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存在即合理？

沒手機玩，也無話可聊，江暮雨只能邊擼貓邊看風景。

他有意無意地朝邊上瞟，就見宋輕塵專註地盯著手機，時不時打幾個字，像是在和誰聊天。

實在是閑著，江暮雨便開始好奇，這大半夜的對方能和誰聊這麼起勁？

靈機一動，他不動聲色地把貓往邊上推了推。

貓大概是以為自己遭到了主人的嫌棄，慢騰騰地從主人腿上爬走。

江暮雨在心裡盤算著，等貓湊到宋輕塵身邊，他再把它抱回來——趁機看一眼宋輕塵的聊天界面。

卻沒想到宋輕塵瞟見貓后，默默地挪了挪身子，讓出空間。

之後，貓走一步，他挪一點，就差當場打開車門一躍而下。

「你怕貓？」江暮雨覺得難以置信。

回想宋輕塵之前盯著貓的樣子，明顯是喜歡的，怎麼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正為知曉對方的弱點而竊喜，接著，卻收穫一句充斥著不滿與嫌棄的質問：「你到底是怎麼養貓的……臟死了。」

「……要你管。」江暮雨悻悻地把貓抱了回去，過程中倒也沒忘記初衷，瞟了眼對方的手機。

答案令他意外，卻又覺得合理——聊天對象是莫天。

果然是臭味相投……江暮雨撇開頭不再看宋輕塵，心情又變得煩躁起來。

*

宋輕塵確實在跟莫天聊天。

幾分鐘前，論壇那幾條意味不明的私信將他剛剛泛起的困意盡數打消。

那個「第三人」說知道他的身份……可他指的是指哪個身份？

是指「傲天是宋輕塵」，還是「傲天是穿書者」？

思緒繁雜，宋輕塵忽然覺得，這段新的命途似乎遠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就像海面看似平靜，卻暗礁叢生。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相信對方的話，沒準是哪個無聊之人，閑著沒事嚇唬他。

因此他不著急回復，而是將這幾天出現在身邊的種種異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從視頻被流出，再到今晚的幻境……奇怪的事接踵而至。

細細斟酌后，宋輕塵決定先裝傻，便如此回復——

[傲天：我是誰？我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賺錢小能手罷了。]

對此，對方只回了句意味不明的「呵呵」，讓宋輕塵嚴重懷疑他在搞心態。

他正思考著，就收到了莫天的消息。

[莫天：我兄弟都跟我說了，姓江的不僅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還把藏在女廁所的塑料模特搬出來嚇他們。]

[莫天：整個計劃除了他們只有你知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宋輕塵：「……」不能說毫無邏輯，只能說與事實毫不相干。

[宋輕塵：你兄弟說他看見江暮雨本人了？]

[莫天：沒有。]

[莫天：但除了他還有誰？]

宋輕塵：「……」還有我啊。

作為一個曾經飽受「人設之力」折磨的人，宋輕塵忽然開始同情這些從不思考就亂下結論的反派。

[宋輕塵：反正我沒告訴他。]

[宋輕塵：我倒是也想問，今晚的幻境真的和你沒關係？]

將話題一轉，宋輕塵決定從莫天身上獲取一些線索。

說實話，就今晚莫天的反應來看，宋輕塵覺得確實不像他所為。

[莫天：不信拉倒。]

[宋輕塵：那你有懷疑的對象么？]

[莫天：江暮雨。]

「……」

[宋輕塵：朋友，你有沒有發現自己但凡遇上什麼事，想都不想就開始懷疑江暮雨。]

手機那端，莫天盯著消息愣了愣。

嘶……

於是，他開始認真思考——

他們班那幾個他都了解，沒人能致幻。文異班更不用說，全是辣雞。

接下來就只剩下綜合班了。嫌疑人有5個……江暮雨、段逍恆，還有三個不認識的。

難道是段逍恆？

該不會是因為，撕別人情書這件事被爆出來后這傢伙心有不爽，所以決定報復他吧？

[宋輕塵：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懷疑那個戴眼鏡的。你要是好奇，可以去了解一下。]

[宋輕塵：對了，之前給你妹妹傳視頻的那個人，查出是誰了么？]

莫天再度陷入沉思，他心說是哦，這件事好像也挺重要的，怎麼就給忘了……究竟是哪個***？

[莫天：不知道。]

[宋輕塵：能不能把他號給我？]

[莫天：幹嘛？]

[宋輕塵：我從小就勵志當一名私家偵探，想向他請教一下。]

莫天：「……」

莫天回了句「有病」，但還是順手給宋輕塵發了過去。

[莫天：如果你問出這是誰，記得告訴我。]

[莫天：這貨拍下來就算了竟然還發出去，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妹的情書被段逍恆撕了。敢讓我妹丟人，我饒不了他。]

宋輕塵：「……」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么？之前在別人面前嚷嚷這件事的不是你自己嘛=口=！！

得到賬號，宋輕塵剛把好友請求發出去，車就到了目的地。

夜色籠罩下，是一片高檔的別墅區。

和書里說得一樣，江暮雨同他上一世挺像，出生富貴、家住豪宅。

付了車費，宋輕塵卻沒下去，平靜道：「還有這麼點路就自己走吧，大哥就不送你了。」

「……」

他本以為江暮雨會不加挽留，卻見對方回過頭，並沒有一走了之。

「你還有事兒么？」江暮雨問。

「沒有，怎麼了？」

江暮雨猶豫著開口：「那要不然你……」

「？」宋輕塵疑惑地看著他，隱隱有種預感，總覺得這人會說一些離譜的話。

畢竟這是本沙雕文，主角也不能用「正常」來形容……

果然——

江暮雨：「來幫我家貓洗個澡？」

「……」

剛想讓這個不要臉的傢伙趕緊滾，就見對方倏然一笑，又地喊了聲老大。這一次更為自然，聲音也響亮不少。

江暮雨：「洗一個唄。」

宋輕塵：「……」

呵呵。

*

讓宋輕塵洗貓，江暮雨也只是說說，卻沒想到對方還真答應了。

事實上，貓是江暮雨上周剛撿的，淋了場陣雨，慘兮兮地趴在他家門口。

初見那一剎他覺得有點眼熟，很快便想起來，這貓與之前夢裡見過的那隻很像。

由於在學校住宿，他便把貓送去了附近的寵物店，昨天才剛接回來。這周末他父親和爺爺都在外出差，恰好保姆也請了假，只剩下他和貓相互作伴。

說來也奇怪，明明一天下來，這小傢伙都跟他保持著一定距離。但在夜裡出門前，它忽然扒著他的褲腿，非要跟他一起。

怕貓跑丟，他便拿了根遛貓繩把貓栓在校門口，卻沒想到還是被它給掙脫了。

在校園裡胡跑一通，弄得滿身是灰。

到家后，宋輕塵帶著貓去了洗手間，江暮雨則用新手機登錄聊天賬號。

意料之中，有段逍恆的消息。

[段逍恆：你忽然鬧什麼脾氣？我不是都陪你去了。]

[江暮雨：我有么？我怎麼會跟你鬧脾氣呢，我只是想讓你早點回家。（微笑.jpg）]

[段逍恆：…………]

之後屏幕上一直是「對方正在輸入」，良久才回過來一句。

[段逍恆：是因為那天我跟你說，等畢業了再考慮交往的事，所以你才不高興？]

[江暮雨：沒有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騙你是狗。]

[段逍恆：那你現在在哪兒？]

趁宋輕塵不注意，江暮雨在洗手間門口偷偷拍了一張他的背影，發了過去。

[江暮雨：家，還帶回來一個人形洗貓機。]

一分鐘不到，電話便過來了。

「江暮雨你故意的？」段逍恆一字一句地問。

不過他的語氣異常平靜，沒聽出半分醋意，似乎只是做個確認，這讓江暮雨有些失落。但又開始後悔，心說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這麼想著，態度瞬間軟了下來：「我沒有……」

他剛想解釋，就聽見對方認真地問：「他腦子是不是真摔壞了？」

「……啊？」

「我知道你討厭他，但也不要趁人之危，這種時候就應該帶他去醫院。」段逍恆語重心長地說，「免得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江暮雨忽然覺得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包括段逍恆，也包括他自己。

之後是一聲輕嘆，段逍恆道：「算了，今天太晚了。早點睡吧，明天再聊。」

沉默須臾，江暮雨聲如蚊蚋地說了個「哦」，電話已經被掛斷。

其實很多時候江暮雨都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段逍恆這個人。明明那傢伙的性格也沒好到哪兒去，看上去還總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陰晴不定的。

他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某一天，這人願意站出來替他說話，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信任。

又或者是因為，他小時候見過一個算命先生。那人說他雖然命犯小人，極易遭人猜忌，但會遇見一位命中注定、能包容他各種小脾氣的貴人。

其中一句描述便是——那人外冷內熱，先為敵、後為友。

於是某天，當江暮雨恍惚間回想起這句話……就發現自己彷彿中了魔咒。

他開始控制不住把視線放到段逍恆身上。

再後來，他漸漸發現，他喜歡的人會在他隨口念叨完一句想喝可樂后，順路給他捎上。

會在他不經意間划傷手后，主動給他貼上創口貼。

會耐心給他講題，會在他不懂裝懂時無情戳穿他。

重點是，還特么會撕別人給他的情書……

行吧，栽了。

「我走了。」宋輕塵的聲音把江暮雨的思緒扯了回來。

洗得還挺快，貓已經在客廳甩毛。

「記得把它給吹乾。」宋輕塵提醒道。

「哦……」

目視著對方走到玄關換鞋，江暮雨才想起把宋輕塵拖回來的目的。

「等一下。」說完他快步走到櫥櫃前，瓶瓶罐罐裝了一堆，然後塞進宋輕塵懷裡。

「這些葯你拿回去，自己研究著擦吧。」江暮雨補充道，「要是覺得不舒服就早點去醫院，醫療費我來出。」

*

宋輕塵最後還是沒有在江暮雨家借宿。

洗貓是看在貓的份上。

他能預感到，如果他賴著不走，段逍恆醋罈子必翻——甩眼刀是小事，不再給他發作業答案是大事。

他本想去酒店，但看著身上髒兮兮的衣服，最後還是決定回家。

剛到家門口，他便用200積分換了張「鴉雀無聲」——能在使一定範圍內的人聽不見任何聲音，時效半小時。

接著爭分奪秒地洗了個澡，鑽進房間，並沒有把人吵醒。

在床上看著所剩無幾的積分，宋輕塵一陣無奈。

正想睡，忽地想起論壇私信，他點開，發現「第三人」後來又回了幾句。

[第三人：有些事我現在無法告訴你。]

[第三人：我只能說，我知道的遠比你知道的多。]

[第三人：我無意為難你，只是你的一些行為牽涉到了我的利益。]

這話說得很模糊，但宋輕塵隱隱感覺……這人應該知道些什麼，而非等閑之輩。

難道他就是落下筆記本的另一位穿書者？可這個語氣又感覺不太像……總感覺筆記本的主人憨憨的。

他所說的利益又是指什麼？

宋輕塵乾脆爬起來，坐到書桌前把疑點都列了出來。

【偷手機的人——將視頻發給江暮雨和莫笛的目的？】

【筆記本主人A——同為穿書者。該人看過原文，知道我為穿書者，認為傲天是組織。】

【幻境製造者A"——疑似擁有同樣的系統。】

【論壇「第三人」——如何知曉我的身份？所指的是哪個身份？利益指什麼？】

【陸川（疑似=A=A"）——疑點：似乎對p不了解，是否看過原文？】

線索零散，還存在矛盾，這讓宋輕塵有些頭疼。

如果這一切的背後，只有一個人，那這人還挺難對付。

如果是不同的人……那也實屬麻煩。

想了想，他決定先從筆記本下手，周一去學校確定一下嫌疑人的筆跡。

至於這位「第三人」……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的語氣讓宋輕塵覺得很不舒服就是了。從來沒有人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傲天：不要拿身份的事威脅我。]

[傲天：如果有求於人，就拿出求人的態度。]

對方沒有回復，或許是睡了。

*

夜深人靜，段逍恆翻來覆去睡不著。

但凡閉上眼，之前幻境里發生的一切就會在腦內重現——

當時陰暗的走廊忽然只剩下他自己。正胡亂走著，一雙冰涼、濕潤手的攀上他的肩。

他腳步停滯，能感覺有什麼伏在背後……連著衣裳也跟著濕透。

耳畔響起幽冷的女聲：「還記得我么？」

段逍恆擰眉，沉聲道：「你是誰？」

女鬼笑起來，湊在他耳畔輕聲說：「我是你……」

「？」

正回憶著，記憶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段逍恆望著天花板，眼中儘是迷茫。

等一下，她後半句是什麼來著？

他總覺得那女鬼當時有把話說完，並且之後還發生了什麼，卻沒來由地，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而且似乎是一件很重要、困擾了他一晚上的事。

然而最後只記得……他在尋找江暮雨的途中碰上了陸川，兩人一起兜兜轉轉。終於在0點的那一刻，從幻境中走了出來。

終於困意襲來，他沉沉入夢。

夢中他在迷霧中前行，撿到一張卡片。

上面寫著——

「世事無常，我們很難擺脫命運。」

「但我一度認為存在即合理。」

「一如我們相遇，會逢其適。一如我們相愛，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