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牽著瘋子走(三)

那人沒說話，只盯著沈雲看。

小少年關心人的模樣也很可愛。

南彌只偷偷拉著對方微涼了的手，彼時太陽落了下去，夜裡風也變冷了許多。

他不說話，沈雲正奇怪著，便見到南彌呼了呼他的手心，他好像受了重傷，連嗓子都壞了，「不、冷……」

雙手合十，熱度從指尖傳過來的時候，燙到了心尖兒上去。

……有些熟悉。

他上回在雲華殿也這麼給師尊暖過，好像。

這舉動原來這般暖人的嗎？

難怪那傢伙從那日過後便不對勁了很多。

沈雲悄悄紅了耳尖。

「很、漂亮……」一根修長的手指貼著沈雲的臉龐，替他理了理鬢邊的髮絲，指腹不經意間蹭到了少年的耳尖處。

「唔……」沈雲自然察覺到了，耳尖處比他其他部位還敏感，他便下意識偏了頭，想遠離一點。

少年的反應很細微，卻能叫如今神志不清的男人迷失心智。

倫理道德……那算什麼東西。

漂亮的小雀兒……情動得時候更漂亮。

沈雲沒有發現，那雙金眸中此刻已經被猩紅所全部替代。

下一刻，溫熱的唇舌便一口咬住了那耳尖的輪廓！

沈雲有些失神。

「喂……我還這麼點大，你就下得去手啊？」他低聲提醒道。

知道這人是師尊，沈雲也不排斥他的接觸。

就是看不見，感官更加敏感了。

……有點刺激。

小少年精緻的喉結被人放在指腹中摩挲，沈雲抬著下巴，心中吃醋道，「不對……我現在是原主……師尊對原主，也這麼過嗎？」

可他話音未落，一道冷氣卻從沈雲耳邊傳來，那男人恢復了嗓音，連說話都連貫了起來，平日好聽溫柔的聲線此刻冰冷無比，像失憶后的師尊，聽得沈雲頭皮發麻，「本君願意碰你，你便挨著就是了。」

他這話說的很沒有禮貌而且充滿著暴戾。

沈雲渾身一顫，心底不知為何那先前聽到對方誇獎的心悸又顯露了出來。

他竟然一時不敢動彈。

太陽原來已經下山了。

「好奇怪……分明是原主的過去，卻如此感同身受。」

我現在是什麼情緒？

羅生盤上穩穩地顯示出答案。

恐懼、順從。

「唔……」男人掐起他的下巴，將少年的嘴巴掐開，他沒有吻上來，此刻只用雙幽幽的眸子盯著沈雲的口腔中，看他的舌頭和牙齒。

像被主人挑選中的小寵物。

「尚可。」對方清冷地道。

沈雲這才注意到他眸子中的猩紅，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幾步。

「你……你和他……」沈雲覺得太陽下山前那個瘋子看起來更可愛一點。

「那是本君為了對付心魔分裂出來的一個元神，尚說不清楚話。」他頓了頓，指尖一抹，金色的靈力便轉眼間將身上的傷口癒合起來，留下一道疤痕。

傷口很容易癒合，傷疤卻在。

南彌便執起沈雲的手腕，落下一吻，那靈氣便轉眼替他二人烘乾了衣服，簡單地解釋道，「夜裡冷。」

見著沈雲下意識一縮身子，南彌輕笑一聲，低頭看著對方的桃花眼，語氣蠱惑著道，「你想修仙嗎？」

他把玩著少年的那縷乾淨的發，「天生凡骨，換作他人自然解不了，可本君能做到。」

沈雲一愣，忽然間抓到了什麼，他看著南彌近在咫尺的眸子，看清楚可對方眼中的蠱惑和惡劣。

沈雲剛想搖頭。

可羅生盤下達的答案是:答應他！

「警告！警告！——此選擇為重要選擇！拒絕可能會導致——」

「原主死亡！」

沈雲渾身一顫，看著眼前的人覺得陌生。

「你是說……？」

他一直沉浸在師尊的溫柔假面之中。

而如今對方將惡全部展現在原主面前，他才恍然察覺到，有個比喜歡還強烈的情緒……懼怕。

是第一次沈雲從小九那見到南彌的時候就留在心底里的了。

師尊修的無情道，不記得很多事，所以最真實的那個人才暴露在他面前。

沈雲垂著腦袋，啊，對了，師尊是大反派呀……

難怪他傻傻用心頭血都換不回來。

不會早就壞到骨子裡了吧。

粗布短衣的少年，口裡說著不喜歡當英雄，還會偷偷地救個不相干的瘋子，口裡說著做個凡人就好，其實是他知道自己天生凡骨，只配做個凡人。

可他很幸運，遇到了一個瘋子，他告訴他，他可以幫他。

也很不幸，他將被抽走魂魄，成為一具漂亮的布娃娃。

「原主……喜歡他嗎？」沈雲心中顫抖地問道。

羅生盤只冰冷地出現三個字，「只有怕。」

「世界線中說，原主喜歡他。」

羅生盤冰冷地回答他:「他之後會喜歡的。」

沈雲正想要再問，卻聽身旁人湊近在他耳邊問道，「可想清楚了？」

熱氣撒在沈雲耳邊，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餉才點點頭。

那人似乎很滿意，開口道，「那……阿雲你得喜歡本君，本君不需要不聽話的狗……」

他很有耐心，沈雲微微垂著眸子，他便俯身去探著頭看沈雲的桃花眼。

沈雲眼裡露出委屈來，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心中道，你從前跟我說……不能接受我喜歡你，是因為我們是師徒。

如今他是知道為什麼二人關係如此彆扭了。

原來原主不過是具玩偶罷了。

主人對玩具的寵愛和佔有慾自然會異常地強烈。

男人眼裡重新偽裝上笑意，是沈雲最熟悉最喜歡的模樣，衣冠楚楚、一派君子、氣質不凡。

沈雲咬了咬后槽牙。

……斯文敗類！

南彌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麼睜著一雙桃花眼突然眼眶積累著淚珠往下掉。

他想伸手幫他抹了去——

「啪！——」卻被小少年打開了手掌，沈雲突然後退幾步，轉身便逃！

南彌暗了暗眸子，感受到掌背的痛感，心中只覺得無趣。

本君便如此不受人待見？……一個兩個，總是想拒絕本君。

要麼就是虛情假意。

他今日借著那分神的瘋癲模樣，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從人群里一步一步地走過來，關心自己。

也是這樣。

他冷眼看著沈雲跑了幾步，頓住腳步。

他們還被困在一起。

跳下去，落到方才那個岩縫裡……

沈雲方才有這個想法，身後的人卻道，「你若敢跳下去……本君便去找那個叫宋雪兒的小丫頭。」

那人頓了頓又道，猩紅的眸子和惡劣的語氣，其中不乏瘋狂的病態，「爾不過凡骨……」

他白日只是模樣瘋，沈雲卻能察覺到對方柔軟的內心，——夜裡才是真瘋！

沈雲正巧在洞穴門口，天上那輪皎潔的圓月格外刺眼。

「你……你若要個寵物，這世家天驕很多人都會願意的，我……」沈雲轉過身，越是在這裡呆著，他便好像越是接收到原主的情緒。

恐懼、無助、掙扎、屈辱。

世人都說，霜梧峰的南彌上君不知何時帶了個凡人回來，三生何其有幸區區凡人能得萬千寵愛，仙君為他重塑仙骨，藏在霜梧峰上日日夜夜守著，不願意叫人看一眼、碰一下。

「我……有婚約。」這次沒有羅生盤的提示，沈雲捂著腦袋低頭呢喃道，他有些頭疼，有些分不清如今自己是誰。.

世人皆是默認，那小徒弟定然是萬般願意的，何曾想過，他原是不願意的？

連沈雲自己也沒有想到。

他先前在客棧中和師尊把酒言歡，親密無限，小九卻如此大費周折叫他自己來親眼看看原主的往事。

……系統是在給我警告嗎？

少年貼著那岩壁，看著男人一點點靠近過來，緊張地問道，「我們先想辦法上去，再……再說好嗎？」

一隻大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對方溫聲道，「沒關係……」

「本君可以帶你回到上面去……這不是什麼難事。」他繼續道，「三日後……本君會再來問你幾回。」

那小少年搖了搖腦袋，蒼白地道，「我……我天生凡骨，不勞煩……」

他漂亮的桃花眼帶著慌亂和害怕，眼尾還有方才情動的微紅和淚花。

身上的衣服也在方才拉桑下鬆了一些。

就好像……剛被人侵犯過一樣。

南彌看著他的眉眼，伸手揉了揉他的眼尾，語氣竟然有些上挑，「好漂亮……」

沈雲的父母都是凡人，被自己欺負了也沒有人會知道，想如何折騰如何玩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道貌岸然。

沈雲想起世界線中的反派，總是喜歡冠冕堂皇地找個借口滿足私慾。

就像他下山虐殺魔修那般，會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

「躲開他的觸碰。」

羅生盤冰冷地下達著指令。

沈雲被它的聲音喚回神，這才發現對方已經離他只有一拳距離。

沈雲不自在地垂頭，往身後靠了靠，泯著唇，「仙、仙長……請你自重……」

那人動作一頓，顯然沒想到沈雲會是如此反應。

從前在各路仙家，哪位修士不是對他恭恭敬敬地，心中傾慕他的女修不知多少。

這人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他開口道，方說了一個字出來，沈雲便感覺下一刻到強大的靈壓出現在自己的肩膀上！

「喜歡宋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