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遇

第十八章 遇

一方小院,東南角有個水泥砌的池子,靠邊放了口粗陶大缸,鄰池子的是一小片黃土地,有序栽著兩排小蔥,四五架芸豆和幾株月季。此刻小院中央擺著一張木桌,上邊有幾碟花樣,許均朝著一碟盛有綠色糕點的不停歇進攻:「這糕真好吃,媽你哪兒買的啊,可太好吃了。」

「這是你隔壁新搬來的修阿姨做的。」許媽正在給月季修剪枝葉,別看只有這區區幾株,花開的顏色卻是涵遍了紅粉黃白四種。

「今上午剛搬來的?」許均對著掰成兩半的綠糕認真研究成分,可眼睛能看到的東西終歸有限,只盯著一小塊糕細細辨認了也是看不出它到底用了幾量麵粉幾克糖。

「是啊,一來就給咱們家送來這些吃的,味道都很好。」

許均放棄研究,掰開一半塞進嘴裡,

「是真的好吃。」

「等明後天我也得做點送她家去,不然多不好意...「許均只顧吃著,並沒認真聽許媽在講些什麼,她同往常一樣在昨天晚上熬夜寫完了周末作業,這會吃了糕點便有些無聊,盯著院子里不知名的小綠草開始發獃。

「小均,一會去粘知了?」許爸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院子里。

「好啊好啊。」正愁沒事可做的人頓時興奮起來,歡歡喜喜地跑進屋子裡穿鞋去了。

下過雨的山裡被一種獨特的氣息包裹著,那些花草蟲鳥大概是很喜歡這種氣息,亂動亂叫的更厲害了,父親在親身演示了幾番之後便把工具一股腦地都扔給了閨女,自己則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開始吞雲吐霧。

許均循著響聲往林子深處走,對比看找了棵很是健壯的樹。她又沿著樹榦細細察看一番,果然靠上面有幾隻知了在扯著嗓子叫喚,許均輕慢慢地向那可憐的生物伸出魔爪,眼看就要成功了,

「幹嘛非要逮住它。」突然出現的人聲嚇得許均手一哆嗦,驚走了即將要入網的知了,她轉過身去看這個『罪魁禍首』,是一個看起來給人感覺相當舒服的男生。

「你好,我叫沈至讓。」男生的聲音中像是含著水汽,如同雨後明亮清澈的山澗,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做了『壞事』,一雙眼睛真誠含笑看著面前的新鄰居。

「你認識我?」許均並不惱他嚇走了自己的知了,只是在思考他們曾在哪裡見到過。

「我是你的新鄰居。」

「哦~你媽媽做的糕點很好吃哎。「

」喜歡就好。「沈至讓笑意更甚了,這個新鄰居怎麼獃獃的。

」你是來這做什麼的?」

「我來找酸酸草。」

「你喜歡那個啊。」許均一副瞭然的表情。

「你認識?」

「對啊,我也挺喜歡的。」不就酸酸草嘛,我十歲就認識了,許均在心裡想。

「給你。」沈至讓從手邊布袋裡掏出來幾棵草遞過去。

許均伸手接過來直接放進嘴裡嚼,「謝謝,在哪找的,能帶我去看看嗎?」嗯......嘗著不夠酸。

「當然,跟我來。」沈至讓轉身帶著人往前走,不多一會兒眼前就呈現出來一大片綠色的酸酸草,中間幾顆高的開出來黃色的小花,「真好看。」許均就近折了一棵又放進嘴裡嚼。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啊,一激動忘了說了,我叫許均,許仙的許,均勻的均。」

沈至讓剛結束了會議,站在落地窗前端起來助理泡的新茶,說是對脾胃好。他嘗了幾口,茶中沒有苦澀,只有大半的酸味和一小點甜,沈至讓想起來山裡結識的女孩子,笑起來溫溫柔柔的,露出一小溜兒白牙,整齊得很。

「先生。」敲門聲打斷思緒。

「進來。」沈至讓放了杯子,回到桌前坐下。

「有人送來了這個。」

是跟幾天前送去家裡那封一樣外包裝的信。

看起來是件急事。還沒等他下手就又按耐不住的活動了,沈至讓本不是很想理會,可對方有意引他,這就不太好了。

他拆開信來看:月初五,泠河畔,共賞月(署名:芳洲館)

初五賞的哪門子月,這地方倒是有所耳聞。沈至讓把信揉皺了甩進垃圾桶里,將那盞酸茶一飲而盡,起身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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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酒吧了?」是幾周不見的沈至讓。他猜著印期這麼晚回來是又去了酒吧,乾等半天沒有回應,沈至讓放下茶杯回頭看,哪裡還有人在。

算起來印期在沈至讓這裡住了差不多整四年。

他當初為了躲避孫起來的這個城市。

孫起是誰?不太了解,不過他認識小合。

小合又是誰?是很好的朋友,姜書合。

印期清醒過來的時候是早上五點鐘,他揉了麻到失去知覺的雙腿近半個小時才勉強從地板上站起來挪回到床上,拉開床頭櫃找出煙來點上繼續揉腿。兩根煙的時間總算差不多恢復過來,印期跳下床去拉開窗帘,光線瞬時透窗進到屋子裡,他下意識伸手擋住眼睛只留出來一條縫。

今天的太陽看起來心情極佳,印期空出另一隻手開窗戶以便新鮮的空氣能吹進來帶走舊的。

他安靜站了會才離開的房間,到客廳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餐桌上那盤鮮紅亮眼的草莓。

原是至讓回來了。

正是上課時間,校園裡除了教室以外的地方少有人走動,特別是操場上。

風卷出來沙坑裡的細沙在跑道上肆意轉圈,連帶著旁邊枝杈上的樹葉也躍躍欲試的想要參與其中,雖然還沒出夏天,但這風卻夾雜了對裸露在外的皮膚不甚友好的涼意。林衙很喜歡在靜寂無人的小窄路上踱步,世上彷彿只有她了,身體什麼的沒有,只有一魂一魄無所謂意識,毫無目的地遊盪,無法被收走。也正因為環境很空,那樣突然出現在視野的人就便格外顯眼。

普通的藍白校服蹲坐在光線較弱的牆邊,林衙思想上還在糾結著要不要上前去打擾,身體卻已經本能地走到了人跟前,「小同學,怎麼一個人在這?」台階上的人許是沒有聽到她說話,仍低垂著頭不聲不響。林衙在他身邊稍隔了點距離處坐下,又說:「今天的風可不小,你不冷嗎?」

那人還是不見聲響,肩膀卻是微不可察地抖動了。

「跟我說說吧,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林衙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往來的風聲掩蓋住。

「不要你管。」藍白校服終於說了話,是個少年。從說話的語氣判斷,他是遇到了極不順心的事,乃至於一個人曠課躲在這裡生悶氣。

「老師不管自己曠課的學生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林衙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想來也是因為耽誤了上課......

少年並沒有因為曠課遇見老師而驚慌失措,反而心裡更覺委屈了,可他卻聽見她繼續說:「更何況在這吹風久了會頭疼,怕是不好的。」

原來也不只是因為上課。

「就算曠課我也能考得好......」

這小朋友,林衙忍不住笑了:「不是成績的問題,是身心健康的問題。」

「我好得很,不煩老師費心了。」少年又委屈了,可他抬手抹眼淚的動作到底出賣了真心。

林衙卻也不急著催人去上課,只是輕聲細語地繼續同他講話:「那你哭什麼啊,掉幾滴眼淚來助興的?」

「誰說我哭了,沒有!」少年提高了音量,因著想要反駁才抬頭露出來的眼眶紅的很明顯,淚珠連成串地直從裡邊往外掉,好讓人心疼。

「好啦,有什麼過不去的呢。」還好林衙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如今算是派上用場了,「不哭,來。」林衙遞過去帕子,少年明顯愣了,但還是伸手接過來,低聲道了句「謝謝」。

看著人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林衙才又開口問他:「現在可以說了嗎?」

「什麼。」少年沒再落淚了,只是眼睛還濕噠噠的,連帶著說話聲也似摻了水。

「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沒有。」只說完這少年便一溜煙跑了,只留下林衙獃獃坐在原地。突來一陣疾風刮的她起了個哆嗦,這下也沒心思溜達了,林衙也起身回了辦公室。

再見是在教學樓走廊上,年輕教師閑來無事,來教學樓感受青春的氣息,由於走路時目光飄散,林衙一開始並沒有瞧見迎面走過來的少年,直到對方走近至一臂的距離。

少年微微恭敬了身軀朝著年輕教師頷首卻沒有開口打招呼,林衙看清楚人臉,習慣性地點頭回應後方才反應過來,她不禁失笑,倒是有禮貌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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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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