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聚的日子是美好的，大姨媽二姨媽都帶著表兄弟們來了，再加上舅舅的兒女們，濟濟一堂，大家吃飯喝酒聊天打牌，一天都在歡樂中度過。
到晚上睡覺時實在沒床位了，劉起就和表兄弟們爬到樓上，在樓板上鋪上一層稻草，放上席子幾個人共一床棉被就睡了。
相聚的日子也是短暫的，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後便都開始散了。或者相邀去誰家，或者回家準備去走其他的親戚。
臨走之前劉起緊緊擁抱了外婆，也緊緊擁抱了大姨媽和二姨媽。
這三個劉起的親人，在劉起還未長大的時候，就都相繼去世了，大姨媽和二姨媽在外婆走後相繼離去，她們其實都還年輕，都在50多歲時便因病去世，未曾享受到天倫之樂。
二姨媽是因為癌症死的，再過幾十年這病依然難治，但大姨媽的大脖子病卻是可以治的，前世劉起親眼看著大姨媽去世，以及母親傷心欲絕，淚流滿面的臉，這一世他絕不想再見一次。
外面的積雪還未散去，天空中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走出一段路后，劉起回首看著外婆的黃泥老宅，青色的瓦片已被白雪覆蓋，屋檐下掛著一串串長長的冰凌子，門外的野梅花正在盛開，視線上移，天地白茫茫一片，眼中所見盡成白色。
大雪好似掩蓋了世間所有的不美好，劉起呵出一口白氣，伸出手，一朵雪花便飄落在手心，轉瞬便融化成了雪水。
故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新年在互相拜年和走親戚中很快過去，劉承和曠春蓮早早就到了學校。
豬舍已被清空，劉承將年前定好的小豬崽放了進去，小賣部也被王長友原封不動的轉給了他。
小賣部這些東西，貨物其實不多，都是一些零食紙筆和洗漱用品，還有一些港台明星的壁畫貼紙，這些東西轉過來花不了幾個錢。
尹振剛帶著幾個人，屁顛屁顛的跑來幫忙，曠春蓮卻沒給他好臉色。
尹振剛曠春蓮是認識的，同村人嘛，知根知底哪能不認識。
尹振剛叫了聲「叔，嬸」。
劉承應了聲，曠春蓮卻沒搭理他，尹振剛有點尷尬，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曠春蓮倒是給他添了一副碗筷。
尹振剛對劉起偷偷道：「也就是你父母，如果是別人我扭頭就走了，你媽老擔心我把你帶壞了，天地良心，她是不了解你這個兒子啊，誰帶誰還兩說呢，弄得我現在都怕你媽了，我都不知道哪來的心虛。」
劉起一笑置之。
新學期劉起吃到了熟悉的飯菜，曠春蓮剛開始炒菜，料放的很足，青椒炒蛋只見蛋，少見青椒，蒜苔炒肉，肉多蒜少，與之前完全相反。
老師們吃得很是滿意，小賣部經營也正常，劉起認為最簡單的食堂蒸飯，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
學校有個蒸飯房，裡面一排排的蒸飯機，煮飯時只需將米和水調好放進櫃里蒸就好了，
按照慣例老師們的米是要淘洗的，學生們的米不淘洗，加水直接煮，到晚上時，劉起發現不對勁了。
父親和母親的興緻都不高，母親默默吃飯無言語，父親的酒喝的也沒滋沒味，按理來說第一天應該有很多話說才對。
劉起放下碗筷道：「媽，怎麼了，有誰說你了嗎？」
曠春蓮回道：「沒有」。
劉起有點納悶，轉頭問父親：「爸，怎麼回事，有誰亂講話了么？」
劉承放下酒杯道：「沒誰說不好，是你媽良心不安了」。
「啊？」，劉起更納悶了。
「你媽今天吃飯的時候去禮堂了，看到學生們把飯盆里的上一層飯刮掉倒在桌子上，沒有淘米嘛，上一層都是糠和髒東西，還有學生說食堂的人就是故意不淘米，好拿學生們的飯去餵豬，沒良心啊，你媽聽了心裡很難受，良心不安了」。
劉起獃獃的看著母親，「娘親哎，我的好娘親哎」。
母親哪怕沒讀過一天書，卻知道做人要講良心，劉起千算萬算，算盡人心，唯獨沒算到母親的良心。
曠春蓮抬起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輕聲道：「我們承包完今年就不包了，讓給別人吧」。
劉承看著自己的妻子說道：「好」。
劉起看著父親母親，鼻孔酸澀的厲害，深吸了一口氣開口笑道：「聽媽媽的！。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過去，劉起課後沒事就去給父母幫忙。
曠春蓮自從第一天去過大禮堂后，之後的日子裡，絕不在學生們吃飯的時候進去，一家人雖然忙碌，但比起之前種田種地，卻又輕鬆的太多了。
劉芳由於成績不好，沒辦法，去了另一所偏遠的爛中學讀書。
每個星期回來一次，每次回來曠春蓮都會做些好吃的，走的時候讓女兒帶走，再塞點錢給女兒。
劉芳已是花季少女了，但仍然穿著一身的舊衣裳，劉起其實一直對姐姐心懷愧疚，在前世一直是姐姐在替他照顧父親母親，哪怕出嫁后也一直如此。
劉起希望重來后，能由他來承擔這一切。
一大一小姐弟倆走在學校旁邊的小路上，劉芳看著自己的弟弟道：「你回去吧，我不用送」。
劉起笑道：「我只是想出來走走而已，說著伸出手將手裡的20塊錢塞到了劉芳手裡。
劉芳看著手裡的20塊錢疑惑道：「這錢哪來的，你偷媽媽的錢了？」
劉起道：「這是媽媽給我的零花錢，還有上次期末不是考了第1名么，這是媽給的獎勵」。
劉芳道：「那我更不能要了」。
劉起笑嘻嘻的又掏出10塊錢道：「我還有呢，壓歲錢還沒花」。
劉芳看著自己的親弟弟，有點恍惚，她總感覺弟弟在5歲那年就變得不一樣了，以前很是調皮，小時候特喜歡哭，抱在懷裡總也哄不好。
劉芳彎下腰親了弟弟一口，轉身走了。
劉起看著遠去的姐姐，耳邊響起母親閑聊時跟他說的話：我懷你的時候呢，肚子挺得很大，醫生說你會早點出來，結果10個月了你還沒出生，快11個月了，你還沒出來，你姐姐那時4歲多，天天在院子里高興的嚷著「媽媽要生弟弟嘍，媽媽要生弟弟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