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要聲張

天色半深，黃昏還未遠去。

維娜卡納獨自一人走到街巷之間。

整座海基爾城早就被管制起來，街巷間只有少量的商販，其餘的異教徒們整日誦念經文，做好每日的教理功課。

維娜卡納能聽見縈繞在這巷子間的誦經聲，以及潛藏在經文深處的恐懼與對拯救的期盼。

那些人躲藏在屋子裡頭，就像他們把恐懼與期盼潛藏起來一樣。

王女走過一條街巷，在拐角處，她看見了一個父親抱著他的兒子。

父子的模樣落魄不已，兒子長出了三隻手臂，胡亂地揮舞著，父親則臉色頹然，指甲長得如同沼澤巫婆一般。

屋子裡頭散發著屍體的腐臭氣味。

父親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她死了。

「有人死了卻不能下葬。」

維娜卡納停了下來，面對男人如此說道。

男人頹喪地點了點頭，他的面色蒼白，維娜卡納看見死魂匍匐在他的手指間，從他的指甲里野蠻生長著。

「死的是我妻子。」

男人沉悶地說道。

他的兒子酣睡著，三隻手臂不受這孩子使喚地呼喚晃動。

維娜卡納問道：

「你為何要在這等雨？許多人都躲藏在屋子裡頭。」

男人抬起沉重的眼皮，不知為何，在這主祭打扮的女人面前，他竟然發自心底地生出想說實話的衝動。

「…等神派來的使者，揀選我們送往天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得救。」

男人傾訴著心底的言語。

「我確實是神派來的。」

維娜卡納如此道。

接著，維娜卡納伸出了手，祛除了這對父子身上的詛咒。

沼澤巫婆般的指甲開始逐漸回縮，男人驚詫不已，而後低頭一看，懷中孩子生長出來的第三隻手臂慢慢地萎縮，最後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憑空消失了，直到這時，男人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渾身戰慄。

「神跡…神跡…」

男人呢喃道，他跪了下來，仰頭看向維娜卡納，

「你是神派來的使者，你是神派來的使者！」

面對激動得渾身戰慄得男人，維娜卡納的神色毫無波瀾。

她抬起手，吩咐道：

「我所做的，你不要聲張，還沒到聲張的時候。」

男人怔怔地看著維娜卡納，然後連忙地點頭。

接著，維娜卡納望向男人身後的宅邸，她只是輕輕抬起手，憑空往裡頭指了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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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妻子的靈魂也不再受死魂折磨了。」

維娜卡納平靜地告知男人。

男人看向宅邸，感覺到不可思議，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主祭打扮的女人所言一切皆是真實。

等他回過頭時，那位主祭打扮的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維娜卡納走出了那條街巷，她去向了另一處。

那位父親不是這座城裡唯一一位不再將恐懼與期盼潛藏在經文里的人。

儘管那些人在整座海基爾城是少數。

儘管他們依然對吾王之王審判之後的新世界堅信不疑。

維娜卡納沒有在乎這些。

這些人有的面露悲憫，有的面目可憎，維娜卡納並不苛責他們，一一拂去這些人身上的死魂詛咒，並叮囑他們切莫聲張。

王女行走在月色之中，有些人看清了她的模樣，有些人則沒有看清，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不約而同地感覺到，這位主祭打扮的女人走在這邁向死亡的海基爾城，與周遭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個鬼魂走入活人的世界。

這一夜，海基爾城內一片靜謐。

那些得到維娜卡納恩惠的人們，一一遵照她事前的叮囑，沒有急於聲張，而是等待維娜卡納所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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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來了。

維娜卡納於清晨迫近時返回住所，小歇了大半個上午。

她一睜眼，就對上了瑟琳娜好奇的眼睛。

「你去哪了？」

「祛除一些人身上詛咒。」

維娜卡納微闔著雙目，輕聲道。

瑟琳娜來了更多的興緻，追問道：

「你、你是怎麼做的？你怎麼能夠做到…祛走那些人身上的病症？」

維娜卡納抬起眼，掃了瑟琳娜一眼，黑髮少女打了個顫，她覺得這王女好似一眼就將她看穿了一般。

「主賜予了他們一絲神血。」

維娜卡納簡短地說道，

「藉由我。」

瑟琳娜徹徹底底地呆愣住了，她的小腦袋一時停住了，顯然無法處理這等信息量。

神藉由維娜卡納賜予世人她的血？

如此複雜…如此的宏偉…

簡直就像是久遠得不可追朔的神話中才會發生的故事。

瑟琳娜不敢置信，她的理智告訴她，這絕對是維娜卡納在哄騙自己。

但…瑟琳娜從王女的臉上捕捉不到任何一絲撒謊的痕迹。

簡直見鬼了！

瑟琳娜在心中暗暗道。

維娜卡納沒有理會呆愣的瑟琳娜，她從床榻上走下。

「好吧、好吧…吾王之王、不，主啊…」

瑟琳娜慌張地感嘆著，扯住維娜卡納的衣角道：

「我姑且相信你、不，我相信你，但…你為什麼只讓某一些人得救呢？」

「因為他們是這城裡最希冀得到拯救的人，也是異教徒眼中，信仰不甚堅定的小信者。讓他們先得救，好讓其他人被他們所觸動，拋開那些經文律法的桎梏，從我手中領受拯救的恩典。」

維娜卡納沒一點的不耐煩。

瑟琳娜很聰慧，她聽懂了這番話。不聰慧的人也無法懂得如何召喚魔鬼。

「好了，我該準備晚上的佈道了。」

維娜卡納站起身，把瑟琳娜留在了住所里，孤身一人前往講經院商討佈道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