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在身邊吧,30多個小時的火車誰也沒覺得枯燥,說說小時候的事兒,談談分開后的彼此生活,暢想一下未來的打算,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自在舒服到連睡覺都覺得是一種浪費。
直到程讓都打了好幾個哈欠還在跟陸斯聞說話的時候,陸斯聞才笑著勸他:
「睡吧,我又不走,醒來就能看到我,還怕沒機會說嗎?」
十年了,程讓從未這麼自在過,從未說過這麼多話,從未笑得這麼真誠過,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好到他根本捨不得就這麼結束,就好像結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一樣,直到陸斯聞給了他保證,說醒來就能看到,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激動和亢奮了。
意識到今天自己的狀態,程讓都忍不住笑了:
「我就是……」
「我知道。」陸斯聞打斷他的解釋,放在過道里的腳微微動了動蹭了蹭他的:「我和你是一樣的心情,可是程小讓,我們還有一輩子呢,你一天之內把話都跟我說完了,我怕你以後又變成悶葫蘆,雖然機率不大,但我們有的時間慢慢說,我也會慢慢聽,聽你說你所有想說的。」
程讓靠在車廂壁上看著陸斯聞,沒有回應他的話。
這本應該是一個平和的,舒服的,愜意的時間,他本應該像剛才一樣自在,可他此時看著陸斯聞的臉,看到了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和他臉上的笑,程讓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自己有些失控。
是心跳的失控。
他的心跳沒由來的加快,在胸口處橫衝直撞,幾乎都快要跳出胸腔。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明明陸斯聞什麼也沒做,只是對自己很溫柔地說話,只是像往常一樣笑看著自己,他卻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陸斯聞一直看著他,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怎麼了?不願意睡?那我們就再說會兒話,你想說……」
「陸斯聞。」程讓打斷他的話,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你當初是怎麼確定喜歡我的?」
雖然這兩天程讓的直白已經讓陸斯聞有過體驗,但這個問題還是讓陸斯聞一愣,可他隨即就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怎麼?意識到可能有點喜歡我了?」
程讓依舊很直白:「不知道,但我剛才看著你的時候心跳突然好快。」
少年的程讓雖然很坦率,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是個很明亮的孩子,可陸斯聞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坦率在將來的某一天會在感情的問題上體現。這樣的他讓陸斯聞總覺得眼前的程讓並不是只比自己小了一個月的同齡人,而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對什麼都懵懵懂懂的模樣。
可程讓從未經歷過感情,本應該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因為被家庭放養而變得叛逆恣意,同齡人怕他還來不及,更不要說什麼喜歡,他也沒那個想法。後來決定考醫學院就沒了時間,到了大學倒是收到過女生給他的情書,但或許是不來電,或許是醫學院的課程太忙,他竟然也沒動過心。
之後的十年他更是連往這方面想都不曾。
程讓對感情的一知半解都是來自於和陸斯聞在一起的那半年時間,可就算是經歷了那半年,他們兩個人之間卻也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談戀愛,他從未以談戀愛的心境去和陸斯聞相處過。
他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可陸斯聞知道,他如果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陸斯聞的話,似乎沒有什麼比問他更直接的方式了。
這種問題,程讓大概率也不會去問別人。
陸斯聞當然不會抗拒程讓這樣的直白,相反的他很樂意程讓有問題就來問自己,靠他一個人想的話可能要太久太久了。
只是該怎麼告訴程讓自己當初是如何意識到喜歡他的呢?
「還記得秦超嗎?」陸斯聞問他。
這是程讓很多年都沒想起過的名字了,聽陸斯聞提及想了一會兒才有了點印象:「中學同學?」
陸斯聞不是很滿意地看著他:「你那個時候和他關係那麼好,現在就忘了?」
程讓一愣,看著陸斯聞,他的表情似乎帶了點怨氣:
「我那個時候惹你不高興過嗎?」
陸斯聞輕哼一聲:「初升高的假期怎麼過的還記得嗎?」
那麼久遠的事情程讓早就沒了印象,但陸斯聞這麼說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和他一起過的?」
「是。」陸斯聞的語氣還是很幽怨:「我每次去找你,你不和秦超有約了,就是在和他有約的路上,我一個假期見你加起來的時間還不如他見你一次來得多。」
程讓對秦超都沒了印象,更不要說是和秦超一起去做的事情,可他也多少從陸斯聞語氣中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
「高中就不在一個學校了,早就沒聯繫了。」
陸斯聞不說話,難得的孩子氣。
「你就是因為這個察覺到喜歡我的?」
「我當時就覺得很憋悶,生氣談不上,但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尤其是看到秦超的時候,恨不得撲過去跟他打一架。」陸斯聞說:「不過朋友之間大概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所以我並沒有往喜歡的方面去想。」
「是升入高中之後漸漸意識到的。」陸斯聞看向了窗外,可此時時間已經很晚了,窗外也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高中是你最「無法無天」的時候,可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是有原因的,你也從來不會主動去招惹誰,但所有人都在誤會你,都在怕你,我想幫你,替你解釋,卻沒有人相信。看到別人看你的眼神,聽到別人誤解你的話,我都很心疼很心疼,恨不得替你承受那一切。」
「後來慢慢發現自己見不到你的時候連學習都沒辦法再專心,擔心你會不會又打架了,會不會又受傷了,見到你了卻又有點生氣,氣你怎麼總是讓我不省心。」陸斯聞笑了笑:「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多,自然而然的也就明白是因為什麼了。」
陸斯聞回過頭來看他:「那是對任何人從來都沒有過的感受。只有你。」
程讓聽得很認真,彷彿隨著陸斯聞的話也回到了那段時間,卻又有點不太真切,那是屬於陸斯聞的視角,他從未體會過。
「我現在好像沒這樣的感受。」程讓說。
一如既往地直白,陸斯聞都要笑出來:「我知道,慢慢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朝夕相處的,你也沒機會吃醋和發現對我的想念不是?」
程讓沒說話,卻想到了兩個人十年後剛見面聽陸斯聞說他身邊有人的時候,程讓在努力回想起來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感受,他承認自己的確有點難過,但好像祝福更多。十年裡沒有見面的時候也會想起陸斯聞,可只是想知道這個人過得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卻好像並非相思。
陸斯聞說了這麼多,程讓還是沒有辦法確定,顯得有點焦急,最後還是陸斯聞敗下陣來:
「程讓,其實有一個最直接的方式可以驗證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什麼方式?」
「慾望。」陸斯聞說:「如果你是報答,是覺得虧欠,你是不會對我有慾望的,不會想和我接吻發生親密行為的,慾望是對喜歡的人才有的。」
程讓一愣,還沒等仔細去想陸斯聞說的這句話,陸斯聞就已經起身走過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兩點了,快進高原了,我們的十萬個為什麼小朋友,睡覺好不好?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程小讓也不是一個晚上就能發現喜歡陸斯聞的。」
「別想了。」陸斯聞將程讓推倒在了床鋪上:「睡了。」
說著便關了包間內的燈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上躺了下來。
陸斯聞大概是真的困了,躺下之後竟然連話也沒說的就閉上了眼睛,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程讓轉頭就能看到陸斯聞,距離近到和躺在一張床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車廂內的光線很昏暗,昏暗到程讓看不清他的面容。
慾望嗎?
今天早起他不抗拒陸斯聞的親吻算嗎?可他們畢竟沒有親吻。
在陸斯聞和自己打鬧之後程讓的確也有了反應,可那會不會是早起正常的反應?
時間太晚了,晚到程讓的腦子似乎也有點不夠用了,沒等他想出一個答案出來就已經意識昏沉的睡了過去。
到達拉薩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三十分,冬季里的這個時間不管在哪個城市都應該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但拉薩這座日光之城卻還是亮著的,太陽才剛剛有西沉的跡象。氣溫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冷,竟和北城差不多。
最幸運的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高反的跡象。
兩人打車去了一早就訂好的酒店,陸斯聞說到做到就訂了一間,不過也尊重了程讓的意見,選了標間。
雖說因為喜歡的人在身邊,三十多個小時也並不覺得累,可終究還是疲憊,兩人就近吃了飯哪裡吹好了一邊便輕輕地將他的頭擺過來,一直到頭髮徹底幹了陸斯聞也沒再說什麼,說著睡不著的他到底還是在程讓的輕撫中睡過去了,程讓沒有立刻離開,坐在原位看了他很長一段時間才輕手輕腳地收拾了東西。
原本以為陸斯聞只是累著了,休息一晚上就會好,可半夜程讓起夜的時候才注意到陸斯聞一直蜷縮著自己的身體,眉頭也微微蹙著,他心下一沉邁步走過去:
「陸斯聞。」
「嗯。」陸斯聞大概睡得不沉,輕聲應了句。
程讓以為他是高反,剛要去翻找他們帶來的葯,卻被陸斯聞抓住了手:「別擔心,不是高反。好像有點發燒。」
抬手摸他額頭,這才察覺到他的體溫確實要高出自己許多:
「我去找醫生。」
程讓又想走,但陸斯聞卻拉著他的手不放,這一次倒是睜開了眼睛,有些無奈地看著程讓:「我就是醫生啊。」
程讓還想說什麼,陸斯聞卻打斷了他:「我行李箱里有葯,你拿過來吧。」
醫生或許都會有或多或少的職業病,即便有一天不做醫生也還是很難改變,比如說去到哪裡都會習慣性地準備一些常用藥,程讓快步走過去打開了陸斯聞的行李箱,陸斯聞有小潔癖,所有的物品也都收納整齊,行李箱里的東西也是一目了然。
程讓拿了醫藥包,又在桌上拿了瓶礦泉水走過來重新坐在他的旁邊:
「吃什麼葯?」
邊說邊打開了醫藥包,下一刻卻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醫藥包中還有兩盒安全套。
陸斯聞並沒有注意到程讓的反應,徑自說著需要的葯,程讓回過神來將陸斯聞說的拿出來按劑量取出遞到了陸斯聞的面前。
陸斯聞稍稍坐起來一些,或許是燒的完全沒了力氣,連葯都沒伸手去接,直接就著程讓的手把葯吃了,發燒的人哪裡溫度都高,程讓的手心被陸斯聞的嘴唇碰到像被燒了一般,不疼,卻酥酥麻麻地一直蔓延到了心裡。
十指連心這個詞,程讓第一次有了確切的理解。
這種感覺讓程讓覺得陌生,陌生到都忘了遞給陸斯聞水,直到陸斯聞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滿臉痛苦地指了指他手中的水程讓才如夢初醒。
「抱歉。」程讓將水遞了過去。
葯已經在嘴裡化開,再多的水也沖不下去苦澀,苦的陸斯聞眉頭微微蹙著,卻又有點擔心程讓:「在想什麼呢?連水都忘了給我?」
程讓搖搖頭:「沒什麼。」
如今的程讓是向來直白,什麼都坦誠地說,但現在陸斯聞病著,他不想說這些有的沒的,只想讓陸斯聞好好睡覺:「你睡吧。」
陸斯聞不可能睡,就那麼靠在床頭的位置看著程讓,視線不知道怎麼就落在了兩人之間的醫藥包上,陸斯聞突然明白了什麼:
「拿安全套不是為了和你做什麼的,是外出旅行碰到特殊情況,它能代替很多東西。」
雖然他們大概率不會去深山野林,但陸斯聞總想著以防萬一,安全套除了那方面的作用之外,其實也可以做止血帶,做放大鏡,做水袋,備著總是沒錯的。
「不舒服了?」陸斯聞問。
「沒有。」程讓勾了勾唇角:「我沒想那麼多。」「真的?」
「真的。」
「那我要是不解釋呢?」陸斯聞看著他:「你會不會想多?」
「我大概已經猜到你不是用來和我發生什麼的了。」程讓說。
這句話倒讓陸斯聞意外:「怎麼猜到的?」
「尺寸不對。」程讓拿出一盒在手心:「這個太小,你用不了。」
陸斯聞應該是要說點什麼把這個話題帶過去的,這對他們來說不太安全,可大概是夜深,大概是發燒讓腦子也遲鈍下來,他就那麼看著程讓,很長時間沒開口。
陸斯聞也是男人,和喜歡的人都討論到尺寸的問題,他也沒辦法做到坦然。
氣氛開始曖昧,但這個時間點對於這樣的曖昧太危險了。
「記憶力真好。」陸斯聞笑著說了句。
程讓也笑,表情沒有任何反感,陸斯聞仔仔細細看了,才漸漸放下心來。
「睡吧。」程讓說:「我陪著你。」
陸斯聞應了一聲卻並沒有動作,眉頭緊蹙著,整張臉看起來都很痛苦。
「不舒服?」程讓很緊張。
「不是。」陸斯聞說:「是你剛才沒及時給我水,葯化開了,我都苦死了,我怎麼睡?要不是現在不適合,我都要吻一下讓你也嘗嘗這味道了。」
程讓像是沒理解陸斯聞話里的意思,看著他沒有回應。
陸斯聞也沒期待他有什麼反應,甚至在說出這話之後還有了小小後悔的情緒,氣氛剛剛正常,他實在不該再說曖昧的話。陸斯聞笑了下,想讓程讓再拿一瓶水給他,把話題帶過去。但話才剛到嘴邊視線內的程讓卻突然靠近了陸斯聞,在陸斯聞詫異的神色中,程讓略顯微涼的嘴唇覆上了陸斯聞的。
或許是並沒有嘗到陸斯聞所說的苦澀,他試探性地伸出舌尖。
嗯,這下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