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什麼都不怕了
寧天從黑暗中睜開雙眼，不知怎麼地，他有些不安。
窗外下起了小雪，距離玄陽離開這裡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寧天不是很放心，他此刻看到牆垣上站了幾隻烏鴉，也不喊叫，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調整呼吸，將真氣都送回丹田中，然後提上自己的竹竿，走出了房間。
在他走出宅邸的時候，那些烏鴉撲騰起了翅膀，口中發出了怪叫。
「前面，前面！」
這是寧天聽到的聲音，這些烏鴉在為他領路。
他在屋檐上騰挪，渾身的真氣都灌入腳底，速度飛快。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寧天聞到了血腥味，那是極為濃重的血腥味。
他快步朝著血腥味的來源奔去，王宮的黑夜寂靜無比，只有幾個燈籠照亮著宮裡黑暗的道路。
寧天落在了琉璃瓦上，看著下方的慘相。
這裡血和雪已經混在了一起，就像是在白色的大地上開出了幾朵殷紅嬌艷的花。
而在這塊大院的最中央，站著一道人影，此人一身道袍浸滿了鮮血，眼已經閉上了。
地面還躺著幾具屍體和一頂已經破了的斗笠。
那血腥味真是由此而來。
寧天的身體僵硬了起來，他機械般地走到了那站立地身影面前，透過月光看清楚了對方的臉。
那是玄陽，已經死了。
天底下第三個對他好的人死在了這茫茫大雪中，被發現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
問鼎境，也會死嗎？
他不明白，因為那是他無法觸及的境界，玄陽讓他不用擔憂，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站在大雪中，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獃獃地望著自己的師父。
「師父，你說說話啊。」寧天說。
沒人回答他。
寧天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在寒鴉渡的時候他擁有李爺和狗娃，能夠看著王屠夫的小女兒發發獃，暢想和對方結婚生子之後會做些什麼。
離開寒鴉渡之後他遇到了玄陽，玄陽是個很好的師父，為了讓他能夠修行給他用竹簡刻了一套烈陽真氣。
在知道他不識字的情況下又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
而今日，玄陽死了。
寧天無力地站在大雪裡，雙腿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精神已經達到極限了。
這一夜，南唐都城下了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第二日醒來人們才發現積雪已經過膝。
寧天是中午被人從雪裡挖出來的，因為玄陽死的時候是站著的，所以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
其他人的屍體早就被積雪所掩埋，要找到需要清理整個宗祠的雪。
太醫說如果再晚一點，寧天就跟著雪一起被掩埋了。
被找到的時候他的四肢已經僵硬了，這樣的情況不能直接用火烤，而是讓幾個丫鬟手上塗了酒，不斷在寧天的身上揉搓。
漸漸地，寧天的身子才緩緩軟了下來，但依然沒醒。
太醫又開了幾副葯，安排了兩個侍女照顧寧天。
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給房間加火，然後替寧天揉搓身子，保持溫度。
在雪地里被埋了一夜，寒意早已經入骨，只有如此才能夠清除寒意。
寧天是在第五天醒來的。
但自從醒了之後，他除了吃飯的時候基本上一動不動，人和他說話他也不回答，只是獃獃地坐著。
因為他蒙著眼，別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醒著還是又睡去了。
南唐國主只好寫了一封信到丹劍閣，十幾天後，一名道人隻身來到了南唐都城。
玄通入宮的第一時間就直奔寧天的道院而來。
他背負著一柄道劍，如同丹劍閣大多數道人一樣，顯得極為普通。
相貌談不上英俊，很普通，身高談不上高大，很普通。
但就是這樣普通的人，卻是合體境大能。
看到玄通，寧天還是沒有說話。
對於這初見的師叔，寧天什麼都不了解，他依然獃獃地坐在床榻上，看著圍牆上的一隻烏鴉。
「玄通道長，自從他醒來，就一直這個樣子。」宦官站在一旁，尖細的聲音提醒道，「太醫想了很多辦法都沒用，說是可能得了癔症。」
玄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頭看向了太醫。
「公主何時出發去丹劍閣？」玄通問。
「按照行程，還有三日。」宦官說。
「那我先回丹劍閣了，公主就勞煩國主派人送來了。」
「別啊玄通道長！」宦官急了，「兩個月前來的時候南唐三千鐵騎損失了兩千七，若不是有道長在，公主可就性命不保了。」
「如今暗寺又出了這樣的大事，除了丹劍閣還有何人能護著公主走出王宮，國主必然不會答應。」
玄通淡然地看著面前的宦官，後者被嚇了一跳，不敢和玄通對視。
「國主給掌教寫了信，但掌教是讓我來接天陽回去的。」玄通說，「公主只是順便。」
「道長，這小子已經傻了，哪能比的上公主的重要啊！」宦官焦急地說。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只感覺房間里頓時寒冷了許多。
「我三個時辰后出發，若是公主一起，那便一起。」玄通說，「若是公主不走，要麼等我折返回來，要麼便自己來。」
宦官抖了抖，這時候不敢再多言語，只能顫顫巍巍地告退，他要儘快將此事告知國主，讓國主儘快下命令。
三個時辰可沒那麼長，要整備一支三千人數的精銳騎軍需要的時間可不短。
這三個時辰內若是湊不齊，那麼只能後續派兵過去，也是一件麻煩事。
此刻他也顧不得深雪，提起了自己的官服前擺，開始狂奔了起來。
玄通看也沒看對方一眼，而是在給寧天把脈。
脈象一切都很安定，沒有太大的事，除了這癔症外，身體方面是沒有大事的。
「天陽，掌教讓我來接你回家。」玄通說，「回家了，就什麼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