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流水不爭先
這件事鬧大之後，很快就不是尹氏集團的事了，上面成立的專項調查組，聯合了許多其他職能單位，加上輿論壓力大，透明化調查，到最後牽扯出了一大批相關人員，其中不乏高官和企業家，一石激起千層浪，算是徹底來了一次大清算。
沈氏因為之前尹一景大刀闊斧地改革，自以為撿了個大漏，不顧沈志文反對，堅持要下水，這次被牽連出來，好幾個高管都被帶走協助調查了，沈志文才能贏得輕鬆且漂亮。
但沈氏這時候整個領導班子都要重組，因為陷入醜聞，股價也一路狂跌，沈志文這時接手的，並不是一個好的企業，他急需拉到合伙人。
尹一景是他的不二選擇，但這次，尹一景卻沒有輕易鬆口。
沈舟的風都吹到了祁時這裡，祁時很清楚她只是需要自己來當個傳聲筒，也就盡職盡責地來當了這個傳聲筒，她在這件事上也很疑惑：「你是擔心現在下場，會把尹氏集團也拉下水嗎？」
「沈志文是個聰明人，他之前旗幟鮮明地反對，就是為了給今天鋪路，」尹一景搖搖頭，「他有門路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多的是人知道他是沈氏里唯一的反對派，現在又接手了這麼個爛攤子，現在出手幫他，不會讓尹氏下水。」
「那你為什麼遲遲不肯鬆口？」祁時更好奇了，「沈舟都問到我這裡來了。」
尹一景卻說：「不急。」
這就是說，他遲早是要幫忙的，只不過現在時機還不對。
祁時想了想，找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思路：「你是想等第三方下場？」
岳城如果一家獨大，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是龍頭，也是靶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尹氏集團身上，就不算是什麼好事，生意場上，錢不是一家能賺完的，多交幾個朋友一定比樹敵強。
還是那句話，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現在沈氏是個燙手山芋，尹氏下場，一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便放眼將來，合作才能共贏，但眼下的風險，有人共同分擔，總能讓自己的壓力小一些。
所以尹一景打算下場，卻又想等人一起，祁時猜測，他最有可能在等的，估計是郭樂誠。
史梅的風格，但凡有錢賺的領域，沒有她不涉足的，但如果有風險，她的風險評估也會相當謹慎，尹一景要給她留出風險評估的時間，而沈志文等不起了。
尹一景給出的答案，經由祁時傳達給沈舟，怎麼讓史梅更快速地完成風險評估，和尹氏一起下場，就是沈志文該去考慮的事了。
祁時這次是真學到了不少東西，這麼長時間以來，在尹一景的潛移默化中，她已經逐漸形成了企業家的思維模式，考慮問題也不再那麼天真了，有時候甚至已經下意識決定怎麼做了，腦子裡又會突然冒出尹一景之前的提醒和「教訓」，然後立刻醒悟過來。
「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祁時在給尹一景盛湯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你其實從來沒有打算把我培養成一個真正的企業家，只是希望我能夠有企業級的思維模式和處事方式，讓我在任何事情上都學會怎麼讓自己最大利益化，是嗎？」
「你的理想在研發，並不在企業管理，之所以讓你去打理雙行，是因為知道你遲早要吃這個虧，」尹一景也答得痛快，「與其讓你在其他人手裡吃虧，不如在我手裡。」
祁時一時間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怎麼這個表情？」尹一景看向她，「你皺眉頭的時候五官都擰在了一起，特別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一直以來發生的事情都太多了，從尹一景完成手術，和「look」調試融合，到現在已經能夠獨立完成所有工作和生活，算是徹底恢復成一個正常人，祁時這時候才意識到，她還沒有好好和尹一景聊一聊他的眼睛。
「你……」祁時開口就發現自己的嗓音有點乾澀，「你看見我，會覺得和你想象中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之前也不是完全看不見，還是能感受到一點光的，所以對你有個模糊的概念，」尹一景笑了笑，「更何況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你，那時候眼睛還沒有這麼嚴重。」
祁時愣住了：「你很早以前就見過我？多早以前？」
早到祁時那時候根本不知道。
還是在當年的實驗室沒有出爆炸事故之前，在祁時和尹一景都還小的時候。
尹一景其實不常去那個實驗室，因為他的家裡人都很重視他的眼睛，不怎麼希望他出門，擔心會有個磕碰，發生點意外什麼的，但那個年紀的孩子，總是窩在家裡，也是會悶的，於是有一天，他偷偷藏在了爸爸媽媽車的後備箱里。
這應該算是尹一景活到這麼大，唯一一次叛逆的經歷。
他躲在後備箱里，聽到了關門聲，確定父母都離開車，走進去了，才用備用車鑰匙打開後備箱，從裡面爬了出來。
他剛爬出來，輕輕把後備箱重新蓋上，一轉身就看到了一個嘴裡含著棒棒糖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穿了一條粉色的公主裙，頭髮垂下來，大概是有些熱，有幾縷粘在臉側，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眨巴著看著他。
尹一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產生了一種羞愧的感覺。
「我……我不是小偷，」他突然心虛，「這是我爸爸媽媽的車，他們不帶我出來我才偷偷藏進去的。」
「我知道呀，」小女孩笑得眉眼彎彎的，「我媽媽也不帶我來這兒玩兒，今天是我非要纏著她才肯帶我來的，我還挨罵了呢！」
誰能忍心罵這樣可愛的小公主呢？
尹一景因為眼睛的原因，讀書都是請老師到家裡來的，家裡又只有徐一諾一個弟弟，長到這麼大，還沒怎麼接觸過小女孩，唯一會來家裡玩的唐湉湉還特別鬧騰，鬧得人腦仁兒疼，突然見到一個這樣的小女孩，他感覺有些新奇。
就在這時候，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那小女孩把捏著棒棒糖棍子的手一松，一把拉住尹一景的手，拉著他就往後跑：「快跑！有人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