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北茶的去向成迷，裴臨溪將顧思昭提供來的幾個地點投影在面前，全息影像在卧室之中呈現出幽暗的綠色——為了不打擾阮閔鈺睡覺，裴臨溪已經把燈關上了。

熬到現在，裴臨溪眼裡已經帶上紅色血絲，他捏了捏鼻樑，手指撥動著地圖上的每個角落。

放大縮小，然後觀察24小時前採集到地勢情況。

顧思昭那邊也跟著分析，他的語音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這幾個地點是我覺得比較有可能的，靠北的這片面積最大，西南角這片裡面的植株種類很多，還有這個——星際植物園，我去查了，這裡面有很多奇花異種，或許北茶會選擇到那邊挑選自己的伴侶？」

裴臨溪跟隨顧思昭的提示一一找去，但是眉頭一直緊緊鎖著。

不對，全都不對。

裴臨溪手指輕輕按在耳骨上別著的傳導麥，「靠北這片風大，對幻茶花的習性不符合，而且面積大、植株密集，不好排查。」

他的手指划向剩下幾片森林，全都打上了紅色的叉，裴臨溪沉吟片刻，面上表情越發凝重：「還有別的嗎？」

顧思昭的選擇被裴臨溪一一否決后，現在心情也幾乎崩潰，「沒有了，全都沒有了，這就是全部。」

裴臨溪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牽連著隱約地疼痛感。毫無疑問，他和顧思昭都在盡全力去找，但是現在就依舊是一籌莫展，裴臨溪雙手繼續在地圖上划動，「再找找，我也正在找。」

顧思昭猶豫地問出心裡所想：「如果找不到北茶怎麼辦？」

「先不想這個可能性，先找。」

裴臨溪回答完后換來顧思昭的嘆息，「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大肆調查下去，聯盟那邊察覺也是遲早的事情……你也要提前做好準備啊。」

裴臨溪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他的手指從耳邊放下，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掛斷通訊之後，裴臨溪垂頭思考了很久才抬起頭。阮閔鈺還在他懷裡，他就不能放棄。

裴臨溪輕輕把阮閔鈺送腿上挪到沙發上，然後走向陽台。

他推開玻璃，陽台下方片片綠蔭，暗處還有螢火蟲的微光點點閃動。

裴臨溪齒間發出吱吱的聲音，伸出手指迎接一隻飛蟲落在他的指尖。

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蟲子從樹后草中出現，裴臨溪垂眸對他們吱吱低語，讓他們在各個森林裡替他搜尋。

蟲族的血脈在這種時刻不再是負擔，而是裴臨溪寄託希望的途徑。

每個有蟲的角落就是裴臨溪手能伸到的範圍。

遠處天空中都出現大片大片黑壓壓的蟲群，順著裴臨溪所想要的方向散去……

裴臨溪揚起下巴看著，但全身緊繃著的肌肉並沒有放鬆。

如果全部的監控都無法發現北茶，那這些小生物能否在數量和移動速度上突破呢？裴臨溪也不知道。

他的手緊緊握在胸前的有機玻璃欄杆上，手心因為自己緊攥欄杆的力量而感到疼痛。

室內有細碎的聲音，裴臨溪敏感地回頭，卻是阮閔鈺睡得不安穩，正在翻身。

裴臨溪放輕腳步回去，想把阮閔鈺抱回床上繼續休息，但是阮閔鈺在中途醒了過來。

阮閔鈺對著裴臨溪眨眨眼：「我睡著了？」

裴臨溪輕聲：「是的殿下，去床上睡吧。」

「不行，我要繼續陪著你的。」阮閔鈺掙扎，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找到北茶了嗎？」

裴臨溪的下頜線綳地很緊，顯得他面容線條更加清晰，就如同雕塑出來的流線一般。

裴臨溪：「快找到了。」

「別騙我，是不是還沒做找到？」阮閔鈺皺著眉頭，看到裴臨溪眼裡的紅血絲后連嘴角都向下垂著。

裴臨溪為了他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阮閔鈺抿唇，認真地問：「有什麼我能幫你們的嗎？」

裴臨溪把阮閔鈺輕柔地放在床上，手掌撫著阮閔鈺的側臉，眼神溫柔：「殿下只要好好休息，別讓我擔心就好了。」

阮閔鈺握緊雙拳，心裡有說不出的鬱悶。

他是不是太沒用了？連這個時候最大的作用就是好好睡覺……阮閔鈺挫敗地看著自己的手掌，越看越覺得氣惱。

這手就算就是米開朗琪羅重生都要感嘆一句無比美麗，但是又有什麼作用呢？

阮閔鈺的指甲尖端嵌入掌心，眼角耷拉著，隱忍著和裴臨溪說：「對不起，我什麼都幫不到你。」

「怎麼會呢，如果沒有殿下，我什麼都做不成。」裴臨溪把阮閔鈺的手掌掰開，拇指心疼地在阮閔鈺掌心輕輕揉著，「不要這樣想，如果有一天您強大到不需要我，那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裴臨溪撥開阮閔鈺額前碎發，在他額上落下一個吻。

「殿下先睡吧，我相信您一覺睡醒就會有結果了。」

阮閔鈺低下眼睛，裴臨溪幫他仔細蓋上被子然後起身，但是這個時候阮閔鈺突然拉住裴臨溪的手。

「怎——」

裴臨溪的疑問還沒出口，阮閔鈺直接坐起來，和裴臨溪說：「我可能知道北茶會去哪裡了！」

阮閔鈺瞪大眼睛，眼神在暗處也閃閃發光，「北茶什麼都不知道，他肯定會找人來問，你猜路人會告訴他哪裡花多？」

一句話，點破北茶的行為習慣。

裴臨溪喃喃道：「哪裡花多？」

阮閔鈺激動地跳下去，腳落在地上發出「吧嗒」聲。他興奮地勾住裴臨溪的脖子，「花園，城中的那片花園！」

裴臨溪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說：「曼殼公園？」

「對！就是那裡。」

這個答案一出，裴臨溪臉上的愁色迅速消退，這的確是最可能給出的答案，也是首先被他排除的答案。

曼殼公園是附近最大的公園，人流量大而且非常知名，有著完善的安保系統和嚴格的監控配置。

他們都下意識把北茶視為具有反偵察能力的對象，所以排除了曼殼公園，但是按照阮閔鈺的推測，曼殼公園才是北茶最可能出現和停留的地方。

裴臨溪單手就把勾著自己脖子的阮閔鈺抱起來，一手抱著裴臨溪一手撫上傳導麥讓顧思昭幫他去搜查麥殼公園監控里有沒有北茶出現。

阮閔鈺欣喜地翹著腳，期待地等待有好消息出現——找到北茶就意味著他不用成為那什麼冷血無情的聖子，意味著他和裴臨溪能繼續在一起。

阮閔鈺緊張地不敢大聲喘氣，伏在裴臨溪肩上，小心翼翼地貼近裴臨溪的耳麥。

顧思昭先是疑惑，然後也跟著興奮起來，「麥殼？……麥殼！我怎麼沒想到！等我一會，我用AI排除一下陌生面孔，用聯盟登基的身份信息很快就能核對出來沒出現過的面孔。」

阮閔鈺緊張地手指都攥起來，呼吸一下一下撩著裴臨溪。

裴臨溪輕聲和阮閔鈺說：「殿下，有點癢……」

阮閔鈺這才發現裴臨溪的耳根都發紅了，阮閔鈺吶吶地道歉，顧思昭那邊聽著也不好發表什麼，只能默默承受在焦急情況里送上的狗糧。

一通緊急排查，顧思昭迅速敲擊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

顧思昭激動的站起來，連帶著玻璃杯被打翻的聲音：「找到了！」

裴臨溪和阮閔鈺對視，兩人同時都浮現出期待的目光。

顧思昭發來實時圖片，有個帶著兜帽的少年從人群里走向公園的花叢，顧思昭把這一幀放大在放大。

阮閔鈺驚呼出聲：「就是北茶。」

顧思昭繼續播放，在沒有注意的時候，北茶的身影忽然消失，而花叢之中出現了一朵碩大但又美麗的花朵。

有人覺得吃驚，但是都覺得是新出現的花種，甚至連工作人員都沒有察覺異常，北茶在這裡最起碼待了兩天了，麥殼公園每天人流量都有上萬，居然沒有一人感到異常並且上報……

顧思昭感嘆道：「這傢伙藏得太深了，你們是怎麼想到這一點的？」

裴臨溪也看向阮閔鈺。阮閔鈺臉突然就紅了，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他怎麼能和裴臨溪說出原因啊，難道要和裴臨溪說：是因為他想起來，當時北茶當找人類詢問怎麼做.愛，所以阮閔鈺才意識到北茶是個「不恥下問」的花嗎？

裴臨溪沒有繼續追問這個問題，他和顧思昭說：「現在北茶還在這裡嗎？」

「在的。」顧思昭把現在的監控發出來。

夜間的麥殼公園人煙稀少，幽暗的紫光燈中，幻茶花是花叢中最奪人矚目的存在，阮閔鈺甚至覺得幻茶花比之前還要大了……

裴臨溪切入另一個通話，沉著聲音命令：「派一百人把麥殼公園的E3區圍起來，周圍全部清場，一隻蒼蠅都不允許放出去。」

北茶的行蹤確定下來之後，裴臨溪全身的力氣都重新回來了，他把阮閔鈺放下來，單手揭開新胸前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阮閔鈺立刻跟上裴臨溪的腳步，心裡已經做好跟裴臨溪死纏爛打也要跟去現場的準備，但是裴臨溪披上外套之後立刻轉身看向阮閔鈺。

阮閔鈺急切地說：「我也…」

裴臨溪幫阮閔鈺把發梢捋順，認真地問：「殿下，這次很危險，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阮閔鈺瞪大眼睛，激動到踮起腳尖：「去，我要去！」

裴臨溪點點頭，阮閔鈺立刻跑去換衣服，「給我三分鐘，啊不，一分鐘就好！」

這次去找北茶究竟會發生誰都說不準，但是阮閔鈺現在緊張地掌心都是虛汗，在心裡猜測結果。

裴臨溪表情嚴肅，時刻都在處理各路消息，隔空指揮情況，下壓眉毛下是深邃堅毅的目光。

此時蘭校校服在他身上不再是書生氣的制服，而真正成為堅.挺的軍裝，肩膀褲腳，每個流暢筆直的線條都像他本人一樣堅定，天塌下來裴臨溪都可以冷著臉攻克。

阮閔鈺在這個不該走神的時候因為看裴臨溪而出神，這就是他的Oga嗎……強大冷漠，但是對他又是百分百的忠誠。

裴臨溪伸出修長的手指，把阮閔鈺衣服肩膀處的褶皺憚開，然後雙手落在阮閔鈺肩上，因為重視而微微用力。

裴臨溪收緊下頜線，眼神裡帶著決絕，「殿下，這一去可能會有意外，但是到場會有顧思昭、恆元，還有一些我的舊屬，萬一出現什麼情況，您隨便找到誰都可以離開……明白嗎？」

阮閔鈺倔強地和裴臨溪對視，眼尾泛紅但同樣堅定地表明心意：「不要，我們一起去，就要一起回、」

裴臨溪的手掌微微歇了力，他看到阮閔鈺眼裡都是自己的倒影，在這個時候，他也沒辦法解決阮閔鈺。

裴臨溪很清楚自己可以把殿下留在寢室里，或者換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但是裴臨溪把決定權交給阮閔鈺自己，一方面是不想讓阮閔鈺覺得自己是負擔，一方面也是出於私心。

如果出現問題了，北茶不會傷害殿下，所有人都會護著殿下，但是裴臨溪的安全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保護他——一旦出事，阮閔鈺永遠都不會忘記他。

裴臨溪依舊抱著悲觀的想法，每一步都想讓阮閔鈺能夠記住他。

阮閔鈺感覺到裴臨溪情緒的波動，伸手勾住裴臨溪的小指，輕聲說：「走吧、」

裴臨溪反握住阮閔鈺，「走。」

籠罩在蘭校和麥殼公園上空的，是濃郁的夜色，點點星光中有蟲群從高空向著麥殼公園而去，更遠處是引擎發動的聲音。

E3區被大批帶著空氣過濾面罩的軍人圍起來，四處奔走地遊客驚慌迷茫地看著從空中壓下來的蟲群，麥殼公園的寂靜就此被打破。

幻茶花在花叢之中緩緩攤開花瓣，露出包裹裡面的花芯，還有站在其中的北茶。

面對半空中的諸多飛行器，北茶露出興奮且激動的表情。他的目光到處搜尋這，鼻尖像狗一樣翕動。

北茶瞪大眼睛，看著其中一架飛行器，大聲喊：「小兔子，我聞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