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承願
「堂下聽判!」
啪——
驚堂木落下,驚得堂下的青年身體猛地一顫。
「幽州臨安郡秦安,殺人掠貨,嫁禍他人,證據確鑿,現依大芸律令,判秋後問斬之刑!」
躲在屏風之後,倚靠著柱子上的嚴璐聽到宣判,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在他的靈魂深處,沉浮著一支形態古拙的毛筆。
筆身之上,纏繞著七道金色的絲線。
嚴璐耳邊,迴響起知府的喝問:「秦安,你可知罪?」
「我……」
被喚為秦安的男子咬著牙,想要狡辯,卻十分清楚,無論是什麼巧言妙語,在那些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前也照樣顯得蒼白無力。
他不甘的四處張望,想要知道是誰識破自己那天衣無縫的算計。
可秦安看不穿屏風。
他只能看到露出一角的青色衣襟,以及一塊別在腰間的玉制環佩。
其上銘刻
——進士及第。
「草民……認罪!」
秦安似乎是猜到了誰,低下了頭,面如死灰。
「嗡」的一聲輕響,嚴璐便「看」到纏繞在毛筆上的金色絲線憑空多出四道。
「終於,又能抽一次獎了。」嚴璐睜開雙眼,目送罪人被捕快壓下大堂,走出屏風,掃了眼端坐高堂之上知府大人腦袋旁安靜纏繞的數百道漆黑邪氣,沒有讓表情展露出丁點異樣,微笑著微躬身體,行了個晚輩禮。
他雖有治世院學子與大理寺掌書文生的身份,但畢竟不是官身,見了知府依舊需要行禮。
好在,原主溺死之前還給他留了個進士及第的身份。
這讓嚴璐十分慶幸,否則當初那個初來乍到的他,還真不一定能在這方世界站穩腳跟。
「呵呵,本官在此多謝嚴公子提醒。」知府撫平官袍,在旁人的攙扶中走下高堂,來到嚴璐身前,用笑容將那張肥臉堆出層層褶皺:「本官失了政績事小,若是因為本官誤判冤枉了好人,那才真是罪過。」
言語誠懇,彷彿在他的心中自己還真是兩袖清風的青天老爺。
嚴璐表情不變:「這本就是學生職責所在。」
審理各州刑事重案本就是大理寺職責所在,他這句說的倒是不卑不亢。
寒暄幾句,嚴璐提出告辭。
知府想要挽留,卻被嚴璐以還有要務需要處理,老師在等著他回去婉拒。
一身輕鬆的走出京都府,乘上府衙特地準備的馬車,待走出一段距離,嚴璐才收起欣賞街道熱鬧的目光,解下束縛住車窗帘布的絲帶,背靠椅背,攏雙眼,沉下心神,「看」到了那支藏在自身靈魂深處的毛筆。
在嚴璐穿越至此,蘇醒后,那根筆就在了。
起初,嚴璐並不清楚這東西的特殊,在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研究才搞明白這根毛筆的能力。
它叫承願。
能力正如毛筆的名字,承載民心愿力。
在嚴璐誅殺惡賊,或是替冤枉者洗清冤屈,都會獲得數量不等的民心愿力。
每獲得一道,嚴璐都可以使用毛筆進行一次抽獎。
而獎品,有可能會是一張繪製好的符籙,也有可能會是某個符籙的繪製方法。.
「可惜,左道符籙對我的意義已經不大。」
左道符籙,是這些符籙的層次等級。
左道,意味著旁門左道,雖有特殊,卻依舊是不入流的手段。
比左道符籙略強的的符籙,被稱為九品符籙,傳聞這種層次的符籙已經具備了一些神異,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凡人若想施展,要麼天賦異稟,叩開仙門,成為超凡脫俗的一員。
要麼,得到仙家首肯,被冊封為天師,以符籙借取仙法,成為他們在凡間的代言人。
天師所繪符籙,最次也是九品。
左道符籙,則是凡人對仙家手段的拙劣模仿。
嚴璐沒有那天賦,成不了仙。
他也沒有足夠的運氣,受到仙人青睞,賜予天師身份。
但承願的特殊,讓嚴璐看到了超凡脫俗的希望!
每一道民願就可抽取一次層次為左道的符籙,而若是將民願積攢起來,十道便可兌換九品符籙。
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得益於自身治世院學子以及大理寺掌書文生的身份,無論是左道符籙的存貨還是繪製方法他都已經掌握了不少,只有那號稱具備神鬼莫測之能的九品符籙,在數量上還遠遠達不到心理預期。
「抽取!」
指令下達,十道願力瞬間崩解,化作龐大的知識湧入嚴璐的腦海。
「是繪製方法!」
嚴璐雙眸微微放光,滿心的喜悅幾乎無法隱藏。
承願的特殊讓他無須向普通天師那般尋找材料繪製符籙,但凡是層次超越左道的符籙,只要進行過一次成功繪製,他就可以隨時隨地在識海中重構符籙符紋,驅使其中的力量。
自有永有!
【控水訣
層次:九品
效果:催動時間內,可獲得憑空召喚水流,操控水源的能力。
持續時間:十五分鐘。
繪製材料:九品層次魚妖鱗片磨製成的粉末同層次妖獸血液,或是直接消耗十道願力代替材料進行繪製。
繪製方法如下……】
九品層次的物品,還必須限制是魚類鱗片……
嚴璐的眉心隱有抽搐。
作為一個凡人,他每月月奉也才五兩銀子,這在食宿都被治世院承包的情況下,雖然也算的上可觀,可若要想用這些錢購買妖獸材料無異於痴人說夢——嚴璐甚至覺得,他就算把自己給當了,也不一定買得起這種玩意。
「算了,慢慢尋找吧。」
十道願力,都夠他再抽一次獎了。
嚴璐自認為還沒闊到那種程度。
況且,哪有一次練習就能成功繪製的符籙。
不失敗個幾次,又怎能掌握其中奧妙?
「額……好像太子上次生辰時,有讓下人向我透露,若是我能拜入東宮門下,或許有成為天師的機會。」
「還好我當時假裝沒想到對方言語里的隱藏意思,避開了招攬。」
嚴璐嘆了口氣。
他這倒不是為後悔當時的決策而感嘆,而是對京城這錯綜複雜的局勢感到心累。
「當今那位聖上身體還很硬朗,莫非太子真的以為自己的發展能避開宮裡的眼睛?」
駕車人對車廂內所發生的的事情一無所知,揚起的馬鞭按照富有節奏感的頻率落下,以至於沒花費太長時間,馬車便來到一扇刷滿紅漆,兩側擺有巨型石獸對開大門前。
咚咚——
車夫翻身下車,擺好腳凳,輕敲了下車身側壁。
嚴璐拱手謝過對方,在車夫略微詫異的目光中,拾階而上,沖著守衛亮了下腰牌后徑直走向事務堂。
登記了案件結果,掏出蓋有京都府印戳的捲軸交了任務。
領到新卷宗的嚴璐抬頭看了眼天空,默算了距離下班還有多長時間。
「時間還早。」
擔心翹班被逮的嚴璐轉了個身,走向院里。
此時院里的人不算多,尤其是像嚴璐這般清閑的更是沒有幾個。
不過,無論是路過的人在忙什麼,在看到有人靠近,尤其是看到對方腰間那明顯的身份證明后,都會選擇將笑容露出,說上幾句類似「嚴公子回來了?」、「案子辦的如何,是否需要幫忙?」等等無關痛癢的問候。
大理寺的人都清楚,能夠高中進士的人,只要等到三年治世院的學習結束,未來絕對一片光明。
而若是自己此時能夠攀上一些關係……
對於這些人問候,嚴璐均是以微笑應對,卻也沒有留下讓對方上前繼續攀談的機會。
若非有人提醒他要是不帶這枚進士玉佩,哪怕帶著大理寺的文書也有極大可能見不到那位京城府尹,嚴璐或許都想不起自己還有個這玩意。
下意識避開可能會有人的路徑,嚴璐繼續向前,在路過一間大殿時,輕輕放慢了腳步。
這裡是大理寺少卿們議事的地方,以前路過的時候,經常可以聽到裡面出的,彷彿能震碎屋頂瓦片的大聲討論。
可是今日,那裡卻出奇的安靜。
這讓嚴璐心底升起了幾分好奇,忍不住側著腦袋,瞄了裡面兩眼。
大殿未曾開窗,以至於內部很是昏暗,依稀可以辨別出在大殿中央站著兩名青年。
就在這時,一隻捲軸從殿內飛了出來,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之上。
「此事,休要再議!」
響如洪鐘聲音剛剛落下,那兩名青年便被趕了出來。
咣當——
殿門合攏,看不到裡面情景的嚴璐將視線投向那兩個青年。
「呦!小路子!你的案子辦完了?」
未等嚴璐出聲,那二人之一便已注意到了嚴璐,略有些興奮的出聲打了個招呼。
「齊延?」見是熟人,嚴璐停下腳步,關切道:「你們這是……」
「案子碰到硬茬了。」另一人彎腰拾起捲軸,看向嚴璐,竟也是熟人。
關若飛。
三人同是一屆的考生,只不過嚴璐名次是進士,而齊延與關若飛都只是同進士出身。
「硬茬?」嚴璐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還沒見過能讓大理寺稱為硬茬的人物。
那位大理寺卿嚴璐見過,絕對可以稱作是嫉惡如仇,剛正不阿。
有小道消息傳,就算是有關皇家的案子,那位可都平過。
關若飛向嚴璐展示了下手中的捲軸,道:「春闈案,你熟悉么?」
春闈案?!
嚴璐的右眼眼皮狠狠的跳了兩下。
這個案子他豈止是熟悉!
前主就是在因為調查這個案子而意外溺水身亡!
嚴璐曾經懷疑過,前主的死絕不是意外,或許就與此案有關,所以在他剛穿越過來不久,甚至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的情況下就趕忙將案子的卷宗退還給了事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