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學成
張無忌道:「只怕不敬。」王小強道:「倘若陽教主有何未了心愿,公子去轉告老爺小姐,讓他們為陽教主辦理,那也是好的。」張無忌一想不錯,便輕輕拆開封皮,抽出一幅極薄的白綾來,只見綾上寫道「夫人妝次:夫人自歸陽門,rì夕鬱郁。余粗鄙寡德,無足為歡,甚可歉咎,茲當永別,唯夫人諒之。三十二代衣教主遺命,令余練成乾坤大挪移神功后,率眾前赴波斯總教,設法迎回聖火令。本教雖發源於波斯,然在中華生根,開枝散葉,已數百年於茲。今韃子占我中土,本教誓與周旋到底,決不可遵波斯總教無理命令,而奉蒙古元人為主。聖火令若重入我手,中華明教即可與波斯總教分庭抗禮也。」
張無忌道:「原來明教的總教在波斯國。這衣教主和陽教主不肯奉總教之命而降順元朝,實是極有血xìng骨氣的好漢子。」心中對明教又增了幾分欽佩之意,接著看下去:「今余神功第四層初成,即悉成昆之事,血氣翻湧不能自制,真力將散,行當大歸。天也命也,復何如耶?」王小強讀到此處,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原來陽教主在寫這信之時,便已知道他夫人和成昆在秘道私會的事了。」
繼續讀下去:「今余命在旦夕,有負衣教主重託,實為本教罪人,盼夫人持余親筆遺書,召聚左右光明使者、四大護教法王、五行旗使、五散人,頒余遺命曰:『不論何人重獲聖火令者,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不服者殺無赦。令謝遜暫攝副教主之位,處分本教重務。」張無忌心中一震,暗想:「原來陽教主命我義父暫攝副教主之位。我義父文武全才,陽教主死後,我義父已是明教中第一位人物。只可惜陽夫人沒看到這信,否則明教之中也不致如此自相殘殺,鬧得天翻地覆。」想到陽頂天對謝遜如此看重,很是喜歡,卻又不禁傷感,出神半晌,接讀下去:乾坤大挪移心法暫由謝遜接掌,rì後轉奉新教主。光大我教,驅除胡虜,行善去惡,持正除激ān,令我明尊聖火普惠天下世人,新教主其勉之。」張無忌心想:「照陽教主的遺命看來,明教的宗旨實在正大得緊啊。各大門派限於門戶之見,不斷和明教為難,倒是不該了。」見那遺書上續道:「余將以身上殘存功力,掩石門而和成昆共處。夫人可依秘道全圖脫困。當世無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即無第二人能推動此『無妄』位石門,待後世豪傑練成,余及成昆骸骨朽矣。頂天謹白。」最後是一行小字:「余名頂天,然於世無功,於教無勛,傷夫人之心,齎恨而沒,狂言頂天立地,誠可笑也。」在書信之後,是一幅秘道全圖,註明各處岔道門戶。
王小強大喜,說道:「陽教主本想將成昆關入秘道,兩人同歸於盡,哪知他支持不到,死得早了,讓那成昆逍遙至今。幸好有此圖,咱們能出去了。」在圖中找到了自己置身的所在,再一查察,宛如一桶冰水從頭上淋將下來,原來唯一的脫困道路,正是被圓真用大石塞阻了的那一條,雖得秘道全圖,卻和不得無異。
低頭細細查閱,但見圖上寫得分明,除此之外,更無別處出路。張無忌臉上露出失望神sè,苦笑道:「陽教主的遺書說道,倘若練成乾坤大挪移神功,便可推動石門而出。當世似乎只有楊逍先生練過一些,可是功力甚淺,就算他在這裡,也未必管用。再說,又不知『無妄位』在甚麼地方,圖上也沒註明,卻到哪裡找去?」
王小強道:「『無妄位』嗎?那是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之一,乾盡午中,坤盡子中,其陽在南,其yīn在北。『無妄』位在『明夷』位和『隨』位之間。」說著在石室中踏勘方位,走到西北角上,說道:「該在此處了。」張無忌jīng神一振,道:「真的么?」奔到藏兵器的甬道之中,取過一柄大斧,將石壁上積附的沙土颳去,果然露出一道門戶的痕迹來,當下氣凝丹田,勁運雙臂,兩足擺成弓箭步,緩緩推將出去。推了良久,石門始終絕無動靜。不論張無忌雙手如何移動部位,如何催運真氣,直累得雙臂疼痛,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那石門仍是宛如生牢在石壁上一般,連一分之微也沒移動。王小強知道沒用大爺沒去勸張無忌,不試過怎麼知道沒用呢?
生或死,張無忌都不牽累別人,這一次不但拉了一個王小強陪葬,而且明教的存毀,楊逍、楊不悔諸人的安危、義父謝遜和圓真之間的深仇,都和他有關,實在是不想就此便死。他站起身來,又去推那石門,只覺體內真氣流轉,似乎積蓄著無窮無盡的力氣,可是偏偏使不出來,就似滿江洪水給一條長堤攔住了,無法宣洩。他試了三次,頹然而廢,只見王小強又已割破了手指,用鮮血塗在那張羊皮之上,說道:「兄弟,我們來練一練乾坤大挪移心法,好不好?說不定我們聰明過人,一下子便練會了。」
張無忌笑道:「明教的前任教主們窮終身之功,也沒幾個練成的,他們既然當了教主,自是個個才智卓絕。我在旦夕之間,又怎能勝得過他們?」王小強道:「受用一朝,一朝便宜。便練一朝,也是好的。」張無忌微微一笑,將羊皮接了過來,輕聲念誦,只見羊皮上所書,都是運氣導行、移宮使勁的法門,試一照行,竟是毫不費力的便做到了。見羊皮上寫著:「此第一層心法,悟xìng高者七年可成,次者十四年可成。」心下大奇:「這有甚麼難處?何以要練七年才成?」王小強和張無忌再接下去看第二層心法,依法施為,也是片刻真氣貫通,只覺十根手指之中,似乎有絲絲冷氣shè出,但見其中註明:第二層心法悟xìng高者七年可成,次焉者十四年可成,如練至二十一年而無進展,則不可再練第三層,以防走火入魔,無可解救。他又驚又喜,接著去看第三層練法。這時字跡已然隱晦,他正要取過匕首割自己的手指,王小強搶先用指血塗抹羊皮。張無忌和王小強邊讀邊練,第三層、第四層心法勢如破竹般便練成了。
待見兩人讀罷第五層心法續練時,臉上忽青忽紅,臉上青時身子微顫,如墮寒冰;臉上紅時額頭汗如雨下。伸衣袖抹去汗水,一時之間不明其理,卻不知已然將這第五層心法練成了。
原來這「乾坤大挪移」心法,實則是運勁用力的一項極巧妙法門,根本的道理,在於發揮每人本身所蓄有的潛力,每人體內潛力原極龐大,只是平時使不出來,每逢火災等等緊急關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負千斤。張無忌練就九陽神功后,本身所蓄的力道已是當世無人能及,只是他未得高人指點,使不出來,這時一學到乾坤大挪移心法,體內潛力便如山洪突發,沛然莫之能御。這門心法所以難成,所以稍一不慎便致走火入魔,全由於運勁的法門複雜巧妙無比,而練功者卻無雄渾的內力與之相副。正如要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去揮舞百斤重的大鐵鎚,錘法越是jīng微奧妙,越會將他自己打得頭破血流,腦漿迸裂,但若舞錘是個大力士,那便得其所哉了。以往練這心法之人,只因內力有限,勉強修習,變成心有餘力不足。昔rì的明教各位教主都明白這其中關鍵所在,但既得身任教主,個個是堅毅不拔、不肯服輸之人,又有誰肯知難而退?大凡武學高手,都服膺「jīng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話,於是孜孜兀兀,竭力修習,殊不知人力有時而窮,一心想要「人定勝天」,結果往往飲恨而終。張無忌所以能在半rì之間練成,而許多聰明才智、武學修為遠勝於他之人,竭數十年苦修而不能練成者,其間的分別,便在於一則內力有餘,一則內力不足而已。王小強和張無忌練到第五層后,只覺全身jīng神力氣無不指揮如意,yù發即發,yù收即收,一切全憑心意所之,周身百骸,當真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這時他已忘了去推那石門,跟著便練第六層的心法,一個多時辰后,已練到第七層。那第七層心法的奧妙之處,又比第六層深了數倍,一時之間實是難以盡解。好在張無忌jīng通醫道脈理,遇到難明之處,以之和醫理一加印證,往往便即豁然貫通。練到一大半之處,猛地里氣血翻湧,心跳加快。他定了定神,再從頭做起,仍是如此。自練第一層神功以來,從未遇上過這等情形。兩人跳過了這一句,再練下去時,又覺順利,但數句一過,重遇阻難,自此而下,阻難疊出,直到篇末,共有一十九句未能照練。王小強和張無忌沉思半晌,將那羊皮供在石上,恭恭敬敬的躬身下拜,磕了幾個頭,祝道:「弟子張無忌,無意中得窺明教神功心法,旨在脫困求生,並非存心窺竊貴教秘籍。弟子得脫險境之後,自當以此神功為貴教儘力,不敢有負列代教主栽培救命之恩。」王小強在邊上不言不語
張無忌站起身來,說道:「我非明教教徒,奉我太師父的教訓,將來也決不敢身屬明教。但我展讀陽教主的遺書後,知道明教的宗旨光明正大,自當竭盡所能,向各大門派解釋誤會,請雙方息爭。」
原來當年創製乾坤大挪移心法的那位高人,內力雖強,卻也未到相當於九陽神功的地步,只能練到第六層而止。他所寫的第七層心法,自己已無法修練,只不過是憑著聰明智慧,縱其想象,力求變化而已。張無忌所練不通的那一十九句,正是那位高人單憑空想而想錯了的,似是而非,已然誤入歧途。要是張無忌存著求全之心,非練到盡善盡美不肯罷手,那麼到最後關頭便會走火入魔,不是瘋癲痴獃,便致全身癱瘓,甚至自絕經脈而亡。當下兩人搬過沙石,葬好了陽頂天夫婦的遺骸,走到石門之前。這次王小強單伸右手,按在石門邊上,依照適才所練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微一運勁,那石門便軋軋聲響,微微晃動,再加上一層力,石門緩緩的開了。
他手持地道秘圖,循圖而行,地道中岔路雖多,但毫不費力的便走出了山洞。出得洞來,強光閃耀,兩人一時之間竟然睜不開眼,過了一會,才慢慢睜眼,只見遍地冰雪,陽光照在冰雪之上,反shè過來,倍覺光亮。王小強走到崖邊,四顧身周地勢,原來是在一座山峰的中腰。當時說不得將兩人藏在布袋中負上光明頂來,兩人於沿途地勢一概不知,此時也不知身在何處。極目眺望,遙見西北方山坡上有幾個人躺著,一動不動,似已死去,王小強道:「咱們過去瞧瞧。」這時兩人體內九陽真氣流轉如意,乾坤大挪移心法練到了第七層,一舉手,一抬足,在旁人看來似非人力所能。
到得近處,只見兩個人死在雪地之中,白雪中鮮血飛濺,四人身上都有刀劍之傷。其中三人穿明教徒服sè,另一人是個僧人,似是少林派子弟。張無忌驚道:「不好!咱們在山腹中呆了這許多時候,六大派的人攻了上去啦!」一摸四人心口,都已冰冷,顯已死去多時。忙叫,循著雪地里的足跡向山上奔去。走了十餘丈,又見七人死在地下,情狀可怖。張無忌大是焦急只見五名明教徒的屍首掛在樹枝之上,都是頭下腳上的倒懸,每人臉上血肉模糊,似被甚麼利爪抓過。王小強道:「是西華山派的虎爪手抓的。」
一路上但見屍首狼藉,大多數是明教教徒,但六大派的弟子也有不少。想是他們在山腹中一rì一夜之間,六大派發動猛攻。明教因楊逍、韋一笑等重要首領盡數重傷,無人指揮,以致失利,但眾教徒雖在劣勢之下,兀自苦鬥不屈,是以雙方死傷均重。
王小強和張無忌將到山頂,猛聽得兵刃相交之聲,乒乒乓乓的打得極為激烈,快步往相鬥處奔去。突然間呼呼風響,背後兩枚鋼鏢擲來,跟著有人喝道:「是誰?停步!」王小強腳下毫不停留,回手輕揮,兩枚鋼鏢立即倒飛回去,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呼,跟著呯的一聲,有人摔倒在地。王小強一怔,回過頭來,只見地下倒著一名灰袍僧人,兩枚鋼鏢釘在他右肩之上。他更是一呆,適才回手一揮,只不過想掠斜鋼鏢來勢,不致打到自己身上而已,哪料到這麼輕輕一揮之力,竟如此大得異乎尋常。他忙搶上前去,歉然道:「在下誤傷大師,抱歉之至。」張無忌見王小強傷了人伸指拔出鋼鏢。那少林僧雙肩上登時血如泉涌,豈知這僧人極是剽悍,飛起一腳,呯的一聲,踢在張無忌小腹之上。張無忌和他站得極近,沒料到他竟會突施襲擊,一呆之下,那僧人已然倒飛出去,背脊撞在一棵樹上,右足折斷,口中狂噴鮮血。張無忌此時體內真氣流轉,一遇外力,自然而然而生反擊,比之當rì震斷靜玄的右腿,力道又大得多了他見那僧人重傷,更是不安,上前扶起,連聲致歉,那僧人惡狠狠的瞪他,驚駭之心更甚於憤怒,雖然仍想出招擊敵,卻已無能為力了。忽聽得圍牆之內傳出接連三聲悶哼,張無忌無法再顧那僧人,穿過兩處廳堂,眼前是好大一片廣場。
場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西首人數較少,十之仈激ǔ身上鮮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東首的人數多出數倍,分成六堆,看來六派均已到齊。這六批人隱然對明教作包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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