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明明

如果我帶著醉意出生，或許我就能忘掉所有悲傷。

軍訓對李清來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因為前世的他沒有上過大學。

2005年，那一年他16歲，《仙劍奇俠傳》剛剛播出，李逍遙剛上了仙靈島，邂逅了趙靈兒。

李清的記憶就停留在那裡，從那之後，他的世界就失去了色彩。

他成了瞎子。

「唉，我都服了，你知道43人的集體通鋪是什麼體驗嗎？說好聽點兒那是張床，不好聽了那就是一塊兒堅硬無比而且充滿了暗器的木板，我連睡覺都不敢翻身。」

景恬一邊抱怨一邊擰開了一瓶水。

李清連忙把手裡的水遞了過去，順手接過她擰開了瓶蓋的水：「我給你擰來。」

景恬看了眼李清遞到自己手裡的水，無語道：「是我幫你擰吧？」

「不要計較那麼多。」李清喝了口水，笑道，「感到辛苦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空，你看，陽光強烈，水波溫柔，活在這珍貴的人間，該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啊！」

「跟你就沒法溝通。」景恬翻了個白眼兒，「你們文藝青年是不是就不能好好說人話？」

「……」李清被噎了一下，無語道，「你怎麼還帶人身攻擊的？」

景恬沒搭理他，伸手捏了捏小腿，哀嘆道：「腿疼，腳也疼，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太白、崑崙、承山、太溪、湧泉。按按就好了。」

「什麼按按就好了？你說的都是什麼啊？」

「穴位。」李清道，「太白穴位於足內側緣，第一跖趾關節後下方赤白肉際凹陷處，崑崙穴位於腳踝外側後方，外踝尖和跟腱之間的凹陷處，承山穴在小腿後面正中，委中和崑崙之間，喏，就這個穴位……」

景恬一臉驚訝：「你還懂這個呢？」

李清笑了笑：「吃飯的手藝，如果有一天落魄了，我就去開一家按摩館。」

「哈哈，行！」景恬忍俊不禁，「我到時候做你第一個客人！」

「喂，你還真想我落魄啊！」

「不是你自己說的嘛！」景恬伸長了一條腿，「吶，李師傅，給我按按，我看看你的手藝！」

「你拉倒吧，腳都沒洗！」李清嫌棄地拍開她的腿，「等會兒我給你說說穴位，你自己回去按吧。」

「哎，你這服務態度還想開按摩館？」

「切！我就是開了按摩館，那也得是老闆，老闆能輕易出手嗎？」李清回了一句，站起身，「劉朋叫我了，我先過去。我們男生連可比你們女生連苦多了！拜拜！」

「哎，你還沒跟我說穴位呢！」

「我等會兒找找穴點陣圖，發咱班級群里。你對著找吧！」

「……」

…………

軍姿、基礎隊列、停止間轉法、行進間轉法……

不知不覺間半個月的光景就這麼過去了。

軍訓結束的時候，即便是李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剛上了兩天課，隨之而來的就是十一長假。

同學們各回各家。

寢室里空空蕩蕩，只剩下李清和一隻貓。

他摸了摸正吃著火腿腸的白貓，笑道：「湯圓兒，你乖乖的別亂跑。我出門了。」

這隻白貓沒有主人。

李清見到它的時候是在大前天，那天下了雨，它藏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於是李清就把它帶回了寢室，它也成功憑著顏值混成了團寵。

他洗了把臉，披上外套出了門。

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景恬打了過去。

「歪？李清？大清早打電話幹嘛？」話筒里很快傳來景恬迷迷糊糊的聲音。

「你還沒起床嗎？」

「拜託，放假啊！好不容易睡個懶覺，我容易嗎？你到底什麼事兒？」

「我記得你不是說你假期也不回家嗎？你在學校嗎？」

「沒，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公寓，現在在公寓呢。」

「哦，那你假期有安排嗎？」

「嗯？我過兩天有個廣告要拍，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那你今天沒事兒吧？給我做個司機怎麼樣？」

「做司機？」景恬坐起身，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納悶道，「什麼意思？」

「我想買套房，你不是有車嗎？帶我轉轉唄，順便幫我做個參謀。」

「買房？」景恬愣了下。

「嗯，怎麼樣？有時間嗎？」

「行吧，我把地址發你，你先過來，我收拾一下。」

「OK！那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很快收到了景恬發過來的地址，李清出門打了個車，趕了過去。

……

「進來吧。」景恬一邊刷著牙一邊給李清開了門。

她的頭髮拿粉色的兔子髮帶扎著，臉上還殘留著睡意。

李清無語道：「你剛爬起來嗎？收拾的這麼慢？」

「喂，你這態度像是求人的態度嗎？」景恬走進衛生間，漱了漱口，「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做著美夢呢！」

「得！」沒人招呼，李清自己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對著衛生間道，「哎，你感冒好了嗎？你這身體素質太差了吧，軍訓剛結束就生病。」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以為我想生病嗎？」景恬一邊洗著臉，一邊道，「現在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眼睛不太舒服。你幫我倒點兒水，我待會兒吃藥。」

「啊？你不是感冒嗎？怎麼眼睛會不舒服？」李清站起身，走到飲水機邊接了杯水，順手放到茶几上，問了一句。

「我眼睛之前動了手術。不過問題不大，休息兩天就好了。」

「手術？你眼睛怎麼了？」

「我之前近視眼，不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太痛苦了。所以我直接做了個手術，一勞永逸。」

「之前沒聽你說啊。那你軍訓的時候還抱著手機玩的一個勁兒。以後少玩會兒手機。」李清感嘆道，「視力實在是一件很寶貴的東西。」

「知道了！」

景恬應了一聲，衛生間里傳出吹風機的嗡嗡聲。

過了會兒景恬才走出來：「哎，你假期不回家啊？」

李清聳聳肩，笑道：「我沒有家。」

「啊？」景恬的表情僵在臉上，訕訕道，「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兒。」李清用手指點了點茶几，笑道，「你的水。」

「謝謝。」景恬吃了葯，問道，「你要買房的話，有了解過周邊的樓盤嗎？」

「沒，找中介吧。」

景恬有點兒無語：「你等等，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她說著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跟對方說了兩句，捂著話筒問李清：「你有預算嗎？什麼價位的？」

李清道：「錢不是問題，我還算有點兒積蓄。」

「OK！」景恬對著他比了個大拇指，對著話筒說了，沒一會兒掛了電話，對李清道，「走吧，咱先吃飯去，等她給我回信兒。」

「你給誰打的電話？」李清站起身，問了一句。

景恬戴上墨鏡，拿上車鑰匙，笑道：「我經紀人啊。」

「哦。」李清點點頭，好奇道，「對了，你說你過兩天要拍廣告？什麼廣告？」

「QQ飛車的代言廣告。」

「QQ飛車？厲害！」李清比了個大拇指。

景恬笑了笑，問道：「哎，你會開車嗎？」

「會啊，之前我旅行的時候就是自駕的，不過我還沒買車，租了車跑了半個中國，還挺爽的。」

「接好了！」景恬把車鑰匙扔了過去，「那你來開吧。」

「……」

……

「喂，不是說好了陪我看房的嗎？」李清癱坐在商場的服裝店裡，看著正站在鏡子前拿著衣服比劃的景恬，一臉無語道，「怎麼成了我陪你逛街了？」

「別急啊，等會兒的。時間還早呢。」景恬道，「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

「你也太敷衍了吧！」景恬白了他一眼，對著身邊跟著的導購道，「幫我包起來。」

等兩個人從商場走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晌。

李清瞄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都該吃午飯了。

「我服了！」李清提著購物袋，一臉絕望，「大姐，咱什麼時候去看房啊？」

「現在就去。」景恬應了一聲，「喂，你有這麼不情願嗎？」

「那倒沒有。」李清臉上的表情瞬間收斂，幽幽道，「我就是特別好奇，為什麼某個人可以站在假人模特後邊排了半天隊！」

景恬臉色瞬間變得紅潤起來，鼓著臉像一隻小倉鼠：「你還說，你為什麼不提醒我，就看我在那傻站了半天？」

「我覺得我提醒你也沒用，結賬的時候拿著計算器都能把加法算成負數。」李清一臉驚嘆，對著她比了個大拇指，「景小恬兒，你簡直是個神人！」

「啊啊啊，你還說！」景恬惱羞成怒，追著他就打。

「錯了，錯了！」李清最終還是沒跑掉，捂著胳膊呼痛，「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景恬哼了一聲：「記住了啊，這件事兒爛在肚裡。」

「明白！」李清忙不迭的應聲。

「哼，算你識相。」景恬抬手看了看時間，「都十一點多了？要不咱先吃飯？」

李清：「……」

……

吃完了飯。

景恬上了副駕，系好了安全帶，開口道：「走吧，去東直門香河園路。」

「東直門？」李清看了看車載導航，發動了車子，「哪個樓盤？」

「當代moma，聽說過沒？」

「沒，先去看看吧。」

當代moma位於東二環，很快兩個人就到了地方。

去了售樓部，跟著人看了樣板間。

看完了房子，兩個人溜達著看起了周邊的配套設施。

「覺得怎麼樣？」景恬問了一句。

「還行吧。」

「沒事兒，買房是大事兒，明天我還有時間，到時候再陪你看看，你喜歡別墅嗎？珊姐還給我推了香山清琴山莊的別墅，咱們明天去看看。」

「……」李清有點兒無語，「那裡的別墅我真不一定買得起。」

「買不起怕什麼，看看唄。」景恬笑道，「正好給你點兒奮鬥的動力，省得你整天活得跟條鹹魚一樣。幹什麼事兒都慢條斯理的，我有時候都替你著急。」

李清：「……」

「這裡還有家電影院啊？」景恬微微低了下頭，讓墨鏡稍稍下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家電影院，笑道，「走，咱看電影去！」

「喂，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

「走了！」景恬拽著他走了進去，問道，「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電影？」

「隨便，我都行。」

「那我去買票，你去買爆米花和可樂。」

「……」

李清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回來的時候，景恬晃著電影票，笑道：「看這個吧？《明明》！」

「？？啥玩意兒？」李清一臉無語，「你剛剛說的是電影名嗎？」

「是啊，電影名就叫《明明》，懸疑動作愛情片！」

「……你要不說我還以為那是個人名兒呢！」李清要不是抱著爆米花，真想伸手摸摸這姑娘的腦門兒，看她是不是發燒了，「這名字一聽就是個爛片兒，咱要不然換一個吧，姜聞兒的《太陽照常升起》怎麼樣？」

「喂，你剛剛自己說隨便的，我票都買了！」

「……行吧。」李清有點兒理虧，嘟囔道，「有一說一，你這選片兒的眼光太差了。」

「你沒看怎麼知道是爛片兒？」景恬氣得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主演是誰嗎？周訊和吳彥祖！還有張信哲呢！」

「我敢跟你打賭，九成九是爛片兒。」李清瞄了一眼LED上閃過的電影訊息，「就只看排片都看得出來。」

景恬臉一黑：「那你看不看？」

「看！」李清笑道，「說不定咱們買了兩張票還能享受一下包場的待遇呢！」

「那你那麼多話？」景恬拉著他就走。

「你慢點兒好不好，我拿著爆米花和可樂呢！」

兩個人拿著票向著檢票處走去。

他們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兩個人正盯著他們的背影。

「訊姐，他們亂說的，你別往心裡去。」

周訊穿著一身黑色的輕薄衛衣，戴著帽子和墨鏡，聞言笑了笑，把手裡《太陽照常升起》的電影票揉成了一團，開口道：「你去買兩張《明明》的電影票，呵，兩張票就想包場，哪有那麼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