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7 章 暗暗攀比
大汗左手邊第一的位置空著,不知會是怎樣的大人物即將光臨。
阿史那默督從座位上站起笑道:「簡首領說了今日會到,就一定不會爽約,說不準路上耽擱了,咱們也不能就這麼干坐著,不如先欣賞歌舞吧!」
阿史那謨邪點頭,「好。」
十幾名胡族少女從王帳外魚貫進入帳內,跳了一支很有草原風情的舞蹈,曼妃嫣一邊樂滋滋喝著馬奶酒,一邊欣賞,阿史那謨邪還不時向她敬酒。
王帳中人吃吃喝喝,大笑聲中倒也十分愜意。
忽然帳外高高響起一聲,「簡首領到!邈公子到!」
王帳內立刻沸騰,阿史那默督跳起身笑道:「還真是會趕時間!」
阿史那謨邪臉上也是一片喜色,立刻道:「請他們進來!」
胡族少女退至兩邊,王帳門外侍甲對列,莊嚴整肅中,走進兩人,一老一少,向著各位就是一頓抱拳寒喧。
曼妃嫣抬頭,手中馬奶酒立刻打翻在桌上,震驚得瞪大眼。
只見那一老一少先後跟帳中人抱拳說笑,像是久別重逢一般,這才走過來向阿史那謨邪恭敬行禮,笑道:「大汗,別來無恙!」說的竟然是胡語。
曼妃嫣心中震驚簡直非同小可,注視著這兩人,久久回不過神。
你道這一老一少是誰,恐怕許多人都萬萬不會想到,居然是當年失蹤許久的簡王爺段鴻烈,和……和高邈!
此時高邈淡然的視線掃視帳內,也已轉到她身上,也是一陣強烈震驚。
兩人目光相觸,頓時回不過神。
他……他還活著!
與大汗寒暄畢,等著兒子向大汗問侯,誰知久久都沒聽到他說話聲,段鴻烈詫異,回頭瞧他一眼,順著他視線就看到曼妃嫣,隨後也是一陣吃驚。
居然會在此處相遇!
「老朋友」久別重逢,居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阿史那謨邪打量著他們,手中一直握著酒杯,忽然笑道:「怎麼?你們認識?」
他為了曼妃嫣能聽懂,說起中原話。
段鴻烈和高邈注視著曼妃嫣,一身胡族少女裝扮,也掩不住她那獨屬中原人的溫婉神韻、天姿國色,而她也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倆。
兩人身上穿的也是胡族衣飾,只是面容上卻甚俊美,還是中原人那樣溫文儒雅的模樣。
簡王爺年輕時就是美男子,與生俱來的雍容華貴氣度,豈是單單換幾件衣裳就能改變的,渾身散發威嚴,談笑間盡顯尊貴。
高邈也是年輕剛毅、俊逸瀟洒,穿著一身湖綠色箭袖胡服獵裝,外罩白錦夾棉滾雪兔毛披風,腳踏雲紋鹿皮靴,腰挎鯊魚皮青鞘寶劍,如此打扮,更在儒雅的氣質上增得一抹異域原野的質樸憨直味道。
段鴻烈轉眼看阿史那謨邪,左手指著曼妃嫣,「這位是……」
他懷疑是自己認錯了人。
阿史那謨邪暢然一笑,目光也轉到曼妃嫣身上,向段鴻烈解釋道:「她是本汗新近結交的一位摯友。」
段鴻烈立刻問:「東胡人?」
阿史那謨邪見他很認真的神情,也有點奇怪,「怎麼?你以前在中原見過她?」
段鴻烈更加詫異,「她從中原來?」
阿史那謨邪頷首,依然微笑,「不錯,是從你們中原軍中虜來的。」
俘虜來的女子居然成了座上賓,段鴻烈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看一眼兒子,見他痴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曼妃嫣身上,好像整個人魂兒都丟了。
阿史那謨邪已然察覺到他們過去似乎相識,更加好奇:「莫非你們過去在中原有幸碰過面?」
豈止是碰見過!
段鴻烈莫名所以,不知這個女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草原,也不知她和可汗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一時不敢貿然說清她的來歷。
他小心翼翼問道:「大汗已經將她納為妾室了么?」
阿史那謨邪溫雅一笑,「這個小姑娘,本汗不想傷害她。她現在同你們一樣,是本汗的座上賓。怎麼,有何不妥么?」
段鴻烈瞭然,立刻道:「大汗,那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阿史那謨邪笑道:「她不就是中原一個普通的女子嗎?」
段鴻烈瞪大眼,似乎聽到最可笑的謊言,「大汗,恐怕你是被這個女子蒙蔽了,她並非是什麼普通女子,相反,她在中原的身份大大的了不得!」
阿史那謨邪起了興趣,立刻問道:「這麼說,你過去不僅見過她,還知道她的身份,那本汗倒要聽聽,她在中原是什麼人?」
這時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的高邈,忽然低沉說話,「他只是官宦之女,爹,你就別賣弄了。」
段鴻烈回頭瞧他一眼,知他又要維護這個女人,這時就聽阿史那謨邪問道:「官宦之女?那她父親在中原當的什麼官?」
高邈連忙插話阻止他父親,「也並非什麼大官!爹,你就不要一驚一乍的了!」
他提醒他爹不要亂說話。
阿史那謨邪笑道:「邈公子,你不能如此說你父親,他過去在中原好歹也是當王爺的,什麼大世面、大人物沒見過?」
在場諸人的好奇心都被他倆三言兩語給挑起來,一時心中都存個疑問,這名中原少女在中原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惹得簡王爺如此大驚小怪。
只聽段鴻烈冷笑一聲,「沒想到大汗您居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卻敢把她安排在這樣要緊的位置,若是她有心行刺,大汗您就危險了。」
曼妃嫣這才回過神,適才只見高邈一直在注視自己,心中微微顫抖,一時間五味雜陳,喉頭哽咽,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他此刻才反駁:「大汗待我如摯友,我又怎會行刺他呢!廢簡王,你不要血口噴人!」
她居然喚他「廢簡王」,看來他們真的認識!
阿史那謨邪好奇:「你父親在中原為官?」
曼妃嫣口訥,又說不上話,之前她有意隱瞞自己真實身份,一來為保命免去殺身之禍,二來為能以一個中原普通百姓的身份說服阿史那謨邪罷師不再輕起刀兵,誰知此刻伴隨著簡王爺的突然出現,這卻成了置她於死地的導火索。
段鴻烈果然不肯放過她,當著這諸多人的面大方說道:「她是白璧國太子的太子妃!」
全場皆驚,一些懂中原話的胡人翻譯給身旁不懂的人聽。
阿史那謨邪顯然也有點震驚,轉眼盯住曼妃嫣,眼中頓時寒氣四溢,溫情不再。
曼妃嫣不敢與他對視,避開他灼然目光。
段鴻烈見阿史那謨邪果然生氣,又繼續添油加醋,「不僅如此,她後來還做了我兄長段梁帝的妃子,先嫁其子,后嫁其父,已然成了中原全天下人的笑柄。我遠在大漠,這一二年消息傳得晚些,聽說她之後又嫁給了我的一個好侄兒為妃,而我這個好侄兒就是當今白璧國的皇帝!」
全場大驚,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阿史那謨邪一直盯著曼妃嫣的目光,也透露出不可思議,儼然變得深邃起來。
隱藏得夠深!
沒想到她的真實身份這麼的讓人大吃一驚,然而她自從進入塞上,都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不知是有意隱瞞,還是她生性低調。
阿史那謨邪盯著她的目光中充滿審視意味,恨不得用犀利的目光將她身上衣衫寸寸割裂,也好看清一個更加真實的她。
站在段鴻烈身後的高邈眉心緊蹙,臉上一陣痛苦之色。
看來這樣的傳聞過去也無可避免傳入他的耳中,難道這就是他長年避居塞外,遲遲不肯回中原去面見她的原因?
可是,卻又不期於此地相遇,這難道是上天之意?
一時間,在場諸人的目光都聚攏在曼妃嫣身上,她再也坐不住,緩緩站起身,目光誠懇注視著阿史那謨邪,見他眼中有詢問的意味,思索半晌。
她慌亂道:「他說的不錯,我確實是出嫁過幾次,然而每次都不長久,我總是給深愛我的人帶來災難,我是個不祥之人。」
她這番話高邈聽在耳中,心中劇烈刺痛。
阿史那謨邪重重嘆口氣,不再看她,低頭看著掌中酒杯出神,原來她……是中原皇帝的妃子!
那她又怎會獨自一人來此?
中原的皇帝又焉肯讓她走?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真誠待她為摯友,她卻從一開始就沒跟他說實話,百般勸解要他不再進犯中原,恐怕所做這些都是為了那個男人吧,為了她在中原的那個皇帝丈夫!
忽然一股憤怒之火燃燒上腦頂,這些狡猾的中原人果然不可盡信!
想著,掌中金杯「咔嚓」一聲就碎裂,酒水從掌中流出,鋒利的杯刺割破他掌心,他眼眸中憤怒之火越燃越旺,轉眼盯住曼妃嫣。
不想還有此一劫,恐怕她的命數就到此為止了吧!
激起草原之主的憤怒,她不奢望還能夠再活得下去!
然而她目光又轉到高邈身上,滿是凄涼留戀之意,萬萬沒想到,在這遙遠的大漠居然還又碰到他,這難道是上天的有意安排?
可是她的性命就要終結於此了吧!
阿史那謨邪忽然森然下令:「將她押回本汗的營帳,本汗要重重地懲罰這個說謊的女人!」
曼妃嫣吃一驚,連高邈也霍然抬頭,盯住如整座火山即將要爆發的草原可汗。
他要怎樣懲罰她?
東胡人一向兇猛殘暴,尤其是像謨邪可汗這樣的雄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殺人如麻,翻手覆掌間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想來就是極可怕的吧!
得令,立刻有兩個大漢擁上,將曼妃嫣押起來,強行推出王帳,就在被推走那一刻,她還不忘回眸,向高邈投來一個凄涼的眼神。
也正是這個眼神,徹底觸動了高邈平靜已久的心海。
瞬間波瀾澎湃!
阿史那謨邪霍然起身,走下王座,鬱郁走出王帳。
王帳中胡人面面相覷,高邈一臉驚憂,而段鴻烈卻注視著大汗離去的背影,勾唇冷笑。
這男人之間的嫉妒,源於對對方地位、權勢、財富的暗暗攀比,還有就是環繞其身周美麗女人的數量,他深知這一點,因此成功挑起了阿史那謨邪的憤怒。
他自進入王帳起,發現阿史那謨邪看曼妃嫣的目光,與看別的胡族女人便迥然不同,過去短暫的接觸,他也見過大汗的幾位大妃,大汗看她們跟看曼妃嫣完全不一樣,那眼眸中是滿滿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迷戀,所以他有必然的把握,能觸怒阿史那謨邪的情緒。
他老奸巨猾,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心裡開心無比,卻不知他這樣邪惡歹毒的用心,將給無辜者帶來怎樣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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