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及時雨
大門一開,寧鎮安帶著妻子出現在白玉天面前,神情懶散,氣色不佳,兩人的衣服都被劃破了好幾處口子,破損的口子邊上還留著些血漬,好像剛跟人打鬥過一般。
「小侄見過三叔,見過三嬸!」白玉天臉帶微笑,很有禮道地將兩人迎了進來,關上大門。
寧鎮安苦澀的笑容鋪開半臉,有些難為情地說道:「賢侄,可否讓你三嬸在你這裡住些時日,避一避風頭?青龍堂那些人找到爛柯山去了,陰魂不散地尾隨在我們身後,極為煩人。」
「三叔,你這說到那裡去了,我正打算明日去請你們呢!」白玉天手往院內一伸,歡言道:「三嬸,裡邊請!」
寧鎮安牽著妻子跟在白玉天的身後,朝裡邊走去。
入得前院,白玉天將寧鎮安夫婦向眾人介紹了一番,又將眾人一一介紹給寧鎮安夫婦,禮讓著兩人坐了下來。
秦浩明朝寧鎮安說道:「寧鎮安,青龍堂裡邊的事務,你可熟悉?」
寧鎮安接過張燕兒遞來的茶水,茶水不是很燙,一口氣喝完了來,答話道:「賀振存自接任青龍堂堂主十多年,從未以真身示人,青龍堂的大小事務,都是委託曲文峰來打理,我從旁協助,要說不熟悉,有些說不過去。」
明智上人道:「寧鎮安,現在若是你手執青龍令,能否代替賀振存執掌青龍堂?」
寧鎮安答道:「李老,秦浩明曾經是白虎堂堂主,他是知道的,見青龍令,如見堂主。就是現在我被正青龍堂追殺,若沒有一個很好的契機,就算手執青龍令,怕是難以取信於人。」
胡一秋問道:「寧鎮安,那青龍令是否在賀振存的身上?」
寧鎮安答道:「曲文峰死後,賀振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執掌青龍堂,便主動現身,將青龍令收了回去,親自管理起青龍堂來。」
明智上人接話道:「若是我們現在廢了賀振存,讓你執掌青龍令,以你目前的狀況,創造一個什麼樣的契機,可讓你取信於青龍堂那些餘孽?」
寧鎮安道:「李老,不知你們想讓我來執掌青龍堂,到底是何用意?」
白玉天答話道:「三叔,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的心思相當直白,剷除屠龍會,為武林除害。廢了賀振存后,想你能執掌青龍堂,將青龍堂那些餘孽全部聚集起來,搶劫龍威鏢局護送的貢銀,從而來個一勞永逸,將屠龍會分佈在長江以南的勢力徹底清除乾淨,不留後患。」
寧鎮安環顧一周,朝白玉天說道:「賢侄,屠龍會最初依附朝廷起家,下設三垣四象,勢力龐大,且跟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糾葛,若是朝中沒有大人物為你撐腰,你就算滅了青龍堂,也不一定能徹底剷除屠龍會,有可能還會重蹈你爹當年的覆轍,這點秦浩明應該是知道的。」
白玉天問道:「為何?」
秦浩明接話道:「當年一宗誰都能理明白的冤假錯案,之所以能陷害你爹成功,是江湖跟朝堂聯合在一起,共同發力所致。」
朝廷為什麼要加害他爹白天宇,白玉天有些理不明白,問道:「師兄,朝廷為何要陷害我爹,我爹又沒攻擊朝廷?」
秦浩明答道:「」朝廷之所以要剷除你爹,是因為你爹的聲望太隆,朝廷怕你爹將來慾念膨脹,以武犯禁,聚眾鬧事,生出亂子,便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白玉天道:「那我要消滅屠龍會,為何要依附朝中大人物?」
寧鎮安答道:「賢侄,你若能以一己之力就能剷除屠龍會,那你的威望比你爹當年不知高了多少,朝廷對你又豈能放心!只要屠龍會跟朝中官員一個串通好,你將會成為朝廷的敵人,你自身都難保了,又能拿什麼來剷除屠龍會。」
白玉天雖對政治一竅不通,但也讀了些詩書,利弊權衡這樣的小道理還是懂些的,於是問道:「何為朝中大人物?」
秦浩明接話道:「聽說朝廷中有著『景祐黨爭』,一邊以呂夷簡為首,一邊以范仲淹等人為首,水火不容。屠龍會依附的是呂夷簡為首的黨派,你若想消滅屠龍會,就得依附以范仲淹等人為首的黨派。」
白玉天一個山野村夫,對朝中政事一竅不通,於是問道:「范仲淹,何許人也?」
秦浩明苦笑道:「師弟,這個我真就答覆不了,你還是問問其他人吧。」
白玉天將很是友好的眼光朝明智上人投射過去,就想能得到個答覆。
明智上人接話道:「范仲淹,為官剛正不阿,亮節高風,有著為民請命的凜然大節。為官二十年來,修捍海堰,賑災濟民,蘇州治水,興教辦學,等等好事一籮筐,實實在在一個實幹家。那句『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言語,更是高風亮節,為士大夫的楷模。」
白玉天道:「此等好人物,依附於他定是好事,不知他現居何職?」
寧鎮安答道:「聽說西北邊李元昊脫離我大宋稱帝,建立西夏國,鬧騰的極為厲害。朝廷因邊事吃緊,皇帝陛下以范仲淹眾望所歸,將他從越州召回京師,十有八九讓他到西北去禦敵。」
白玉天聽到范仲淹十有八九會去西北禦敵,心中極為歡喜,只因他心中愛人崔鶯鶯就在西北,歡言道:「李老,那范仲淹大人的武功很高嗎?」
明智上人見白玉天像極了一個白痴傻蛋,內心隱隱發笑,答道:「我問你,秦皇漢武,他兩人的文治武功怎麼樣?」
白玉天見過明智上人一臉輕蔑的笑容,內心有些苦澀,勉勉強強地答道:「這兩位大人物,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始皇帝一個矮子,一掃六合,開創封建集權郡縣制,統一度量衡,武功之高,萬古流芳。漢武帝憑一己之力,將匈奴打的哭爹喊娘,從此華夏有了大漢民族,武功之盛,少有人與之比肩。」
明智上人微笑道:「若將此二人放到江湖來混,武功高嗎?」
白玉天笑答道:「我一腳可以踢飛兩個,全都乘鶴西歸。」
明智上人說道:「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人家大人物要的是腦子靈不靈光,不是胳膊粗不粗壯。皇帝都敢讓他范仲淹去西北治軍、禦敵,他的武功要是不好,那豈不是朝廷之不幸。」
張燕兒聽到王秀蘭的肚子好像輕微地「咕咕」叫了幾聲,走到白玉天的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寧三叔他們好像沒吃午飯,你要不問問?」
白玉天交談太過投入,沒在意這些事,聽過張燕兒的言語,靜下心來一聽,寧鎮安的肚子真就有著「咕咕」的響聲,朝張燕兒微微一笑,對寧鎮安夫婦問道:「三叔,三嬸,你們吃過午飯了沒有?」
寧鎮安澀澀一笑,答道:「在城外激戰了一場,忙於逃命,還真沒顧上。」
「那你們寬等一會兒,我這就幫你們弄去。」白玉天牽上張燕兒的小手,朝廚房走去,就想日後來個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離開前院,張燕兒伴在白玉天的身邊,摟著白玉天的腰身,邊走邊說道:「白大哥,寧鎮安當年出賣了你爹娘的行蹤,你見到他們,怎的跟沒事一般啊?」
白玉天摟著張燕兒的肩膀,將臉兒在她的秀髮擦了擦,答道:「我三叔當年那麼做,也是被逼無賴,我不能記恨於他。況且,於一般人而言,友情輕於親情,人之常情,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妻子兒女無辜受他人牽連,而枉死在自己面前的。」
張燕兒小聲問道:「那你以後,要是在萬般無賴之下,也會為了親情而拋棄友情嗎?」
白玉天停下腳步,微微一笑,答道:「親情在於割捨,友情在於信任,我可能不會那麼做。我師傅說過,純陽門人,一生當活的坦坦蕩蕩,心中充滿正氣,就算死了老婆,可以殉情自殺,絕不能受任何要挾,受人擺布。」
張燕兒聽過,心兒有些難受,小聲說道:「那你豈不是個壞人?」
白玉天笑答道:「從離開匡廬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自己一定會是個好人,但也一直在朝做個好人努力,從未絕望過。至於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幫了誰,於誰而言,是個好人;害了誰,於誰而言,就是個壞人。總得來說了,我希望我這一生,在你跟崔鶯鶯面前,能是個好人,有愛無恨。」
張燕兒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做個真好人挺難的。」
白玉天道:「不肆意追求名利,萬事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過頭飯不吃,過頭話不說,過頭事不做,做到將心比心,我想應該差不了多遠。」
張燕兒微笑道:「可你決意跟屠龍會為敵,就是違背了『過頭事不做』的道理,怕是難以做到『真好人』了。那些壞人,有的是心狠手辣,有的打擊報復,為了各自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你可得當心了。」
「好!」
白玉天一把摟緊張燕兒的肩膀,邁著大步走進後院,跨過廚房的門檻,走到灶台邊,親了燕兒的額頭一下,開始擺弄起鍋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