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在皇帝面前吹牛逼，特別是在崇禎皇帝面前吹牛逼那可是要掉腦袋的，話說當年袁崇煥向崇禎皇帝保證五年平遼，可袁崇煥卻因為這個吹牛逼最後被千刀萬剮。

如今盧象升向崇禎皇帝保證說清明之前平定江淮的匪患，這難度可不比當年袁崇煥五年平遼來的簡單。

別看現在崇禎皇帝對盧象升如此信任，可一旦盧象升沒辦法如期完成任務，那以崇禎皇帝的尿性，絕對翻臉不認人。

「怎麼？覺得有困難？」盧象升看到李煥面露難色，當即詢問道。

「大人，這不是困難不困難的問題，這是掉腦袋的問題啊。」李煥直接回答道。

「哈哈，你倒也直接。」盧象升哈哈一笑後起身說道。

李煥被盧象升這突如其來的笑聲搞得有點懵逼，心裡直犯怵，這掉腦袋的事怎麼在你盧象升眼裡就這麼不值一提？

「不錯，這的確是掉腦袋的事，可如果遇到困難就畏手畏腳，這又豈是為臣之道？」盧象升直視著李煥問道。m.

李煥聞言不禁一陣沉默，如果其他人說這些話，李煥可能會認為這人是在唱高調，可問題是對面的人是盧象升，李煥知道盧象升絕對不是那種只知道唱高調的人，而是真的腳踏實地解決問題的人。

「為君父分憂本就是咱們臣子的本分，大人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其他人的心思呢？」李煥小心回答道。

在見識了大明官場的黑暗后，李煥已經對這個操蛋的官場不報任何希望了，李煥在官場上遇到的每一個官員都在想方設法的謀取個人利益，至於大明朝的得失，大明朝百姓的死活，有哪個官員真的關心過？

你盧象升雖然貴為六省總理，掌管著大明半壁江山，看似位高權重，可如今的大明朝又豈是一兩個人的努力能解決的？

「你說得不錯，如今的大明朝為國為民的官員少了，為己為私的官員多了，可正因如此，我等才要多為國為民為君父多分擔你一些，如果我們都放棄了，那這天下還能指望誰？」盧象升心平氣和地說道。

李煥被這話說得啞口無言，面對這麼一個看似有些認死理的盧象升，李煥有再多的解釋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所以李煥只能表示理解。

不過理解歸理解，但並不代表李煥認可盧象升的觀點，眼下的大明已經千瘡百孔，僅憑一個盧象升救不了大明朝。

「大人公忠體國，卑職萬分敬仰。」該說的不該說的李煥都說了，盧象升還這麼執迷不悟，那李煥也只能祝他好運了。

「你這嘴上誇我公忠體國，心裡是不是說我食古不化，不知變通吧？」盧象升起身後對李煥打趣道。

「屬下不敢。」李煥被盧象升說中了心思，不禁老臉一紅，趕緊否定道。

「沒什麼敢不敢的，我這麼做了你這麼想也正常。」盧象升也難得輕鬆一回，對著李煥笑說道。

這下輪到李煥是真的無語了，當即只能沉默以待。

「你這般想也正常，如今這天下各地的亂匪多如牛毛，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更是入不敷出，可以說整個朝廷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境地。我也知道我說要在清明之前肅清江淮地區的匪患是千難萬難，可我必須得這麼做，而且還一定要做到，你可知為何？」盧象升語氣陡然一轉，轉身向李煥問道。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李煥不失時機地送上一記馬屁。

「好，聽到這話當浮一大白，不過你這話還是太虛，我今天不講虛的就講一點實的。」盧象升聞言不禁擊掌讚歎道。

可稱讚完后，盧象升繼續說道：「自崇禎七年闖賊南下之後，整個江淮地區一片糜爛，百姓流離失所根本無力生產，可江淮地區乃我大明稅倉，此處的百姓流離失所，那朝廷就征不上稅，如果沒有稅收，那大明還如何維持？你要知道我大明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沒了錢朝廷的百官就沒有俸祿，邊關的將士就沒有軍餉，如果我不能在清明節前解決這些亂匪，那意味著整個江淮又要被耽擱一年，如果今年還不能把江淮地區的稅收補上，那朝廷就要出大亂子了。」

李煥聞言只能表示自己的格局太低了，盧象升想的從來都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個朝廷，更是天下蒼生。

「大人教誨，下官定當謹記。」如果說剛才李煥心裡還有點不服氣，此時此刻完全被盧象升的這番話所折服，這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氣魄之人。

「你我雖然只有數面之緣，可我觀你為官做事雖不拘章法，但還是個為國為民辦實事的人，你既有此手段，那更該為君父分憂。「盧象升頓了頓后語重心長地向李煥囑咐道：」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千萬別對這個世道失望更不要對這個朝廷失望，朝廷內是有幾個宵小之輩，可也有許多忠君愛國的仁義之士，只要我等奮力同心，當今聖上一定會平定這場匪患中興我大明你。」

盧象升之所以對李煥如此推心置腹，當然不是看李煥馬屁拍得好，而是看在李煥真心為國辦實事的份上，尤其是李煥在闖賊南下之後沒有跟其他地區的官員一樣擺爛，而是在潁州地區安置流民，迅速恢復了當地百姓的生產，就沖這一點，盧象升就高看李煥一眼。

李煥此時此刻已經絲毫不覺得盧象升是毫無條件愚忠，不是他看不到當今朝廷當今聖上的種種缺點，而是他哪怕知道了有這麼多的缺點，他也依舊愛這個朝廷愛這個天下，更願意為這個朝廷奉獻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雖然知道身邊這位長者的期盼終將落空，崇禎至死都沒有平定匪患，大明也不可能在他手裡中興，最後整個大明朝也在一次次內耗中流幹了最後一滴血，最後被滿清撿了大便宜。

盧象升為了他的目標奉獻了自己的一切，哪怕最終失敗，可至少他付出了、努力了，至於說最後的結果如何，那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