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游擊戰爭
七月正是衣索比亞難得的濕潤雨季,經過幾場大雨以後,枯黃的草原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泛出千萬塊星星點點的綠,夾雜在焦黃的碎土塊石之中。一朵朵無名的頂生黃花在其中搖曳著,正午的空氣被明媚的日頭烤熱,在人的視野中微微扭曲和顫抖。
一條狹窄的公路縱穿在這片自然里,像是文明在荒野中一條狹窄的飛地。公路旁的土坯房子里住著人,每天都會看著從這條路上路過的各種汽車,有的裡面裝著活人;有的裡面裝著人用的;還有的裡面裝著死人——但其實都無所謂,動物園的遊客為什麼要操心斑馬肚子里是草還是飼料呢?
公路左邊是低矮的丘陵,不怎麼陡峭的山坡上生長著到人胸口那麼高的茂密雜草。那個絡腮鬍弓著身子,在草叢中微微探出腦袋,手裡還握著剛剛放下的望遠鏡。
「我們真的沒記錯時間吧?」那個瘦猴蹲在他身後的草叢裡,憂心忡忡地嘀咕。他叫達沃特,確實使得一手好槍,就是本人有些脫線。
「這又不關我們的事。」那個長得跟大猩猩一樣的絡腮鬍撇撇嘴,他叫塔里庫,是小隊的副隊長,「我們的工作只是提供支援和掩護,再說了,難道他們遲到了也是我們的錯嗎?」
「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在路上放個路障什麼的呢?」一旁的夏洛蒂問道。經過了七天的魔鬼訓練以後,夏洛蒂迎來了她的第一次實戰任務——劫持銀行運鈔車。
「好問題。」身後不知道誰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這丫頭確實是比提托聰明一點。」然後是一陣男人的鬨笑。
提托在一旁自顧自地舔著自己的毛,她附近還有幾隻鬣狗,都在操持著這種半休閑狀態。
「其實我們不是沒這麼做過。」好心的達沃特向臉上有些發熱的夏洛蒂解釋,「在蒂亞德村南邊的那條路上,我們就是這麼乾的。一開始那些運鈔車都會乖乖的停下,頭兩次也都非常順利。直到有一次,從兩輛運鈔車裡跳出十幾個大兵,不由分說地就開始搜查……幸好那幾個斷後的兄弟和幾條鬣狗爭氣,唉……」
「希望頭兒他們能成功吧。」他嘆了一口氣說。
另一邊——
「我跟你們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很棒的夢。」戈麥茲坐在駕駛位,比比劃劃地單方面話癆著,「我夢到我和一個之前沒追到的女孩成了情人,因為她男友某些方面不太行……所以我們有了一場很棒的約會……真的很棒!我們在體育場,在電影院,在水族館,然後還有好多很刺激的事情……」
伊凡·卡列金坐在車後座,他深吸一口氣,剋制住變出一根冰錐直接從後面捅穿他腦袋的衝動。雖然同樣會對戀愛情結憧憬,但戈麥茲這種糜爛無比的幻想是他所最難以忍受的——他連看本子都要屏蔽NTR的tag,可現在卻只能在這裡忍受著這個瀆神的2X在他面前口若懸河。
坐在伊凡身旁的拉桑琪面無表情,似乎已經習慣了被這種爛話圍繞。但她似乎有些過於平淡了,哪怕伊凡貼近她耳邊咬著牙抱怨,她也毫無反應。直到失去耐心的伊凡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她才扭過頭來,把兩塊用舊了的橙色硅膠耳塞從耳朵里摘出來。
「要用嗎?」拉桑琪平淡地問。
「……」
「幹完了這票,可以做些香蕉餅…」山坡連片的雜草中,一個厚嘴唇的哭喪臉滿懷憧憬地說。
「香蕉餅?」夏洛蒂好奇地問,「把果肉揉成餅嗎?」
她天真的話又激起一陣鬨笑,「你連這都不會做,難道你不打算嫁人了嗎?」又是一個男人的戲謔,然後這群老粗又多笑了一會。
「行了。」或許是他被嘈雜的鬨笑弄煩了,握著望遠鏡的達沃特不滿地說,「人家會做不會做的,輪得上你們這群老光棍操心嗎?」
「我確實不會做飯。」夏洛蒂皺著眉頭說。
「哦?」達沃特有些驚訝,「那看來那小俄國佬挺能幹的。」
「你說伊凡嗎?和他有什麼關係?」夏洛蒂更疑惑了。
而另一邊,在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小汽車裡,戈麥茲還在喋喋不休。伊凡·卡列金腸子悔青了——他後悔自己竟然忘了帶耳機。
「為什麼要讓他來開車呢……」他咬著指甲憤憤地說。
「當然是因為在這群人里我車技最好啊!」這句抱怨反而讓那個話癆來了勁,「我曾經超喜歡韋恩,一部美劇公路片,因為憧憬那種生活去苦練了車技……你看過嗎,那片子講的是一男一女因為犯事了,一起逃跑的故事……」
「曾?」伊凡閑著也是閑著,這個話題還讓他不那麼反感,「那你現在是不喜歡了嗎?」
「真是看不下去了。」戈麥茲憤憤地說,「本來劇情挺好的,結果男主找到媽了以後,開始不理女朋友了,然後女朋友吃醋,好好的末路狂花變成家庭倫理劇了!你說這還看什麼!」
「那確實挺讓人難以忍受的,青春年華變成柴米油鹽了。」伊凡·卡列金也跟著不平,似乎他也對這種走向頗為反感。「我看的一部也是美劇,前期走勢和設定挺好的,後來好像是投資方要跑路不幹了,架構了三季豐滿人設的反派被劇情殺了!」
「權力的遊戲?」戈麥茲問。
「高堡奇人。」伊凡回答。
拉桑琪還保持著平淡的表情,但她心裡十分擔心伊凡·卡列金會被戈麥茲拖進他的對話節奏,到時候恐怕耳塞也擋不住這兩個像女高中生一樣嘰嘰喳喳的人。
「就是說啊……」戈麥茲嘆了口氣,「我真的很喜歡這種公路片,往往都是男主性格有缺陷,女主比較聰明,在一路上遇到各種事情,然後兩個人最終走到一起,離開自己原有的家庭。就是……私奔的感覺。你懂我意思吧?結果呢,這變成什麼了?千里尋媽記?」
「兩年前我看了那部電視劇以後,我當晚就決定了:搞一部車,找一個不認識的女孩,然後我們一起私奔。私奔到……唔,其實我不知道哪裡好私奔,我只是想和一個女孩一起離開。」
「哦,然後你就從夢裡醒過來了是嗎?」伊凡·卡列金不無嘲諷地說。
「不是啊。」戈麥茲眨了眨眼睛,「那年冬天,我在巴拉德羅海灘碰見一個女高中生,她是個morena——西班牙語里指漂亮的黑髮女孩,我們一見鍾情。」
「不是吧?」伊凡·卡列金有些錯愕地問,「你這樣的還能讓別人一見鍾情?」
「我送了她一場雪。」
「什麼?」伊凡·卡列金一愣,「古巴會下雪嗎?」
「當然不會!就像普吉島,夏威夷,塞席爾以及其他所有的熱帶天堂一樣,古巴幾乎從不下雪!」戈麥茲得意洋洋地說,「但在感恩節那天晚上,我把那女孩拉到棕櫚林里……」
「嘖……」伊凡·卡列金露出一副憎惡無比的表情,「你比我想象的還畜生。」
「你想什麼呢?」戈麥茲急忙解釋,「我準備了兩大鋼瓶的乾冰,然後又想辦法做出了點人造雪,事先掛在樹上布置好。當她的眼罩被我摘下來的時候,那些晶亮亮的雪花——毋寧說是細小的冰晶正好紛紛揚揚地落下,便攜音響里放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哦~」伊凡·卡列金拄著腦袋,用儘可能矯情的聲音說,「你還真是浪漫的要死啊親愛的。」
「是啊,她大為感動。」戈麥茲也滿意地笑了兩聲,似乎在回顧自己的精彩表現,「之後我開車帶她一路飆車到關塔那摩,可惜後來我的計劃失敗了。」
「怎麼了,女孩的老父親找上來了?」伊凡問。
「不光是。首先,一路上我們兩個也時有分歧,最大的衝突在於她不肯和我進一步關係。」戈麥茲擺出一副「whatapity」的惋惜神情,「然後還有七七八八的一些東西……我們的旅途停止在我在關塔那摩的美國監獄附近轉悠的時候,美國大兵把我抓住狠狠地訓了一頓,然後移交給了當地的古巴警察局,但因為我開的是我家老頭子的車,所以警察也給他打電話了……當然還有那個女孩的父親。」
「美國大兵和古巴警察的素質有待降低啊。」伊凡·卡列金的臉上全是鄙夷。
戈麥茲全不在意他的反應,「後來那個女孩又給我發過消息,可是我已經對她沒興趣了,就沒回復過她了……啊,古巴真是太小了,橫跨整個國土才用了五天。從那以後我就越來越渴望,到更加廣袤的,最好是蠻荒的大地上去,雖然我覺得可能車會出故障……我就這麼到了衣索比亞,然後就在這地方呆了一年。」他把煙頭扔出窗外,吐出標準的煙圈來。
「你能不能滾出去抽啊。」伊凡·卡列金忍不住咳嗽。
「我真的好難受啊。」戈麥茲恍若未聞,「我已經足足三個月沒開張過了……感覺每天都想死……真羨慕你還有卡洛塔小姐在身邊啊。」
(卡洛塔,即Carlota,夏洛蒂Charlotte的西班牙語形式。)
伊凡一愣。
「我說啊……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雖然不是同一個地點,但是在同一個時間,夏洛蒂和伊凡一起扶著額頭說,「我們完全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啊!」
兩邊的人都沉默了——難道他們本人難道對平時接近於打情罵俏的互動和日常完全沒有點自覺嗎?在這些沒他們認識幾天的外人看來,兩人之間一直都牽連著一種,好似糖稀一樣甜膩多變而又撕扯不清的關係。
「噗。」拉桑琪轉過頭去,她似乎在憋笑。
伊凡·卡列金鮮有地對目前的形式感到無所適從,他正在考慮該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目前的尷尬氣氛。但很快就有人幫他解決了——戈麥茲突然挺直了身子,用從未有過的正經聲音說:「後視鏡中出現了疑似目標車輛。」
後座的兩人扭頭望去,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出現在他們的後方約一百米處,正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往這個方向駛來。
「行動開始。」拉桑琪對著對講機通知所有人。
「可算來了!」山坡上的達沃特終於滿意地放下瞭望遠鏡,「一組跟我往前壓準備接應!二組留在原地待命!」然後一部分人以蹲伏的姿勢慢慢地撥開草叢,在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中跟他朝著與公路更近的地方移動。
「伊凡,你知道怎麼精準截停目標車輛嗎?」戈麥茲穩穩地起步上路,他早就把引擎啟動了,只是一直保持著這種待命狀態。
「第一,不要這麼叫我。」伊凡·卡列金對他的親熱叫法頗為厭惡,「第二,你確定要問一個連駕駛證都沒考下來的人這個?」
「這其實很簡單。」戈麥茲一邊說,一邊盯著後視鏡里越來越近的麵包車。「這種技術在美國執法部門的歷史已有數十年,現在我就可以演示給你看。」
他有意控制著速度,那輛麵包車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最後和他們齊頭並進。
「首先,你需要行至目標車輛後方大約一英尺處的位置。」戈麥茲把著方向盤。那輛麵包車馬上就要超過他們了,伊凡·卡列金能從前車玻璃上清楚看到它的車牌號。
「然後,把前保險杠對齊目標車輛后胎……哦你們先最好抓穩了。」伊凡·卡列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戈麥茲猛打方向盤,車頭隨之急劇地朝麵包車的後輪漂去。
在金屬碰撞產生的劇烈顛簸中和轟隆聲響之中,幸好有拉桑琪穩穩地摁住伊凡·卡列金的肩膀,不然全無防備的他沒準會撞到腦袋。
「Сукаблядь,你在搞什麼!」他大吼著。
(Сукаблядь,即著名的俄語髒話蘇卡不列。)
麵包車已經被撞得打橫停在在路中間,戈麥茲卻全然沒有停手的意思,「接著,要以均勻的車速撞過去。」他穩穩地撞擊著,直到那輛麵包車熄了火,被撞到路邊停著——這時它的車頭已經在這個過程中反過來,正朝向它來的方向。
「這裡要特別注意一件事,車速應該控制在每小時35英里以內。」戈麥茲把頭轉過來,他的語氣毫無變化,好像剛才只是壓到一塊小石子一樣,「怎麼樣,你學會了嗎?」一切似乎都很自然,如果不是馬路上散落著一地被撞爛的車燈碎片的話就更自然了。
「……我只能說。」伊凡·卡列金還沒完全平復下來,「駕駛證比我想象中的難考的多啊。」
拉桑琪對著對講機下令:「一組過來接應。」然後她打開車門,從後備箱里拿出一把大山地斧,斧刃上滿是磨損的痕迹,但依然閃著鋒利的寒光。
伊凡·卡列金跟著下來,進展似乎超乎尋常的順利。他和戈麥茲握著手槍,分立左右站在車門旁。拉桑琪給了他們一個眼神以後,高高地舉起斧頭,只一下就把後車雙開門上的鎖條給劈碎,她的肌肉拉扯出一種健美十足的線條。
「比施瓦辛格還巨石強森。」伊凡·卡列金感嘆道。
出人意料地,車裡並沒有負責武裝押運的士兵。門開了以後只有一個不怎整潔的車廂,裡面鋪著一張破破爛爛的木席,還有幾張散爛揉皺的報紙……但卻沒有一個人。
那個司機看到三個闖入者嚇得屁滾尿流。他的手顫得不行,都已經搭在把手上了,卻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按下去。
拉桑琪一把把他從駕駛和副駕駛之間的空隙里拽過來,他抖得跟篩糠一樣,連成句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拉桑琪厲聲問,她的臉扭曲著,像是一隻被激怒了的母鬣狗。
「頭兒……我們還是先撤吧,我覺得……事情不太對。」戈麥茲猶豫著說,他有一種很強的不祥預感。
拉桑琪看了看他,這個動作用了一秒鐘,然後她點了點頭,扛著司機轉身準備離開。
但一切都晚了。
夏洛蒂正跟著隊伍朝著那輛被截停的銀色麵包車前進,大多數人都放鬆了警惕,正挺直了身子說笑著。在他們離目標還有大概十米時,伴隨著一聲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炸裂巨響,宛若繁茂樹冠一樣的璀璨火焰在翻湧著滾滾黑煙的車身上盛放,千萬滴流火如噴泉一樣飛濺出來。然後更加龐大的火焰團呼嘯著升起,像是被點燃的積雲。
隨後衝擊波打在每個人的身上,最前面的幾個人直接被掀翻在地。
「伊凡·卡列金!」在安靜的燃燒聲中,夏洛蒂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爬起身來,來以不顧一切的姿態向前跑去。
「頭兒!」達沃特緊隨其後。
「他們的關係果然不一般!」身後一個滿臉雀斑的士兵邊跑邊感嘆道。
夏洛蒂這時候是沒空搭理他,她心裡真正想的是:要是伊凡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那還沒付完的報酬找誰要去?她又怎麼離開這裡啊?
夏洛蒂衝到車邊時,濃煙正好散去。在這短短几秒內,她在腦內想過會看到的場景:艱難支撐的伊凡;昏迷不醒的伊凡;少了一塊的伊凡;或者這一塊那一塊的伊凡……但她沒想到面前是這樣的景象——
一根根憑空出現的冰錐割破了絲絲縷縷的黑煙,其中有高有矮,有粗有細,共同圍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拱形屏障。直面爆炸的那一面被高溫融化,衝擊波震得滿地都是冰晶,和碎裂的玻璃混在一起。
「這是……什麼?」夏洛蒂一愣。
「快過來幫忙!」堅實的屏障後傳來拉桑琪的聲音。夏洛蒂回過神來迎上去,那個女戰士一手撐著已經滴滴答答掉水的冰層,另一首攔腰抱著伊凡·卡列金,他似乎已經昏迷過去了,但還有一隻手貼在冰上。陽光照出灰藍色冰層上的千萬條暗紋,而它們的起點都是伊凡的手心。
「這是……魔法?」夏洛蒂連忙把伊凡接過去。拉桑琪騰出手來一推,看上去厚實的冰層竟然碎了滿地。
「戈麥茲!去檢查我們的車還能不能開!剩下的人快把傷者轉移!恐怕我們有麻煩了!」拉桑琪展示著她的領袖能力,她身上多出來不少細小的傷口,但卻依然生龍活虎。
「車還能開!」戈麥茲從已經被衝擊波震碎的車窗探出頭來。他胳膊上有一條不小的傷口正在流血,這是被剛才飛出的碎片割破的,身旁有人正在給他包紮,「但是我開不了車了。」
「那就換別人開!能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就好。」拉桑琪大手一揮,「達沃特!你帶二組立刻撤退,一組跟我沿著公路撤退時刻準備接應!戈麥茲,伊凡和夏洛蒂坐車走,至於那個嚇暈過去的司機……把他塞後備箱里吧。丁卡!」她轉頭叫隊伍里一個高挑的士兵,「你來開車!」後者點了點頭,女戰士這才甩著馬尾匆匆離去。
「他身上……好冷。」夏洛蒂坐在後座,伊凡靠在她身上。他的眼睛緊閉著,在悶熱無比的車內,渾身上下卻讓死人一樣冰冷。
「他死了嗎……?」夏洛蒂把顫抖的手指放到他鼻下,所幸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我不好說啊。」戈麥茲坐在前邊的副駕駛位,「你不知道,我們當時剛打開那輛該死的車,結果你猜裡面有什麼——」他停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無論是人,還是錢,頭兒當時就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就在我們正在往外撤的時候,突然就爆炸了。頭兒把伊凡往外拽,伊凡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勁竟然從頭兒的臂彎里掙了出去,然後從地上就竄起那些冰……太不可思議了,跟冰雪奇緣的艾爾莎女王似的!」
「……你還看過冰雪奇緣?」夏洛蒂問。
「什麼意思啊?」戈麥茲不滿地說,「13年的電影我還不能看過了嗎?那時候我才上初中誒!」
「13年?不會吧?」夏洛蒂睜大了眼睛,「我印象中還是近幾年的……我前幾天才看了馴龍高手誒!」
「馴龍高手3倒確實是前兩年上的……」然後他們聊起了電影,從迪士尼到二十世紀福克斯,如果伊凡現在能醒過來,大概也會熱情地加入進來。
「戈麥茲,看前面。」一直沉默的丁卡突然插嘴。
在遠處的公路上,一輛接一輛的墨綠色卡車正在朝他們駛來。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上面坐滿了人。
「怎麼回事?」戈麥茲大驚,「哪來的這麼多國防軍?」
「國防軍?」夏洛蒂嚇得差點從車座上彈起來。
「後面也有,我想大概這是他們計劃好的一次行動。」丁卡正在給他的那把AK-74上子彈。「那場爆炸就是信號,國防軍就會過來包抄我們。我想其他小組大概也快和他們短兵相接了吧。」
「大姐頭,大姐頭,這裡是戈麥茲。」他對著對講機說,滿臉都是冷汗,「我們在公路上發現了國防軍車輛,他們正在兩面包抄我們。」
片刻以後他得到了拉桑琪的回應:「我們與國防軍的小隊發生了遭遇戰,你們想辦法堅持,我們搞定了以後去支援你們。」她的語氣依舊平淡,只不過對講機的沙沙雜音中摻雜著幾聲傳出來失真的槍聲。
「他們幾乎每人一把56衝鋒槍,每輛車上有兩挺67重機槍。」丁卡取出望遠鏡看了一眼前面,「哦,還有幾挺迫擊炮,這麼多的武器裝備,看來這是國防軍負責支援的運兵車,不知道他們發沒發現我們。」
「後面是兩輛警車,看來警察也加入協同作戰了。」戈麥茲探出頭來向後看,「這對我們來說沒準是個好消息,或許他們的準備沒那麼充分。」他竟然這時候還那麼樂觀。
「那現在怎麼辦?」夏洛蒂焦急地問,「前面是人後面也是人,現在我們難道就留在這裡等死嗎?」她的動作幅度太大了,伊凡從她身旁滑下去,她又連忙伸手撐住。
「只能賭一把了。」丁卡掛上倒擋,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已經遍體鱗傷的車就以每小時50km的速度向後疾馳而去。
夏洛蒂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儘力抱住伊凡,不讓他掉到車底去。丁卡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後視鏡調節方向盤。她從未見過在其他地方開車這麼跋扈的人,或許也只有這片基本沒有交規的土地才能孕育出這種張揚的司機。
「他們在讓我們停下!」戈麥茲從看著後視鏡說。其實他這句話有點多餘了,車后已經傳來刺耳的警笛聲,電喇叭里傳出的嚴厲命令如雷般震耳。
丁卡點點頭,他們的車猛然減速,輪胎摩擦地面,生生地又停在了路邊。
「這是在幹什麼?你們想跟警察投降爭取寬大待遇嗎?」夏洛蒂心力交瘁。
「對啊。」戈麥茲砸吧砸吧嘴,「就說是你們兩個外國人搞出來的恐怖襲擊,我們只是被脅迫的村民。」他壞笑著。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丁卡皺了皺眉,「就憑你手裡握著的63式就夠你喝一壺了。」
「反正可以甩給他們,不是嗎?」戈麥茲隨手把槍往後座一扔。
「……我還是先崩了你吧。」反應過來被逗了的夏洛蒂惡狠狠地說。
車停下以後,被放大的命令聲也隨之止住了。不多時,在夏洛蒂突突的心跳聲中,兩輛閃著燈的警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看來這群蠢貨還真就沒看出來他們的底細,在他們乖乖停車以後,就趕著去支援國防軍了。
「……呼,真險,我們快撤……」夏洛蒂剛舒了一口氣,丁卡卻切換到前進檔,又是油門到底,車隨著飆升的儀錶盤如箭一樣飛馳出去,緊緊追著警車的尾氣。
「不是應該撤退嗎!這他媽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夏洛蒂頭暈目眩,她的思維始終跟不上這群生長在戰爭片里的人。
「卡洛塔,抓緊扶手。」戈麥茲簡短地說。
如果伊凡現在醒著,他就會饒有興趣地提醒他瞪大眼睛。因為他馬上就能知道,為什麼截停時,車速不能超過每小時35英里了。
在越來越大的警笛和鳴笛聲中,丁卡全無減速的意思。他用著與戈麥茲先前一模一樣的方式,狠狠地撞向前面那輛警車的後輪胎,但現在他們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每小時35英里的速度閾值。那輛警車沒能像那輛運鈔車一樣停下,而是被直接底朝天掀翻在馬路中間,形成了一道路障。
後面的那輛警車的車身和他們的車身激烈摩擦,夏洛蒂能清楚地看到對方車裡那個掏槍正要射擊的人。但他們的司機來不及剎車,狠狠地撞在了自己的同僚車上。那個人的臉狠狠地撞在前座上,一時半會沒見他再爬起來。
「還愣著幹什麼呢?」戈麥茲吹了個口哨,然後抬起槍朝著對方車裡掃射。伴隨著遠處一聲刺耳的不和諧音,一道火光從車頂上掠過,在他們車後幾米的地方爆炸,后風擋被映得一片火紅,一些細小的、還灼熱的彈片竟然能從車窗框里飛進來,撞到夏洛蒂身上——那是火箭筒的碎片,國防軍已經開始向他們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