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深呢
「......」
謝謝觀主師父。
他的確是不憂鬱也不彷徨了。
他現在只想要回道觀,然後抓住觀主師父的衣領使勁的晃一晃,問問他大起大落的人生經驗總結起來就是要多喝熱水嗎?!
段星白沒忍住的攥住手中的信紙給捏成了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恢復了一下激蕩起來的心神后又慢慢的將揉成團的信紙給理平,疊成了小方塊之後小心的收了起來。
觀主師父,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著調。
段星白透著馬車的簾幕縫隙看了看外面的景色,然後就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煩,沒用。
急躁,也沒用。
車到山前必有路,倘若他不能冷靜下來,那才是最糟糕的,只能先靜下心來,只要冷靜了,那冷靜之後離家出走的大腦就會回來,然後對記憶進行搜索,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王權是怎麼構成的,從中窺探到解決的方法。
方法就像海綿里的水,使勁擠擠總是會有的。
所以。
「這包子哪裡是涼了,這包子分明是冰的,吃下去之後別說腦子了,連心都拔涼拔涼了。」
這個方法實在是太簡單粗暴了,觀主師父,看樣子你年輕的時候也是有著大故事的人啊。
這邊的段星白在吐糟著涼包子,而同一時間·山野道觀。
被段星白默默問候的觀主坐在涼亭里,一邊沏著熱茶一邊笑眯眯的看著五隻追逐打鬧的仙鶴,其中有一隻體型最小,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兒,看似總是被其他仙鶴欺負,實際上卻避開了其他仙鶴的混戰,而是美滋滋的在看熱鬧。
但是很快的,一直在划水的它就被其他四隻仙鶴髮現了,然後四隻大仙鶴開始踹它一個,惹得這隻最小的仙鶴滿院子的亂跑。
「有客自遠方來,何必躲躲藏藏呢?」觀主捧著自己的茶杯,吹了吹氤氳的水汽,微微垂眸笑道,「茶都給你泡好了,不來喝一口么?天冷的很,年輕人,總得多喝熱水的。」
「......」
「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有人從暗處現了身,坐在了觀主的對面,也捧起了茶杯。
雪還在簌簌的下。
「小子很有禮貌,可比你師父強多了,那老東西除了氣我之外可從來都沒有干過什麼正經事。」
「......」
「雲浮天宮的人,老道我是真的煩你們吶,一天到晚的推衍天機,你們也不嫌累的慌。」
「......」
「天家的事兒,老道我也不想理會吶。」
「......」
「這恐怕不太行,您可是...」
「老道我就是山野道觀一無名道人,是個啥啊是個,你師父不做人你可別學他!」
「別以為老道不知道,當初就是他讓天家將四皇子給送過來的,那孩子,老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哪裡是心智不全懵懂無知,根本就是沒魂沒魄徒留空殼。」
「現在四皇子變成小乖了,老道我還沒美兩天,你那個師父不做人,愣是讓老道的小乖又入了紅塵萬丈。」
「話說他一直不做人,你是怎麼能受得了的?」
「也沒有前輩您說的這麼誇張,我師父還是挺好的。」
「嘖嘖,慈徒多敗師。」
「......」
「你師父欠了小乖的因,現在你就得去還小乖的果,誰讓你慈徒多敗師?」
「晚輩當如何?」
「不如何,天家那是什麼地兒,那可是吃人的地兒,我家小乖對俗世了解的不深,手邊也沒個能用的人,哪裡能斗得過他那群豺狼虎豹羽翼已豐的兄弟呦,他就是個小兔子豆沙包,誰都能捏他兩下。」
「...所以?」
「所以你就去給我家小乖當個護衛吧,喏,推薦信都給你寫好了,小乖認得老道的筆跡。」
「對了,老道給你個建議,你可千萬捂緊了你那雲浮天宮現任宮主的身份,不然吶,老道怕小乖知道自己是被誰給害的入了紅塵后得拿掃帚跳起來揍你。」
「哈哈,若是發生了那種事兒,老道可不會救你,老道只會給小乖鼓掌,順便給他遞棍子。」
「......」
有人放下了茶杯,然後接過了信封封面上吾徒親啟的信,很是恭敬的應了一聲后就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前,他側頭看了一眼,發現院中原本被四隻仙鶴追著踹的小仙鶴大概是被惹急了,也跳起來踹對方,而且還不停的叫著,似乎在拱什麼奇怪的火,於是很快的就又變成了五隻仙鶴的混戰。
以仙氣聞名天下的仙鶴,現在已經撕扯的仙氣全無,變成了五隻走地雞。
...不愧是無名道人養的仙鶴,一隻比一隻有個性。
然後。
等這位雲浮天宮的現任宮主走後。
觀主又看了一會兒扯頭花扯的仙氣全無的仙鶴們,側耳似乎聽了聽什麼,然後笑了起來。
不多時,一隻毛色極其鮮亮的大虎翻著牆跳了進來,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小仙鶴的身邊,朝著另外四隻仙鶴嗷了一嗓子,彷彿在說這隻小仙鶴它罩著了,你們趕緊麻溜的滾蛋。
然後。
四隻大仙鶴彷彿被踩爆了什麼奇怪的理智線,開始毫不客氣用翅膀扇,用大長腿踹著猛虎,小仙鶴引頸高昂的叫了兩聲,似乎在給另外四隻大仙鶴叫好,引得猛虎瞪圓了它大大的虎眼:這劇本是不是出問題了?你不是和我站在一條線上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
「看不清局勢,活該!」
觀主摸著鬍鬚,如是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
......
就在觀主笑著繼續的過著他的養老生活,而段星白快要抵達皇城的時候。
皇城的宮牆內已然是熱鬧的不成樣子了。
連同段星白在內,這代總共有五個皇子,其他四個皇子聽說段星白天痴已經好了並且被接回來后,每個人都穿上了自己正式的皇子服飾,已經進宮湊在一起等著了。
「虧了我八百里加急趕回來,合著我那可憐的四皇弟還沒有到。」大皇子段星飛尚且拍著石桌笑的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嘖嘖,早知道我就再打一仗再回來了。」
「大皇兄說的對。」三皇子段星雲兩隻眼睛彎成了縫,令人看不清他眸中是什麼情緒,如是樂呵呵的應和著大皇子段星飛。
「也不知道咱們家這個小四變成什麼樣了,之前我還去看過他,那會兒依然傻乎乎的,誰能想到我前面回來,他後面就好了。」二皇子段星柏端著茶杯,萬分溫和道:「早知道我就多在道觀里待一段時間了,興許還能和小四一起回來。」
「不過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沒想到四哥前面剛清醒,後面雲浮天宮就傳了信過來,說咱們家四哥也是天子的候選人之一。」五皇子段星輝漫不經心的開了口,「你們倒是裝的挺厲害,實際上不也因為知道這個消息才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進了宮。」
「都是千年的狐狸裝什麼單純小白兔,大皇兄,你可不是八百里加急從邊關回來,你是八千里加急趕回來的——聽說你跑死了三匹上好的馬,惹得御馬監那邊的人心疼壞了。」
「......」
「小五啊,聽皇兄一句勸,有些話別說出來,沒意思。」
大皇子段星飛伸出手按在了五皇子段星輝的肩膀上,差點沒把他的肩膀給捏碎了,皮笑肉不笑道:「你消息挺靈通啊,大兄我是不是該教教你什麼叫做尊敬兄長了?」
段星輝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無所謂的笑了笑。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實話大家都不愛聽而已。
屋內陷入了寂靜。
四個皇子都沒有再說話,只不過屋內的氣氛卻莫名的緊繃起來。
畢竟天子之位只有一個,有且僅有一個人是一定要坐上去的。
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現在也沒外人,就不必再假惺惺的了。
#各懷鬼胎#
#天家的水啊,很深滴啦#
......
段星白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四個兄弟給盯上了,他從山上出發是大清早雪花飄,抵達皇城的時候是雪停了雲霞出,結果他尚且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人給馬不停蹄的送往了皇宮之內。
段星白:「......」
為什麼這麼著急,好歹讓他休整一下再去見皇帝吧。
至少換個衣服?他現在穿的可是道袍誒。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么,禮儀不過關是要被咔嚓腦袋的。
#電視劇:親親,劇情純屬虛構哦~#
「陛下說了,您一回來就直接回宮,他和皇後娘娘們可想念四殿下了。」
御用的大監很是客氣的朝著段星白行著禮,恭敬道,「還有其他四位殿下也是如此,尤其是大殿下,大殿下常年在外,這聽說您回來了,急忙忙的從邊關趕了回來。」
「......」
好。
很好。
非常好。
他還沒有見到天家的人,就已經感受到了尚未見面的兄弟們對他如火的熱情——哪裡是想他了,分明是來看看他幾斤幾兩,有沒有與他們一戰的實力罷遼。
還沒見到人,宮廷劇本就已經自動開始了。
這就是天家啊,水太深了。
段星白心裡嘆氣面上不顯,大約是因為長期住在道觀里,所以此刻穿著道袍的他還挺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淡然。
他跟在大監的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沉穩的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當然了,這都是表面。
實際上。
皇宮還是挺好看的,比他以前交了幾十塊的票錢,結果看的是一個空架子,專門用來吸引遊客的宮殿要鮮活的多,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有秩序的將士巡邏隊,紅牆綠瓦氣派非常...
比起當無法感同身受的遊客,走在這鮮活的宮廷里才有一種『啊,這就是皇宮』的感覺呢。
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段星白的心理活動很是豐富的想著。
恭敬的為段星白引路的大監偷偷的觀察著段星白,明明沒有在皇宮裡長大,可這位四皇子對皇宮卻毫無畏懼,甚至他覺得對方有一種『啊,原來這就是皇宮』的淡薄之意。
好像這座宮殿對他沒有什麼吸引力,他只不過是來看看,然後隨時準備回那個道觀,繼續做個清修的道長似的。
就這個淡然的心性,這位若是參與到奪嫡之戰,怕也是了不得啊。
段星白被大監給引到了名為正陽宮的宮殿,然後在通傳之後,他就非常順利的進了宮殿。
一進宮殿,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首位上坐著一個長相很正氣,說不上特別的霸氣,但看著非常有氣勢,用虛構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令人能夠感受到王者氣度的男人——然後一左一右,他的身邊坐著兩個長相完全相同的貌美女人。
段星白都還沒有仔細的看清人,就被這兩個完全控制不住情緒的女人給圍住了。
「我兒,會喊娘嗎?」
「兒啊,喊一聲娘聽聽?」
段星白:「......」
段星白:「???」
什麼情況,咋滴,這兩個都是他娘???
他總不能是從兩位的肚子里一分為二的誕生然後再拼湊起來的吧?
要是那樣的話他可比傳說中三年才降世的哪吒還要厲害了哎。
#奇怪的思想突然飆增了#
看著圍著他的,長相一模一樣連說話的語氣好像都沒有什麼區別,完全分不出的,像是複製粘貼的兩個貌美女子,段星白此時其實是有那麼億點點點的後悔的。
之前在道觀里的半年,他實在是不想知道關於四皇子這個稱呼背後代表的意義,而且自打他恢復了神志也沒見到天家有派人去看望他一下,所以他就默認自己是已經被天家給放棄的人——一個痴傻的皇子沒有因為給天家抹黑而被秘密解決掉已經非常好了。
故而他很少詢問觀里的人有關天家的事兒,而觀主師父似乎也不想和他提天家的事兒,所以他就樂得裝啥都不知道,多半是泡在藏書閣里當宅道士,念念經書練練書法。
鹹魚生活多香!
...可要是他知道天家是突然派人來接他的,他怎麼也會提前做好功課,不至於兩眼一抹黑,除了知道天子是他的親爹,好像還有兩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娘尚且在世之外就啥都不清楚了。
段星白如是痛心萬分的想著。
「咳咳。」
坐在首位上的天子咳嗽了兩聲以示存在,然後也走了下來,端詳了段星白好一會兒后才頷首點頭,用一種不能說特別的溫和,只能說充著一分的欣慰和九分的滿意語氣道:「醒了就好。」
段星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麼覺得這個語氣很是微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意味在裡面?
而且你是不是太平靜了,你兒子可是痴傻了十幾年誒,你一句醒了就好給打發了?
...懂了,這就是不受寵皇子的待遇。
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的那種平淡且敷衍的待遇。
#懂·段星白·王上線了#
段星白以為自己懂了。
然鵝。
接下來的劇情讓他明白了,其實他的『懂』還在第一層,別說大氣層了,連第二層他都沒有進去。
首先是這兩位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並非都是他親母,耳垂上掛著粉寶石吊墜的女人是他的親娘,而另外一個耳垂上掛著淡青色寶石吊墜的女人論輩分應該是他的姨母——這兩位是雙胞胎,也是便宜爹的兩位皇后。
對,你們沒看錯,皇後有兩位。
所以在場連他在內的五個皇子,大皇子與三皇子還有他是一個娘,二皇子和五皇子的娘是另外一個。
但是因為著實不太好區分,而這兩位皇后又特別喜歡逗人,經常的互換了首飾,故而五個皇子見到這兩位就直接喊母后,不用特意區分——這點是便宜爹拿出來刻意且驕傲的說的,因為他能分清楚兩位皇后,他簡直不要太驕傲。
所以方才兩個皇后都喊他兒什麼的,是基礎操作,沒毛病。
他是真的有兩個娘。
段星白:「......」
嗯。
姐妹花皇后啊。
沒錯了,這就是天家,水果然很深!
既然爹娘認完了,那可不就輪到其他的四個兄弟了么?
然後。
四個皇子對段星白的態度非常的好,除了五皇子段星輝年紀比段星白小那麼一點點不方便給見面禮,其他三個皇子都給了見面禮,甚至大皇子段星飛還捏了捏他的肩膀,說這體格真的是不行,回頭大兄帶你一起鍛煉啊。
「......」
說實話,如果他們的態度不冷不熱的也許段星白還能鬆口氣。
但是這上來就這麼親昵,大皇兄說要帶著他鍛煉身體,二皇兄說要帶他欣賞各種書法古玩,三皇兄說要經常帶他參加宴會認識各種青年才俊,五皇弟就更絕了,他似乎對修道很感興趣,竟然提出想要與他同床共寢培養兄弟感情的建議。
如果他不是拿了宮廷劇本,他也就勉勉強強的相信這群兄弟們的熱情了。
段星白臉上笑嘻嘻,心裡在卻瘋狂搖頭三連拒絕:老大想要打殘他,老二想要在文化造詣上鄙視他,老三想要他認清自己弱小可憐無助的地位,老五這絕對是想要近距離的洗腦他,讓他不要痴心妄想那個位置。
他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引得這四位穩到不行的兄弟聯手來diss他一條要人脈沒人脈,要文化沒文化,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要啥都沒有的,腦子裡只有各種躺姿的鹹魚。
...天家的水,果然很深,真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