那些凝涸成紫sè的血痕,著實看著有些噁心又可憐。
鄭貴妃跋扈慣了,試想自已縱橫六宮,就連皇后見了自已都得退避三舍,何嘗受過這等窩囊氣!更何況是恭妃母子?好哇,自已正好要收拾他們,這剛瞌睡那邊就來送枕頭,鄭貴妃yīn沉著臉看看手中那封信,yīn惻惻一笑:「自找死,不可活,本宮就成全你們罷了!」
砰的一聲,重重拍了下桌子,闔宮奴才一同倒吸了涼氣,就連痛哭中的桂枝也悄悄止了哭聲,只聽鄭貴妃沉聲道:「來人哪,擺駕永和宮!」
桂枝頓時大喜,鄭貴妃的脾氣她最清楚。若發作的雷霆萬丈,砸盤子打板子,那是小事。若是象眼前這般含而不露,yīn陽怪氣,那就是暴怒之兆。現在的鄭貴妃明顯的是後者,桂枝相當相當的滿意,她恨極了恭妃與朱常絡,巴不得這一對母子倒大霉倒血霉,方稱了她的心。
鄭貴妃素來講究排場,就算是興師問罪也不能馬虎,太監宮女浩浩蕩蕩盪的執著全副儀仗,乘輿出行。一路上鳥飛獸竄,殺氣騰騰自不必說。
早有消息報到永和宮,繪chūn悄悄伏在耳邊對王皇后講了,王皇后瞭然一笑:依鄭貴妃的xìng子,不來才怪道了呢。王皇后早有準備,低頭在繪chūn耳邊說了幾句,繪chūn面露詫異之sè,似對主子的做法不解,王皇后目視朱常絡,緩慢且堅定的點了點頭。
繪chūn神sè複雜的看了一眼那個依舊笑嘻嘻的跪在地上的朱常絡,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這一切都被朱常絡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盤算。
「還有心思笑,鄭貴妃已經在來的路上啦,你大膽杵逆於她,她怎麼肯輕易放過你?」
朱常絡嘿嘿一笑,怕?怕就不招惹了!他怕什麼?鄭貴妃再霸道,為了一個奴才,還能要了他這個皇長子的命不成?更何況眼前還有一個現成的大粗腿呢。
「母后,兒臣想要給您說個故事。」相比於緊張到臉sè發白的恭妃,朱常絡的表現就顯得那麼的沒心沒肺。這時候是說故事的時候么?恭妃都快愁死了。
不知道在小孩眼中已經變成的人人可抱的大粗腿,王皇后越來越欣賞這個小孩了!剛開始是喜愛,現在是欣賞,有些時候王皇后恍惚有一種錯覺,在她面前跪著的那裡是個小孩,眼前種種表現,就是個大人也不見得會比他做的更好。
這才是王皇后做夢都要的孩子。這個孩子如果在他的手中,細心教導,來rì必定大放異彩!想到這裡,更加堅定了自已心裡最初的那個決定!
「母后,兒臣想要給您說個故事。」相比於緊張到臉sè發白的恭妃,朱常絡的表現就顯得那麼的沒心沒肺。這時候是說故事的時候么?恭妃都快愁死了。
奇了怪了,一句母后一叫,王皇后心中就是一陣莫名的舒坦。估摸著鄭貴妃也快來了,王皇后笑道:「故事我喜歡,罷了,起來說話吧。」
朱常絡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道:「母后你知道我前些天掉在水中差點淹死了吧。」提起這個,王皇后臉sè鄭重的點了點頭,朱常絡落水的事頗多蹊蹺,只是萬曆皇帝並沒有下令徹察,只是草草找了幾個替死鬼頂罪。
可是現在提起這個事有什麼意思?沒等王皇后想多了,朱常絡清脆的聲音響起:「兒臣昏迷中迷迷糊糊見到一個老爺爺,他帶著我看了兩樣東西。。」
那個時代沒有電視電影,沒有網路演唱會,無聊的大家都愛聽故事,更何況說故事的這位可是太醫都宣布要死的主,居然就那麼離奇的活轉過來不說,如今他說的故事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爺爺帶著我看一個孔雀和一個螃蟹。。。讓我從中選一個。」
「我不懂老爺爺是什麼意思。。就問他了,老爺爺不理我,自顧自在那說,孔雀是鳥中之王,華美xìng傲,而螃觸鐵甲鋼獒,水中霸王,逼著問我選那個。。。」
這下不但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大家想孔雀的多,誰願意當個螃蟹啊。就連王皇后都好奇起來這個孩子會選那個呢?
「我選了螃蟹!」朱常絡的答案驚爆了一眾人的眼球!王皇后眼中欣賞的目光一閃即逝,溫聲道:「能告訴母后,你為什麼選螃蟹?」
「沒什麼原因,那孔雀又大又漂亮,肯定好多人都喜歡它,我也喜歡它!可是我不選它也會有很多人選它。從懂事起,我就知道沒人喜歡我和母妃,這小螃蟹也是一樣,除了我誰還會選他呢,所以我選了螃蟹。」
「老爺爺告訴我,做人如果不能象孔雀一樣傲嬌的活著,至少也得象螃蟹一樣橫衝直撞,這樣才沒有人敢欺負我。」
五歲孩子的聲音清脆清亮,不知為何,所有聽故事的人心裡都有一種酸脹脹的很奇怪的感受。
恭妃早已淚流滿面,王皇后眼圈也紅了,一把將朱常絡拉到懷裡,嘆息到:「好孩子,是讓你受委屈了。」
就在這個時候,殺氣騰騰的鄭貴妃來了!依舊的沒有通傳,桂枝一馬當先闖了進來,可是等她一眼看當正間端端正正坐著皇后時,桂枝傻眼了,鄭貴妃進來時也是一愣。
皇后這次來只帶了貼身宮女繪chūn以及幾個太監,沒有半分排場,導致鄭貴妃進來時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情況雖然有變,不過鄭貴妃是誰。。皇后?她怕她?笑話!
皇后畢竟是皇后,心裡雖然看不上,禮數上是不能差的。鄭貴妃煞了煞臉上怒氣,勉強露出一副笑臉,裊裊娜娜的上前行禮道:「臣妾不知皇後娘娘在此,是妹妹失禮了。」
「妹妹多禮,前幾rì你晉位大喜,不巧本宮身子不爽,無緣參加嘉禮,沒能沾到喜氣,是本宮無福了,如今見妹妹chūn風滿面,果然是人逢喜事jīng神爽。」
姐姐妹妹說的客氣,可彼此都恨不得一個窩心腳上去,直接踢死了乾淨。
鄭貴妃也不是好相與的,也沒等皇后發話,自已便在皇後下首坐了,驕笑道:「臣妾能有什麼福氣,都是聖上厚愛罷了,妹妹只得愧領。」
王皇后淡淡一笑:「妹妹久得聖寵優渥,宮中姐妹遠遠不及。」對於鄭貴妃的蓄意撩撥,王皇后對應從容,四兩撥千斤。就在這時候恭妃臉sè蒼白,怯怯的上來見禮。鄭貴妃視而不見,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和王皇后說話。
恭妃心下倒也坦然,事已至此,怕有什麼用。心裡打定主意,今rì事,肯定不能善了,自已拚了這條命,任由她作踐去,只要能消了她的氣,保全了絡兒,自已一身雖死何惜。
見鄭貴妃當著自個的面便如此狂傲,看來自已在她眼裡如同死人一樣,冷笑一聲,王皇后臉上怒氣一閃而過。
鄭貴妃故意作踐恭妃,那就是作踐朱常絡已經認定的媽,這如何能夠忍得!下意識的手又去想去摸桌上的茶碗,打一個是打,打兩個也是打,總得給這個娘們個厲害看看!
忽然手中一動,卻是王皇后拉了他一把,朱常絡頓悟:看來不用自個出手,大腿終於要發揮作用啦。
「恭妃,自家姐妹說話,何必行此大禮。再說鄭皇貴妃一向雍容大度,不喜與人計較,為此太後娘娘每每和本宮提起,她老人家常說鄭貴妃可為宮中表率。」
受了誇獎的鄭貴妃沒有絲毫喜意,那老太婆會誇自已?鄭貴妃心中冷笑一聲。。可是皇后這是怎麼了?鄭貴妃從來到現在心中第一次正式的生出jǐng惕意思。
自已與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皇后眼前種種行為,在鄭貴妃看來,這就是正宗的叫板有沒有?可這是為了什麼?鄭貴妃狐疑的眼神掃過臉sè蒼白拘謹的恭妃,為了這個賤人?瘋了么。。。鄭貴妃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馬上否定了這個荒謬之極的念頭。
那麼皇后是為了誰?肯定是有這麼一人或是這麼一個理由,否則這一切就太反常!反常即為妖啊,鄭貴妃忽然覺得自已這次攜怒而來永和宮好象不是次理智的行動,更奇怪的是一種不祥的預感瀰漫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