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時也！命也！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爬上窗檯，慢慢又挪到床頭，詹濤和高玉豐被溫柔的陽光叫醒，相視而笑。四年時光，如同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夢裡的吶喊、彷徨、憂傷、決絕、情與欲、愛與恨，在這晨曦的陽光中，忽然間煙消雲散，只剩下枕上眼前人，只剩下感慨與唏噓之後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容光煥發的詹濤，一掃近段時間的疲憊與壓抑，進了辦公室就跟財務部的員工們熱情地打招呼，這讓財務部被他虐的精神崩潰的同事們猜測不已，老闆今天改性子了？還是笑裡藏刀，後面有大招？項娜默默用餘光看著詹濤，一絲不經意的失落從項娜臉上滑過。

其實，這個世界沒有改變，只是人的心態變了，就像詹濤，這短短的一晚，詹濤放下了對於愛情的執念，對於自我的執念，因而更加從容，從容的面對愛情和生活，從容的面對高玉豐。

君子豹變！

而高玉豐一如既往的風姿綽約，只是多了一份歷盡千帆之後的篤定，向來痴，從此醉，更知情深后，豁然相對。

女子蝶變！

周楠在王府項目盯了一天的工作進度，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晚上如約來到老地方，還是在西郊的私房菜館，進門后老闆看到周楠，更殷勤了，熱情招呼道：「小周妹子來了，快請進，魏處一會就到！」周楠心念一動，魏處？升了？但沒好跟老闆打聽，不動聲色地笑著跟老闆進了包間。

魏國強緩步走了進來，沒什麼改變，只是眉目間官威更重了。

這頓飯更見精緻，材料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樸素，一葉白菜，一塊豆腐，一隻蝦，一條魚，清清白白，乾乾淨淨，不咸不淡，味道恰到好處。

魏國強話卻不多，從進來似乎都沒有正眼瞧過周楠，卻在老闆上菜時保持著慣有的風度，等老闆走了，房間的氣氛又在沉默中醞釀著不安。

周楠不知道該說什麼，輕輕夾菜，輕輕咀嚼，似乎怕打破這沉重的平靜。周楠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如此小心翼翼，低到了塵埃里，也許，自己本來也就是一粒塵埃，只是突然被風吹倒了天上，在高處看到了別樣的風景，但風景終究是別人的，自己終究還是一粒塵埃，終將回歸泥土。

一頓飯吃完，兩人卻無話。魏國強點起一隻煙，裊裊的煙氣在房間里瀰漫，久久無法散去。周楠忽然拿起了旁邊柜子上的酒，周楠打開蓋子，五十六度的白酒，一口灌下去半瓶！嗆得周楠不住咳嗽，咳得臉通紅，眼淚也流下來了。

魏國強看著周楠起身、開酒、灌酒、咳嗽，那一連串的動作，漲的通紅的臉，彷彿刺激了魏國強的神經，忽然一把抓住周楠的胳膊，往門外走去。周楠被魏國強拉扯著，酒勁混合著憋在心裡的那股子鬱悶，直衝的她腦子裡一陣眩暈。魏國強把周楠拽到樓上，伸手拉開一間房門，門上一個黃銅色的門牌，用正楷體寫著「鳳凰」二字，彷彿正沖著周楠發出譏諷的笑：就你也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打開門裡面是一間客房，乾淨、整潔、傢具考究，宮廷風的黃銅吸頂燈散發出溫柔的光。

魏國強把周楠拽進房間，兩人就這樣對視，周楠手裡拿著剩下的半瓶酒，看著魏國強，一口灌了下去，魏國強顯得越發冷靜和不動聲色。周楠狠狠把酒瓶摔到地上，「砰」的一聲玻璃碎了一地，魏國強瞪著周楠，忽然一把推倒周楠。

夜色如水，良久無言！

魏國強的電話響起，

略顯疲憊的魏國強接起電話，說了聲，好的，知道了。當他被一層層衣服包裹起來時，那平時威嚴、莊重又回來了。

魏國強出門的時候停了一下，彷彿要跟周楠說點什麼，卻終究沒有說，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周楠覺得心裡無比的空虛與寂寞，彷彿這一扇門把她關在了一個無人的世界與牢籠，與陽光、白雲、雨露、人間，通通隔離在外。朦朧之間，周楠的眼睛里彷彿有一滴淚，緩緩流了出來。

窗外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魏國強走了，就像丟下一件衣服，把周楠留在這。老闆給周楠發了條信息：魏處請小周妹子在這邊休息，每天一早我安排人開車送妹子上班。

當魏國強照舊帶著周楠出席他的各種活動時，那些許久未見的舊相識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女人們抱怨著周楠為什麼這麼久不聯繫，周楠則微笑著說太忙了，應付著「好姐妹」的熱情。而老楊爽朗的開著玩笑，一邊對「魏夫人」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表達了尊敬與讚歎，一邊關心著「魏夫人」有什麼需要！觥籌交錯，醉生夢死之間，周楠心裡卻覺得可笑的很。

老楊親自送來一台最新款寶馬，周楠當然又搬回了之前的居所，房間內一切如舊，周楠笑笑，只說了句，外面陽光真好。

在魏國強的斡旋下，一件讓鴻源上下都極為頭痛的事，就這樣離奇的搞定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線，一根根攪合在一起，每一根線連著不同的事，你要找對那根線，也就解決了那件事。

辛明暗自鬆了口氣，本來準備動用的關係也就擱下了。

風波過後，王府項目改造及品牌入駐提前收尾，重新命名為鴻源尊。鴻源里、鴻源匯、鴻源尊，鴻源尊成為最高端的產品線。鴻源尊趕在了元旦當天重新開業，比原計劃的春節開業提前了一個多月，而付天雲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顯得更骨感了，顯然這段時間他實打實地做了大量工作。

付天雲籌備了一場莊重而大氣的開業儀式，加上節日的喜慶氣氛，相得益彰。各主力店的中國區高層悉數到場，辛明和付天雲先後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致辭，而HL的Lance這次也專程趕來，並作為品牌代表發言，給足了鴻源面子。這次的事讓Lance得到一個小小的教訓：你根本不知道誰背後站著誰，不知道誰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最好的辦法就是誰也不得罪。

雖然HL把旗艦店開在了鴻源，但Lance還是想辦法在千翔的項目也開了一家精品店。和氣生財，Lance把中國這句老話又溫習了一遍。

王府項目開業效果不錯，辛明似乎對付天雲挺滿意，在內部重點表揚。而有意思的是，辛明表揚完付天雲，又特意提到詹濤近期的工作狀態和工作成果，在公司的高管會上罕見地高調錶揚詹濤。

辛明的這種姿態，讓鴻源內部翻起一陣更大的波瀾，這讓付天雲心裡隱隱不安，更讓付天雲不安的，是詹濤搞出來的那個財務報告。王府項目改造最忙碌的時候，付天雲無暇顧及，現在他開始關注，財務上出了什麼問題，到底詹濤跟辛明說了什麼，而辛明又是什麼態度。最重要的是，對於他這個總經理，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王府項目順利重新開業，鴻寶書的發展形勢一片大好，兩件大事讓辛明格外的欣慰。最近辛明隱約覺得精力大不如前，前段時間王府項目改造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辛明真想好好休息休息，可這麼大的攤子，這麼多員工，他自己的名譽、地位、社會關係，都需要他儘力維持，那不是想鬆手就可以鬆手的。

元旦后，天氣愈發的冷了，周一是鴻寶書的月度經營會，辛明早早起床。窗外隱約銀光微閃，在彤雲密布的天空中，細細的冰粒降下，忽而變成大片大片的雪花，這之間彷彿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冬天的第一場雪，來了！天地間飄飄洒洒，整個城市不多會就躲在銀裝素裹里，瑞雪兆豐年！

雖然身體近況不好，但辛明還是會花時間參加鴻寶書的月度經營會，了解鴻寶書的業務細節。辛明更多的是聽，思考，盡量不發表或少發表意見，這些年輕人能把鴻寶書做起來，固然有他的關鍵決策，但歸根結底，這是年輕人做出來的，既然他們能做，那就讓他們去拼，只有在關鍵的問題上，辛明才會出手助一把力。

會上，李想想宣布，鴻寶書的註冊會員已經達到七十多萬，按照這個趨勢，春節前就會突破一百萬。就像鴻寶書一樣，李想想更成熟了，幹練，敏銳，英氣勃勃。

辛明頗為欣賞的看著李想想的成長，有那麼一忽兒，彷彿看到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的意氣風發，要把全世界都踩在腳下。找時間，要跟李深實約著聯絡一下感情，辛明暗想。

不要低估年輕人的力量！

現在的鴻寶書團隊，從最初的四個人已經發展到三四十人，組織結構日益齊全，從最初四大天王商量著干，到現在技術、產品、供應鏈、營銷、客服、人力、財務等多部門協同作戰，已經初具一個獨立經營的互聯網公司雛形。現在李想想統籌全局，直管產品，孟皎皎負責營銷，崔建負責客服，李曉逸負責供應鏈。在人力、財務、技術等重要崗位上，李想想毫不猶豫的用了老將，前期的經驗教訓告訴李想想，經驗、閱歷、商業敏銳度，那是在多年的工作中身經百戰練就的本領，絕不是小年輕僅憑一腔熱血就能做出來的。當然，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依然佔據了主流，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團隊。

互聯網的節奏極快，業務勢頭一旦起來，倒逼著李想想帶著團隊拚命往前趕。

在這個過程中，李慧潔負責的人力發揮了重要作用。本來按照李想想的想法，是請林小嫵來做鴻寶書團隊的人力負責人，但是林小嫵志不在此，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工作生活平衡，盯著姜魚。李想想只好另請高明，就去和朱平商量，朱平手下還有郝雪生和李慧潔，其他專員尚不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朱平就推薦了李慧潔，按照朱平的想法，這也是鍛煉李慧潔的一次機會。

果然，獨挑大樑的李慧潔如魚入大海、龍飛九天，設計組織架構，招聘人才，制定管理機制，全套的管理思路方法如流水一般從李慧潔手上做出來，迅速把因為人數倍增而混亂的團隊有序的管理起來，穩住了團隊局面。李慧潔風格剛柔並濟，效率極高，遇事快刀斬亂麻，絕不拖沓，很是對李想想的胃口。但李慧潔相對強勢的作風，也引起了團隊的一些抱怨。而李想想和李慧潔兩人發生的第一個爭議，是在願景和文化的宣貫上。

當時在杭州的時候，最早的團隊就梳理過一版願景和文化。願景：為年輕人提供極致性價比的商品，成為垂直領域的第一品牌；文化「五朵金花」：專註，快速，創新，扁平化，持續學習。李慧潔看完這兩條內容，暗自讚嘆不已，原封不動的寫入了鴻寶書的管理白皮書里。

李慧潔親自整理了願景和文化的培訓材料，計劃組織團隊學習，統一思想，並作為新員工培訓第一課。當李慧潔找到李想想溝通組織安排團隊學習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的李想想搖手道：「慧姐，現在實在太忙了，沒時間啊，要不過段時間再說吧！」

李慧潔耐心勸說：「上下同欲者勝，把鴻寶書的意義說清楚，讓大家形成共識，肯定更有幹勁。」

「可是現在不也挺好的嗎，大家都在忙活，業績也在增長，我覺得還是以後再安排吧！」李想想有點不耐煩。

「沒有思想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搞不清楚為什麼打仗，就永遠不能打勝仗，後面的路還很長，統一思想越早越好。」李慧潔也有點急。

「沒搞思想工作，這段時間也在打勝仗，現在團隊正在衝擊百萬粉絲，等忙完這陣吧。」李想想火也上來了。

「一時的幸運不能代表贏的實力，開公司比拼的是馬拉松，不是百米衝刺！現在團隊膨脹的厲害，人一下子增長了幾倍，不做統一共識，早晚要出事！」

「這能出什麼事！」

「新人那麼多，剛開始磨合不久，業績為王不假，但文化是魂，魂沒了，業績也會受影響。」

「再等等吧，現在確實沒時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說僵了，李慧潔忍住脾氣，說了句你再考慮考慮吧，轉身離開了。

李想想自己愣了一會，半信半疑，終於又去忙別的了。

鴻寶書註冊量破百萬，銷售額破千萬，雖然和巨頭相比仍然差的很遠，但鴻寶書這顆電商新星冉冉上升，還是引起了互聯網界的關注。在辛明的支持下，李想想註冊了BJ鴻寶電子商務有限公司，鴻寶書業務從鴻源集團的附屬，完全獨立起來，李想想擔任公司總經理，辛明為董事長。

李想想的火箭式發展讓父親李深實大為高興，舉辦了一場家宴，好好慶祝了一番。李深實在政研室，雖然不是實權單位，但離領導近，能跟大領導說上話，社會地位高，而且在眾兄弟姐妹中又是老大，在家族裡很受尊重。李想想將門虎女，不但是名牌大學畢業，畢業沒兩年就事業有成，著實讓親友們羨慕不已。

但李想想卻不想如此大肆張揚，私下跟父親聊起這事。李深實笑道：「《史記》項羽本紀中記載，項羽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綉夜行，誰知之者！」

李想想道：「我也沒那麼愛慕虛榮，知與不知，那又如何！」

李深石收斂笑容：「想想，你長大了，以後做事不能只看自己的感受，要考慮到整個家族。你覺得老爸只是炫耀而已？你知道一個家族的繁榮與穩定靠什麼嗎？」

李想想思考一會：「家庭和睦，相互關懷，相互幫助。」

李深實搖搖頭：「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啊？」李想想百思不得其解，一直以來她都看到大家庭和和睦睦，有什麼事總有人伸手拉一把，逢年過節相互之間經常走動。

「想想，你長大了，有些道理你要搞明白。」李深實悠悠道：「一個大家族必須要不斷有一個強者掌控全局，才能保持長盛不衰。並且，家族裡要不斷的建立信心，有了信心就有了團結、和睦。」

李想想聰明過人，立刻就明白了父親的深意，同時也明白了這些年父親的不易，也許若干年後，父親的接力棒就要交到自己的手上。

自從與魏國強重歸於好，周楠也在內心權衡著新的選擇，在王府項目上的出色表現，尤其是最後時刻的力挽狂瀾，讓付天雲和辛明刮目相看。對於付天雲，這一手如有神助，幫他度過了最大的難關，直接提議破格提升周楠為王府尊項目副總監，主抓招商和市場，與副總監姚林一起，協助自己管理公司這個最高端的項目。為此，-辛明專門約談了周楠，他對這個力挽狂瀾的姑娘充滿了好奇，等跟周楠聊完，周楠的形象在辛明的心裡慢慢清晰起來。辛明對周楠的任用卻頗為猶豫，這個女孩子身上跟李想想有相似而又本質上不同的東西：李想想是理想，周楠是野心，她們都想改變，但改變的方式截然不同。李想想讓辛明覺得心安，周楠讓辛明覺得心驚，小小年紀有如此手段，假以時日那還得了？用周楠，早晚是要出大事！辛明在心裡下了這樣一個結論，但他還是決定用，論功行賞他還是懂得。

但周楠卻還有另外的想法。

魏國強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在市郊搞到一塊地皮，準備建住宅小區，然後再出讓給一家地產巨頭，但他不方便自己出面操作這個項目，便準備找個人替他站在前台，這個事情重大而敏感，站在前台的這個人需要背景清白，更需要有絕對的信任。考慮再三，魏國強還是選擇了周楠，老楊作為輔助，他在幕後指揮。這個項目一旦做成，轉手就掙上億。

魏國強在跟周楠談這個項目的時候，答應給她百分之一的分紅，周楠心都要跳出來了，那可是上百萬！周楠這輩子都沒想過能有那麼多錢，這簡直讓周楠發狂。

好在這個項目前期的一些手續還在跑，啟動沒那麼快，周楠還有時間先做她的項目副總監。

不得不說，命運的安排總是這麼的巧妙，同時經歷了低谷之後，周楠和李想想又同時站到了新的高度上，成為管培生中間乃至整個公司熱議的話題。兩人之間彷彿有種奇妙的聯繫，榮時俱榮，損時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