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熟人作案
這個故事一點都不精彩。
狄芙妮不知道她的天界祖先究竟是誰,不知道這枚戒指的來歷,不知道那個神秘聲音是誰,不知道多元宇宙凈化計劃是什麼,不知道靈魂之火倒計時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她的使命究竟是什麼,唯一知道的是作為加茲瑞安,人生使命就是尋找到阿里曼並幫助他去完成一項偉大的事業——但對於這項事業的具體內容以及蘊含何種風險,她還是一無所知。
頭痛。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阿里曼?」
「青與紅的蛇重現,秩序與混沌重又糾纏。」她以古怪的調子唱出了這兩句話,毫無疑問,所謂青與紅,指的就是戒指上跳動著的紅光與青光,至於什麼蛇、秩序與混沌,我個人認為只是為了押韻好聽而強湊上去的。
「不是。」
「哦?那是什麼?」
「不知道。」
頭好痛。
日落時分,我們進入了阿沙巴城。
控制著阿沙巴城的是霍夫曼家族,與黑塔利亞家族一樣,霍夫曼家族也已經從公爵領一路降到了伯爵領,阿沙巴城是他們目前控制著的唯一一座城市,更糟糕的是,他們身後屹立著的是磐石堡的海因里希家族,公國實力最強大,也最野心勃勃的家族,而在阿沙巴河對岸,月影城又封死了霍夫曼家族的前進道路。
找了個旅館住下,自然是開兩間房。我相信狄芙妮對我沒有什麼興趣,而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後,我對她也沒什麼性趣。
其實如果連夜趕路的話,能趕在明天午飯時抵達月影城,但我腦子又沒病,當然不會這麼賣力,而且趕在午飯時間到有什麼意義?那是座巫妖的城市,難道還能找個巫妖開的飯館和一群骷髏架子共進午餐?
實在是累得夠嗆,隨便吃了點東西后,連澡都沒洗我就爬到床上睡著了,正睡的迷迷糊糊,窗外突然傳來陣陣喧嘩,夾雜著燃放焰火的轟鳴聲。
干!難道好巧不巧,遇上了什麼狂歡節?
找了個侍者來問,他也是一頭霧水,說去打聽一下,旅客都被驚醒了,在樓道裡面面相覷。
「不是狂歡節,而是桑比亞人打過來了。」狄芙妮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黑衣少女鬼魅般站在我身後。
「桑比亞人……打過來了?」
突然被吵醒,腦子還處於迷糊狀態,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桑比亞人打過來了?」
走廊里頓時嘩然。
狄芙妮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旅客都清楚地聽到了她的話,有人頓時嚇白了臉有的不屑一顧,當然更多的還是將信將疑,其中疑惑的成分要更多一些。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阿沙巴城距離邊境已經不遠,但與桑比亞之間有神起山脈阻隔,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則矗立著一座散發陰森氣息的城市。
桑比亞也算是大陸強國之一,若傾全國之力,未必就不能夷平月影城,但悄無聲息地一次閃電戰就搞定……乘以個十也休想做到。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質疑,侍者已經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桑比亞人的大軍離城只有不到三十公里了,預計半小時就會到。」他氣喘吁吁地說,「全城都已戒嚴,為了各位的安全,還是回房間吧。」
唔,那就回房間去吧,反正不關我的事。就算桑比亞人打下了磐石堡,直接面對黑塔利亞家族,也有老頭子去操心——沒準老傢伙早就在等這一天呢。阿沙巴城百年前本就屬桑比亞,雖然最近幾十年兩國關係不佳,通商通婚也從未中斷,完全不用擔心桑比亞軍隊會幹出屠城這樣人神共憤的暴行來。
不出所料,第二天醒來時阿沙巴城已經易主,桑比亞軍隊紀律嚴明,很快便穩定了秩序,完全掌控了城市。這也符合邏輯,能策劃並指揮如此奇襲的將軍,必是位軍法大家,既然是軍法大家,就不會不清楚軍紀的重要性,唯有令行禁止,才能確保自己的戰術才華如實反映於戰場。
不過我們的行程還是只能暫時擱置,由於戰事激烈,桑比亞軍隊封鎖了城門,持有指揮部頒發的特別通行證才能出城,我在桑比亞沒有親戚也沒有炮友,沒門路可找,只能老老實實在旅館里待著。整天打打牌下下棋,與鄰居們討論並分析一下人體構造——當然,都是和女鄰居,倒也輕鬆愉快。
狄芙妮的生活就沒有我這麼健康向上,我邀請她加入我們的人體興趣研究小為子孫後代做點實事,她拒絕了我,然後整天泡在藏書室里——鬼才知道這家破旅館為什麼會有藏書室,而且收藏的都是些二流騎士小說,勇者屠龍,父母雙亡的少年征服異位面,來自農村的姑娘成為深淵魔王的后(和諧)宮之主什麼的,品味庸俗的令人髮指。
不過也無所謂,雖然狄芙妮挺漂亮,但我對她性趣不大,不和工作夥伴發生性關係是我的原則之一。呃,我是說盡量不和工作夥伴發生性關係是我的原則之一
之所以不急著出城,還有一個原因——戒指上的跳動著的藍光已經幾乎與紅光重合在了一起,這說明那個我要幹掉的穿越者已經來到了阿沙巴城,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傢伙應該是桑比亞軍人。
而且女鄰居很漂亮,而且她曾經是一位雜技演員。
被困在阿沙巴城的第六天傍晚,我正懶洋洋地躺在靠椅上,回憶從女鄰居那裡學到的腹股溝新知識,陽台下突然有人大聲說話。探頭出去一看,是個年輕的桑比亞軍官,正和旅館老闆說著什麼,叫上侍者來一問,原來桑比亞人在找「文卷記錄者」。
桑比亞人當然沒有落魄到連速記員都請不起的地步,所謂文卷記錄者,指的是之神迪乃爾的信徒。
奇怪,找這位老兄的信徒做什麼?難道桑比亞的統帥是個女的?閑的無聊想要聽些八卦?
在官方文件與場合,迪乃爾的頭銜是之神,但私下裡,他還有個更響亮的職稱:八卦之神。
顧名思義,迪乃爾的信徒都是天生的狗仔隊,而這位老兄自己則是狗仔之王。據說這兩個稱號都是來自於烏黯君主,無盡深淵第四十五、四十六與四十七層的主宰格拉茲特殿下。這位惡魔領主是多元宇宙最龐大后(和諧)宮的建造與擁有者,實乃吾輩楷模,學習榜樣,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燈……
格拉茲特的后(和諧)宮名為銀宮,裡面住著他在多元宇宙各個位面捕獲的嬪妃與寵妾,數以萬計,而且還在不斷增加。在這方面,烏黯君主殿下事必躬親,聽說哪裡有美女出沒便派屬下去搶回來這種事是絕對不幹的,位面涉足得多了,常會將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或概念帶回無盡深淵,又傳到其他位面,其中絕大多數古古怪怪,令人難以接受,但也不乏合情合理,令人眼前一亮者,比如說他將迪乃爾稱為八卦之神與狗仔之王。
所謂八卦,即是那些稀奇古怪沒有得到證實,也很可能壓根就沒辦法證實的小道消息。迪乃爾這位老兄堅信世界上存在一本叫做「最終文卷」的書,這本書寫出了整個多元宇宙的終極奧秘,神奇到只要隨便看一眼,便能令凡人封神,於是這位老兄與他的信徒將所有的精力與時間都花費在了尋找這本書上。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普通的偏執症而已。但詭異的是,迪乃爾同時堅信這本書並不是單獨存在的,而是化身億萬,存在於世間所有的文字記錄或口口相傳的故事中。隨便一本書,一個故事,無論是煌煌典籍,還是見不得人的色情小說,無論是鴻篇巨製的英雄史詩,還是短到只有三句話的順口溜,都可能含有最終文卷的一部分——有可能是一句話,有可能是一個片語,也有可能是一個單詞。
在這樣的教義指引下,迪乃爾的信徒會幹出什麼來就一點也不奇怪了,他們收集所有可能找到的書籍,打聽一切哪怕再荒誕不經的傳聞,然後記錄下來,在這方面,他們的嗅覺就象狗一樣敏銳,格拉茲將他們稱為狗仔,實在是再形象不過。
桑比亞人找狗仔隊做什麼?難道就這麼幾天功夫,他們已經穩定了戰局,並長驅直入拿下了磐石堡?不大可能,磐石堡依山而建,險峻無比,就算桑比亞人奇襲,沒有十天半個月也絕無可能佔領磐石堡。海因里希家族絕非霍夫曼家族能夠相提並論,而且他們打阿沙巴城的主意已經很久了,只是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如此天賜良機,肯定不會錯過。
算了,反正不關我的事,不要自找麻煩。
又愉快地過了兩天,桑比亞人尋找文卷記錄者的用意被泄露了出來,原來他們是在尋找傳說中的青春泉,這是一個在阿沙巴城流傳多年的傳說,從前有位獵人,飲用了青春泉之水,從此青春常駐,獲得永生。
這種飄渺虛無,近乎於神話故事的東西,聽聽就好,當真去找純屬腦子有病,再說了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當年都是半點線索沒有,現在找怎麼可能找得到。話說回來,也正是因為如此,桑比亞人才會要先找文卷記錄者,如果連狗仔隊對這件事都一無所知,那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滯留阿沙巴城的第九天,終於有好消息傳來,可以出城了,於是趕緊去城門口排隊。我們起的不算晚,結果還是連城門的影子都沒看到。封城九天,各大商會與商隊的頭頭腦腦們都快急瘋了,開城令一出,立即便將城門堵的水泄不通,據說還有幾家商隊為搶位置而打了起來,守軍不得不延遲開門,先將鬧事者統統投進監獄,結果這麼一延遲,等待出城的隊伍直接排到了三條街之外去。
幾個小時排下來,隊伍不見動彈,眼看已是午飯時間,所有人都牢騷滿腹,幾個桑比亞士兵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大疊紙。
「別排了,等不到了,明天再來吧。」士兵遞過來張寫著「一零二四」的紙,「這是你的號,明天憑號依次出城。」
大家雖然不滿,但也沒有更好辦法,幾個嘟嘟噥噥不停抱怨的被士兵冷眼一掃,全都乖乖閉嘴。我和狄芙妮都是本分守法的好公民,老老實實回了旅館,該看書的繼續看書,該鑽研人體知識的繼續鑽研人體知識。結果到了晚上,最新消息傳來,由於敵人騷擾,城門再度關閉。
「等一下,這次開的城門是往月影城方向的啊,又不是往磐石堡方向。」
「誰知道呢,據說有支來自磐石堡的小股軍隊斜線插入,繞到了城后,專門打游擊,騷擾供給線,昨天出城的三支商隊里有兩支被趕了回來。」
「不會吧,商隊都不放過?」
「恩,沒傷人,貨物也一件不少。」
不搶東西也不傷人,將人趕回來在城內傳遞恐慌情緒,給桑比亞駐軍製造壓力,迫使他們將更多兵力與注意力放到身後。呃,這個指揮官很有想法嘛,再加上帶著小股軍隊直插對方身後,主動將自己扔進對方包圍圈裡去,恨不得自己早死的風格,而且還是來自磐石堡……
「他們的指揮官是個女的?」
「一直帶著頭盔,沒人見過他的臉,但的確有人說聽見了女人說話。」
干!果然是熟人作案!
凱瑟琳·海因里希,尤爾根·海因里希公爵的掌上明珠,十三公國最胸大無腦的女人,也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女人,平日里能有多遠我就躲她多遠,以免被這個白痴暴力狂找到機會爆了我的菊。
「有這麼恐怖?」狄芙妮問。
「嘩!豈止是這麼恐怖,簡直就是恐怖的慘絕人寰!別說是我,就連她的兩個哥哥都受不了她,被她折磨的不成人形,當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爬到雄獅堡來向我求援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真是見者傷心,聞著流淚。於是我仗義出手,好好教訓了她一頓,讓她明白做人的道理,以及胸大不是萬能的。結果她非但不知恩圖報,反是變本加厲,跑去神殿起什麼誓,要爆我的菊,見鬼的是那天神祇吃飽了沒事幹,居然真回應了她,給她永固了一個魔法,無論在哪裡,她都能感應到我的存在。」
言及傷心事,我不由飽含熱淚,「所以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再去過磐石堡,干!那兩個混帳東西還沒把報酬給我呢,說好了十個上等精靈女僕的。」
「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狄芙妮皺眉。
「呃,其實只是一個小小誤會……這麼說吧,當時她在神殿里是這樣發誓的:『喬伊·黑塔利亞今日對我所做的,來日我必將原樣奉還。』」
「原樣奉……」狄芙妮猛然睜大了眼,「去死吧禽獸!」
「喂喂,都說了是誤會,」我躲過狄芙妮的拳頭,「再說我那年才八歲,硬度有限,連塊豆腐都戳不穿,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我哪知道……哎呦。」
「少年犯去死!」
狄芙妮一掌準確無視砍在我腦門上,見鬼,中間隔著托盤的侍者,這女人怎麼劈過來的?
侍者扔下烤乳鴿,落荒而逃。
「真的是場誤會,那天我們一起借酒澆愁……」
「八歲你就酗酒?」狄芙妮橫眉冷對,又是一掌劈來。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那兩個該死的傢伙灌的暈乎乎的,醒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光著屁股和她躺在一起了,你知道的,喝多了難免尿急,一尿急自然就硬了起來。」
「滾!我才不要知道這種東西。」狄芙妮黑線。
「結果這個白痴怎麼也不聽我解釋,還要拿東西來砍我,我當然抓著她不讓她砍啦,結果一來二去,呃,某些部位便不可避免的發生了一些深入接觸——你看,完全就是一場誤會對不對,如果當時她能冷靜下來,以平和的心態和我一起探討問題的成因,尋找解決的方法,然後杜絕再次發生的可能,就能化解誤會,變壞事為好事,對不對?」
「對你個頭!」
誒,真是沒辦法跟你交流,浪費我的口水,不過嘛……
桑比亞人在尋找青春泉,他們因此需要一個文卷記錄者,凱瑟琳埋伏在城外,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躲在神祇山脈的森林中,正在與桑比亞人交戰,而且她能夠感應到我所處的位置,桑比亞人里則有我要尋找的穿越者……
迅速在腦海里整合了一番,勾勒出了一副計劃圖出來。
似乎,可行性蠻大的樣子,值得嘗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