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第 116 章
但扶樂說要留下來不是在開玩笑,也做好了失眠的準備,結果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大天亮,床的另一個使用者已經不在了。
……他可能對自己也有誤解。
扶樂心情複雜地在床上坐了會,準備去洗漱換衣服。
今天的計劃是複習一下這幾個月在七葉樹都——
「早安。」沙發里抱著平板看上去正在工作的人對他說。
大概是為了看得更清楚或者單純防藍光,葉時瑾戴了副很普通的窄金屬框眼鏡,氣場一下子就出來了——不是說平時沒有氣場,只是這時候扶樂才意識到,對方的氣質其實是鋒利到幾乎會產生攻擊性的。
他有些新奇地多看了兩眼,邊回了一個笑容:「早上好。」
「早飯已經做好了,和水都在廚房裡。」
屬田螺姑娘的「男朋友」說。
扶樂呆了呆,就要開口:「——」
「我吃過了。」
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對方笑了笑。
「這次是真的。」
扶樂:「……」
扶樂:「???」
然而時過境遷,這個時候翻舊賬也沒有用,而且說不定都是因為他忘記了的緣故……
快點想起來吧。
這種情緒,在扶樂換睡衣的時候在衣櫃深處發現了一條長裙——呃,幾條長裙,其中一件的衣架上還打著一個非常複雜的蕾絲蝴蝶結時再度到達了頂峰。
他試圖理解。
他略感震撼。
一時無法判斷這是他的還是對方的……
他默默合上衣櫃的門。
不重要。這不重要。
還在廚房的一個柜子里發現了貓罐頭,他好奇問了葉時瑾,得到的答案是他昏迷的那段時間有一隻流浪貓短暫地在家裡住了兩天,後來送去shelter了。
「啊……」扶樂發出一個單音。
對方看他一眼:「因為你不在它才能進來。」
「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奇怪。」扶樂小聲吐槽,「那ta現在……?」
「已經被領養了。」
「哦。」
……
「感恩節快樂!」
「恭喜扶哥/小扶出院!」
杯子撞在一起,發出熱鬧的叮叮噹噹聲。
之前就說感恩節大家要一起聚餐,順便慶祝扶哥大病初癒,以及……方芮笑嘻嘻地站起來:「火雞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錢敏——某位遠道而來,負責處理火雞的重要主廚也跟著站起來。
兩位東道主在烤箱前研究了一陣,又用筷子戳了戳嘗了嘗,判定這玩意熟了。
「讓一讓讓一讓。」方芮喊,邊把桌子正中間的位置騰出來。
這可是小敏精心烹飪、腌了一晚上、用了超多香料才烤出來的大餐!看看這顏色多麼的專業,看看這雞屁股里露出來的半拉蘋果——
這手藝跟葉哥也不相上下啦!
方芮邊想邊開開心心地在邊上給切火雞的女朋友打下手,挨個拿大家的碗接肉。考慮到扶樂剛出院,分了他一隻腿。
說起來扶哥真是倒霉啊,開路上都會被超車的神經病撞,幸好現在沒事了——雖然知道扶哥腦子(?)有點後遺症,但接觸起來其實沒什麼感覺,也許只有特別親密的人才能感覺到?
比如……方芮偷偷瞄扶哥和葉哥一眼,去醫院探望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們好像沒那麼親密了。
就,之前哪怕兩個人沒刻意有什麼肢體接觸,也會靠得很近,簡直不是在貼貼就是即將要貼貼,現在都沒有了。
難道是感情出問題了……
方芮凝重地去拿錢醫生的碗,正好看見扶樂轉頭去和葉時瑾說話。音量很輕,她就站旁邊都沒怎麼聽到,只根據飄過來的隻言片語推斷,扶哥在劃定這個桌上葉哥可以吃的東西的範圍。
吃多少也叮囑了。
……哦,是她多慮了。
既然如此,想到一會要宣布的消息,她振奮起來。
「咳咳,大家停一停,我們有個事情要說。」等在座大家都分到了火雞,方芮開口。
錢醫生毫不意外地放下筷子。
方芮深吸一口氣,抱住錢敏的胳膊大聲宣布:
「我們領證啦!」
扶樂笑著鼓掌:「恭喜。」
錢,完全是被堂妹強行拖入陣營,不堪回首家庭戰爭,不敢想象叔叔嬸嬸會有什麼反應,半是蜜糖半是傷的完美寫照,醫生:「恭喜恭喜。」
呱唧呱唧的鼓掌聲響成一片,方芮興高采烈地跟錢敏一起道謝。
其實準確地說,她們領的是所謂的rriagelense,真正的結婚證要等儀式后才會拿到。
至於扶樂為什麼那麼清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清楚,可能之前方芮查手續的時候跟他討論過,也可能……
反正這麼有用的知識,總有一天會用到的吧。
*
扶樂把視線從屏幕上移開,活動了下脖子,決定休息五分鐘。
一直待著人也會生鏽,他試圖熟悉這段時間在七葉樹的工作,準備沒問題的話過段時間就回去去上班。
書房裡另一個位子是空的。嗯,因為感恩節聚餐那天方芮提了他才知道,那傢伙居然是要上課的。
所以之前那幾天一直陪他在家裡養蘑菇,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嗎。
可能真的是。
畢竟有天晚上他起夜,順便去陽台上看了看星星,回頭髮現葉時瑾悄無聲息找了出來。
也是那次過後他才發現對方睡得很淺,基本他起來的動靜就一定會醒。幸好他大部分時間都醒的比對方晚。
啊,果然是太懈怠了。
扶樂在客廳里逛了一圈,懷疑自己可能是運動不夠。
不然出去逛逛好了。出院后他都沒有一個人出過門,去超市去聚餐什麼的都是和葉時瑾一起——
說不定還可以去O大給後者一個驚喜(?)。
迅速做好決定,他拿上手機駕照信用卡,換鞋,開門。
打不開。
?
他又試了一次,發現好像是從外面反鎖了。
扶樂:……
為避免偶然誤差,他嚴謹地再試了幾次,發現倒是可以開,就是要把整個門拆下來。
可能有鑰匙的話能從裡面開,但是對方從來沒跟他提過這回事……
哦。
不說他還沒想起來,他都沒有家裡的鑰匙。
扶樂對著門陷入沉思。
其實非要出去,陽台也不是不行……
算了,沒有必要,那就不出去了。
他原地放空了一會,默默把鞋換回來,坐回到電腦前。
可能對方只是忘了,到時候問問好了。
……
問了。
得到的答案是只有一個鑰匙。扶樂嚴肅地認為不能讓每天都要辛辛苦苦出門養家(?)的人進不了家門,就沒再提鑰匙的事。
不過……
「語音消息10s」
「語音消息15s」
「語音消息5s」
被前輩的熱情轟炸到不得不舉手投降的扶樂:
「服了服了:那就不客氣了,辛苦呂哥和白姐了。」
「語音消息3s」
扶樂摘下耳機開始寫字,寫完碰了碰一邊的人,把手裡的筆記本舉起來給對方看:
「呂哥說他和白姐一起鹵了豬腳,讓我們一會下去拿。」
不等對方說話,他收回來,補充:
「他們已經出發了,大概十分鐘到。」
葉時瑾看完,抬眼,應該是在等下文,也沒有說話——扶樂很欣慰,顯然對方get到了他試圖營造的期末氛圍。
是的,掐指一算,時間已逼近秋季學期的末尾,而只要沒什麼事都會待在家裡陪他(?)的「男朋友」當然也是有各種大作業和小論文要準備的。
比如現在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他們在書房相對自習的下午。
考慮到對方學業上的壓力,扶樂體貼的:
「我一個人下去就行,就是跟你說一聲。」
然後抬頭沖對方笑了笑。
葉時瑾還是沒說話。
扶樂:「你要好好學習嘛。」
想了想,他又一筆一劃添上——只是他的猜測,寫出來有點難為情,但無傷大雅:「保證完好無損」
他其實有在懷疑車禍給對方造成了某種程度的PTS,於是盡量配合。不過今天只是下樓拿個東西……對方還是擔心的話一起也沒關係。
「男朋友」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大概是接收到誠意,把本子拿走了。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扶樂鬆了口氣。
雖然無法判斷是他想多了還是保證起效了,總之都是好事,所以等呂醫生夫婦到了,他一個人下去接了鹵豬腳,還順便聊了會天。
這是出院以來他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倒沒什麼特別的,就是經過和呂哥的一番談話,覺得回去工作可以提上日程:
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不能浪費這次機會,而且說不定進入熟悉的生活節奏會更有助於記憶的恢復。
傑奎琳在邊上表示贊同——這位護士小姐姐本來在附近超市採購,白姐一問便積極響應,迅速驅車來取,完美詮釋了對神秘東方美食的熱愛。
之前沒提,在表達出對扶樂的好感之後,她不久就約扶樂去小酌,得知目標不幸已有對象之後倒沒怎麼失落,相當閱盡千帆地祝他和那位不知名「he」幸福,不幸福的話——
不幸福那時候她應該也不avable啦。傑奎琳小姐姐如是說。
扯遠了。重點是扶樂覺得自己該去上班了。
他這樣想,回來也是這樣跟葉時瑾說的。
「不過具體什麼時候還是要問夏主任。」他補充。
剛敲完某篇課程論文最後一行字的人目光落在他臉上,又落下,睫毛覆住眼底神色。
「……嗯。」
……
夜色漸深。
「你先洗還是我先洗?」男朋友問。
扶樂呆了下:「……你先吧。」
葉時瑾點了下頭,關了文檔,合上筆電。微停。
扶樂:「?」
「可以幫我個忙嗎?」對方說。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有點耳熟……不等扶樂回憶起這種不祥的預感到底來自哪裡,他已經看到了。
那邊安靜捲起袖子的「男朋友」說,「我自己不太方便,能幫我做一下防水處理嗎?」
看清情況的扶樂倒吸一口涼氣。
他想說點什麼。
語言系統載入失敗。
重啟。
如果要冷靜地形容一下他看到了什麼……並不能冷靜啊謝謝。扶樂空白著表情去找了醫藥箱,之前他就覺得裡面東西全的有點古怪,從蝴蝶綳到防水敷料一應俱全,沒點經驗不會常備這種東西,現在清楚了。
蝴蝶綳已經用上了——鬼的不方便,這不是貼的很好嗎!
除了新的還有舊的……因為是冬天的關係他現在才有幸看到全貌,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
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扶樂:「……你。」
當事人看著他:「切菜的時候不小心。」
對方切菜時就在旁邊剝蒜的扶樂:「…………」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鬼話。
總之他抱著醫藥箱好久沒說出來話,另一方只是很平靜地跟他對視。
他……他不明白,或者說他以為他明白,現在又不是很確定了。
他也真的問了:「我能問一下是為什麼嗎?」
葉時瑾望著他,視線隔著鏡片看起來甚至有些冰冷——他是說,對方看起來好冷啊。
扶樂又吸了口氣,問:「我一個人出門會讓你覺得焦慮嗎?」
他之前是這樣覺得的,可今天對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還以為是誤會,而且……
「我也不知道。」
溫柔好看人好又努力還特別會做飯的「男朋友」頓了頓,這樣回答。
然後微微垂下了眼睫。
「也可能是因為,我一個人不可以吧。」
……
扶樂還是妥協了。
先檢查對方手臂上的傷口,確認不需要縫針——想必破傷風該打早打過了,然後貼上防水貼。
「好了。」他把撕下來的背貼和紙膜疊成一疊,折起來丟掉,勉強整理好心情……不,心情還是沒有,但表情應該整理好了,「我……我們再明確一件事情好嗎?」
「男朋友」抬眸看他。
「雖然發生了一些意外,但是我們的關係沒有變。」
扶樂停了一下。他沒敢看對方,很快地湊過去親了對方一下——具體親再哪兒了他也不是很確定,可能沒有對準。
「如果你有任何的——任何想讓我做的,不想讓我做的,都可以告訴我的。」
他重新看向對方的眼睛。
「我不會……應該都不會拒絕你的。」
另一方沒說話。
「如果你再不告訴我,再這樣的話,」扶樂憋了憋,想不出什麼更有說服力的話,也不想說自己很難過,最後只好兇巴巴道,「我就要生氣了。」
「男朋友」看著他,像在凝視最後一場雪。
也像雪花落下一樣輕輕地「嗯」了一聲。
……
對方走了扶樂才低下頭。
他不可以難過。
他揉了揉臉,拎起桌上的醫藥箱,準備放回去。
因為確實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