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打擾了，瑪麗蘇

「你說這個世界，多像一本荒誕不經的書。」露台藤椅上，宋輕塵抿了口貓屎咖啡，布偶貓在他腿上安睡，「或許你跟我，不過是書中人罷了。「

管家斟酌片刻：「少爺，小說多半來源於生活。」

「……」宋輕塵報以沉默。

話雖如此，可這生活也太離譜了點！他略有點抗拒。

他搞不懂自己為何要伴著第一縷天光，在冷風中思考人生。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這麼做了。

離上課還早……多睡一會兒它不香嗎？？

除此之外，過往的人生中還有諸多令他百思不解的地方。

他自出生就高人一等，是多財多億的豪門獨子、是具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學生會長。在旁人眼裡，他高貴、出類拔萃，是難以觸及的高嶺之花。

然而事實上，宋輕塵時常感覺……冥冥中似乎有股無形之力，在強行塑造他的人設。

曾幾何時，他也想活躍於同學之間，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遠離人群，連說話的慾望也被按捺。

呵，歡聲笑語都是別人的，他什麼都沒有……這該死的、毫無波折的富貴人生。

前段時間他研讀了各種類型的文章，後來便一度懷疑，自己是豪門瑪麗蘇小說里的紙片人。

只是他解釋不清，也不奢望旁人能夠理解。

就這樣，宋輕塵沉默地擼了半小時貓，吃過西式早點后，司機載著他去了學校。

頂著女生們熾熱的目光，宋輕塵面不改色地推開車門。人群中不見某個身影，他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真是可惜，今天沒碰上歐陽家那位大少爺……

否則，以對方家那輛加長版豪華轎車做掩護，他至少不會成為人群的焦點。

其實從小學開始，他就眾星捧月般被人圍觀。迄今為止，仍覺得反感。

動物園的猴子也不過如此了。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以至於他時常感覺自己格格不入，連帶著對世界都產生懷疑。

還有一個困惑便是……

宋輕塵將目光移向校門口那塊牌匾——「聖帝奧貴族學院」，校名在艷陽下閃著金光，險些灼瞎他的眼睛。

誰能告訴他，究竟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聖帝奧……沙雕？？

不等收回視線，就見不遠處有女生羞澀地捂住臉：「啊啊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宋輕塵：「……」

課間，宋輕塵聽見有人小聲議論：「聽說歐陽少爺最近跟一個貧民走得很近。」

「何止近，今早兩人還是從同一輛車上下來的呢！」

「呵，她蘇沫淺也配跟校花搶男人？到時候可有她好看的。」

「……」宋輕塵越聽越惆悵，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雖然他對那位姓蘇的妹子半點興趣都沒有。

——遙想十年前，他聽說隔壁家族有位名叫藍梅·聖金冰·皓莎凋·愛殤……算了不記得了，反正就是有個名字很長、與他訂過娃娃親的妹子走失了。

當時他也這般惆悵過。

或許是心事積身，這天宋輕塵毫無預兆地病倒了，高燒不退。

躺在幾百平米的大床邊緣，他恍惚間看見父親的臉色甚是蒼白，耳畔傳來母親隱忍的啜泣聲。

他寬慰地笑了下，緩緩闔上眼。

同時昏昏沉沉地想……請問誰能解釋一下，這突如其來的不治之症是什麼鬼？？

苦中帶甜的藥味殘存於口中，他忽然覺得這葯就像他的人生——

很奇怪，明明過著眾人都嚮往的生活，卻時常覺得乏味甚至苦澀。試圖改變，卻總無從下手。

而如今在葯里多加糖，竟成了這輩子最後的倔強。

再見，世界。

【確認角色死亡，已啟動轉移程序。】

【本系統名為「媽媽永遠愛你1.0」。系統綁定成功，正在載入運行。】

【宿主您好！不得不說，您的覺悟很高，正如您所想，您是書中之人。雖然您的結局並不美好，但從今往後，您將在您親媽的另一本書中開啟新的旅程。】

【本系統以作者的對你愧疚，以及讀者對你的愛憐為能量，為您保駕護航。】

【您的專屬客服233正在快馬加鞭朝您趕來，請耐心等待。】

【祝您在新的篇章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從此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意識逐漸回籠，腦中響起溫柔的機械女聲，結束后宋輕塵倏然睜開眼。

眼前場景陌生，像是某個學校的走廊。

宋輕塵對著窗戶怔了幾秒，而後瞳孔一縮——上面映出的人並不是自己。

這人染了一頭灰毛，劉海正好搭在眼前。灰色T恤上有具骷髏，胸前還掛了條十字架項鏈。

他從未這樣打扮過，有違家風。

這時有幾個人走出教室，徑直朝宋輕塵走去。

不等宋輕塵反應過來，後背已經抵在欄杆上了。

「聽說在論壇上撒潑的就是你？」為首那人眼中含笑，推人的力道卻沒留情，「叫什麼來著？小宋？」

宋輕塵：「……？」

「不過你的戰書我好像沒說要接吧？」江暮雨將手***兜里，語氣輕挑卻又攙著笑意，「這麼著急就來找我……不會是喜歡我，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眾人鬨笑。

他身後那幾個，有的拿出手機拍照，有的純粹起鬨，還有個矮子朝宋輕塵豎起一雙中指。

「……」宋輕塵眉心抽動，不明就裡。

從沒有人這麼跟他說過話。他垂下眼，快速揣度現狀，再看向江暮雨的時候面上已波瀾全無。

「請問……」他極為自然地將胳膊往護欄上一擱，不疾不徐地問，「你算什麼東西？」

話落，周圍笑聲驟停，有人被汽水嗆到。

面前那人頭髮比一般男生要長，在脖頸處隨意地捆成一束，臉側落著幾縷細軟的碎發，在微風中輕飄。發色如墨，T恤也是黑色，將皮膚襯地更白。

戴著一隻並不顯眼的耳釘，胸前還印了只大花貓。

對視幾秒后，宋輕塵視線下移，掃過對方突起的喉結，目光在貓咪身上停留數秒。

或許是對手的表情過於淡定，江暮雨挑了下眉，笑容逐漸收束。

他環抱雙臂將貓擋住，語調慵懶：「那你說，比什麼？」

聞言，宋輕塵心中瞭然。

所以這是……不良少年之間的對決？

饒是與他無關，卻想將這個話題照進現實。

他漫不經心地將目光飄向別處，稍加思索后抬起眼，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比成績。」

話音剛落，就見剛才嗆到的那位兄弟，這次直接將汽水噴了出來。有人被他噴到，瞬間罵罵咧咧。

汽水濺到腳邊，宋輕塵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將腳往後收了收。

同時他注意到，許多人在聽見他的話后，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其實比什麼都行，畢竟前世他的家人，或者說作者，希望他樣樣精通，以至於他文武雙全。

只是他不想髒了手。

江暮雨輕嗤一聲：「你認真的？」

宋輕塵：「你說呢？」

父親曾說過，但凡對決，首先要贏在氣勢上。

江暮雨似笑非笑：「那你可別反悔。」

找麻煩的傢伙離開后，宋輕塵在吃瓜群眾審視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走進了洗手間。

站在鏡子前，他將遮眼的劉海撥到一旁。

清楚地看見滿頭灰毛后，他的表情略顯複雜。手一放下，劉海又落回眼前。

確切來說發色偏亞麻灰，色淺，跟他家布偶貓腦袋的毛色有點像。發質倒是不錯……但是半長不長的，也不知道走的是什麼風格。

其實原身長得還不錯，皮膚是惹眼的冷白。可有著一副好皮囊，卻偏偏不走清爽路線。

一聲嘆息后，宋輕塵忽然發現原身不僅指甲很長，甲縫裡還有明顯的污垢。他呼吸一滯，隨後不加掩飾的嫌棄躍然臉上，匆忙洗起了手。

這時，一個歡脫的聲音陡然響起，像小孩兒，還有點萌。

【系統：Hello~我是你的專屬客服233喲！】

「你好。」宋輕塵回應它。

手上動作卻絲毫不停，又擠了許多洗手液，一臉沉重地搓洗著。

【系統驚呼：你好浪費！】

「……」小宋選擇性耳聾。

作為輕微潔癖患者，若是物理上的雜亂還能忍，但眼下這種情況對他而言算得上是化學武器，殺傷性極強。

把手洗凈之後，他心裡總算舒坦一些。

走出廁所不知何去何從，便問系統：「你知道我是哪個班的嗎？」

【系統：高二（5）班～請問是否載入原主記憶？】

「好，謝謝。」

循著記憶，宋輕塵順利找到了班級。

進門的時候已經開始上課。

他察覺到班裡氣氛有些微妙，不少人望向他的眼神都略顯古怪。

原主的位置在最後一排，同桌是個平頭小胖，髮型也挺炫，鬢角剃出一道閃電。

「草，你不是說那帖子不是你發的嘛？到底什麼情況？」金畢晃了下手機，上面赫然是方才走廊那段視頻。

瞟了眼老師，金畢壓低聲音道：「要是打群架哥們還能幫你撐個場子……你倒好，ale學習？喝假酒了啊？？」

不料宋輕塵一臉淡然：「有指甲鉗么？」

「……」

短暫沉默后，金畢從桌兜摸出指甲鉗：「江暮雨的回帖你看了沒？」

宋輕塵搖搖頭。

剪完指甲，他拿出手機找到學校論壇，一眼便看到最頂端那個帖子。

【標題：立此貼為證，挑戰江暮雨，有種來alle】

[內容：爺近來夜觀星象，明日適合ale指星。因此我代表高二5班全體同學，向2班江暮雨發出挑戰。挑戰地點另行通知，敢來么辣雞？]

字裡行間都充斥著中二氣息，還附了張寫著「戰書」的配圖。

宋輕塵往下划。

[1L：笑了，我5班的，潑髒水可還行？？？]

[2L：我江哥平時不看論壇，樓主報個名字，保證替你轉達→√→]

[3L（樓主）：勞資叫宋輕塵，讓江暮雨等著好了。]

[10L：我是5班的，我相信宋同學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依我看，他雖然人品不咋地、自戀又裝逼、人緣也超差……但是他慫啊！］

[11L：同上，我聽他表弟說，他連異能都沒覺醒，怎麼敢的呀？]

[12L：爆料，那天2班男生打籃球，我看見樓主偷拍江暮雨。還是連拍，你們細品。]

[22L：牛逼！剛才姓宋的真來我們班挑釁了，要視頻的私戳。]

[23L：666，誰不知道我江哥年級倒數，竟然找他比成績，哥們有種！]

[24L：嘿，那你是不知道，去年期末，宋輕塵可是比江暮雨高了4分呢！整整4分！！！（狗頭.jpg）]

[25L：再次爆料，上次考試樓主和我挨著，不僅瞄我卷子，還試圖用劉海掩飾他的罪行。這讓我不得不懷疑，這4分是他從我這兒瞄來的。（狗頭.jpg）]

看到這，宋輕塵略無語。

「能不能簡單介紹一下這本小說，以及我在這本書里的作用？」他問系統。

【系統：好的！這是本沙雕耽美校園文，主角是校霸江暮雨和學霸段逍恆，講的是他們從爭鋒相對，到日久生情的故事。】

【系統：按照當前進度，江暮雨已經對段逍恆產生了好感，正琢磨找什麼理由才能接近對方。而段逍恆，正試圖看清自己對江暮雨的感情，內心無比複雜。】

【系統：至於小主你這個角色呢~在原文中是一個炮灰工具人。前期被A反派拉來擋箭，受到群嘲。後期會在B反派的慫恿下和主角搶男人，最後慘敗，自取其辱。】

宋輕塵：「……」

說好的幸福、快樂地活下去呢？

【系統：嘿嘿，之後還會出現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網友，使用異能把你變成pg哦～】

「……」

等一下，請問說得這麼輕鬆是幾個意思？

「那你能再介紹一下我前世所在的那本書嗎？」

【系統：好的，但是書庫比較大，檢索需要時間，請小主稍作等待。】

「你往下看，30樓。」見宋輕塵不動了，金畢斜睨著屏幕，小聲提醒，「江暮雨剛給你回的貼，嘖，那賭注也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