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隱藏在櫃中的人

「滴答，滴答……」寂靜的夜裡，猶如銀色絲帶般的月光順著窗檐，悄無聲息的溜進了這間漆黑的房子里。老舊的水龍頭，彷彿像是被下了催魂咒一般，不時的發出清脆的聲響。

過了許久，「咯吱~」一聲，破舊的窗框終於是堅持不住了，就像是被一隻黑暗中潛藏著的雙手一般輕輕的推開了，大開著歡迎著窗外正在狂歡的陣陣陰風。

瞬間，大股的冷風毫不留情的逃竄進了這間狹小的房屋內，將裡面僅存的一點溫度也消耗殆盡。

從窗外射入的一道幽暗的月光，正微弱的對著一個半開的衣櫃，透過衣櫃的縫隙，一雙明亮的瞳孔，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外面的一切。

「咚咚！」突然間，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劃破了這幽靜的夜晚。

心跳被嚇得驟停了一下，晏柔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眯起眼睛，將耳朵湊近到了衣櫃門一些，仔細的聆聽著門外的動靜。

「你個臭丫頭，自古以來欠債還錢，父債子還那是天經地義。你看你是賣血呢還是賣腎呢老子都不管，總之你得替你那爹趕緊把錢還了，明天要是再還不上，老子就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門外的怒吼聲透過薄如蟬翼的木板，清晰的傳入到晏柔的耳朵里，她身子猛地一顫，右腿開始輕微的顫抖了幾下，晏柔趕忙雙手捂住右腿，隔著已經褪色變得柔軟的牛仔褲，動作輕微的按摩著，心裡一陣的緊張，生怕因為動作過大而讓屋外的人聽到。

「嗒~嗒~」屋內老舊的時鐘像是瀕死的病人般，一格一格的跳動著，企圖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夜晚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側耳傾聽了好一陣，覺得門外的人終於是走遠了。

一直躲在柜子里的晏柔，雙手緊緊的抓著兩側的門板，緩慢的站了起來。發麻的雙腿絲毫不受她的控制，長到鎖骨處的黑髮，擁擠的窩在她的耳邊，不斷的刺激著她的神經。晏柔咬咬牙，只好一瘸一拐，像是一個末日中遊盪的喪屍一般的行走著。

好不容易走到了門邊，晏柔長舒了一口氣，啪的一下打開了門邊的燈，頓時，整個屋子變得亮了起來，幾縷明亮的光趁著晏柔不注意，偷偷的從門板下的縫隙中，泄露了出去，企圖與外面的無盡黑暗搏鬥。

已經渾身放鬆的晏柔，踮起腳尖，雙手趴著門框，一隻眼睛貼到了貓眼上，外面是一片漆黑。

果然啊，那群人終於是走遠了。晏柔長舒了一口氣，那顆緊緊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這時，原本漆黑的景象發生了變化，先是露出了一條渾白色的細縫，像是被揭開了什麼面紗一般，接著，一個黑壓壓的東西正不斷的放大，最後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略顯渾濁的眼珠正死死的盯著她。

「啊！」晏柔發出了一聲尖叫，嚇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臭丫頭，我就知道你在家，快開門！」拍門聲已經被一陣陣劇烈的踹門聲所取代。被堵在了自家門口，晏柔驚魂未定的大口的喘息著，原本瘦弱的臉頰，此時因為過度害怕而染上了一絲紅暈。待呼吸平穩之後，她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起身打開了房門。..

看著面前一臉兇相的黑衣男人，晏柔趕緊堆笑說道：「大哥您放心，您看我這剛大學畢業，工作也不好找，幸虧我爸還算良心，之前給我攢了一筆錢，您看這樣行嗎，我爸走的匆忙，我找找銀行卡，三天之內把這筆錢給您還上可以嗎？」

面前的男人轉著眼珠子，透過晏柔那小身板，不屑的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不要再想著耍什麼花招，三天後還不上錢，這房子就歸我們了。」說完話，黑衣男人不解氣的伸出手，狠狠地推了晏柔一把。

瘦弱的身軀無法承受住那壯漢突如其來的一擊，晏柔一下子被推倒跌坐在地上，狼狽樣子，就好像是被人追趕打擊的流浪狗一樣。然而流浪狗的生命力總是很頑強的。狼狽的爬起來，晏柔嘴裡說著「一定一定。」一邊賠笑著，目送著一幫人揚長而去。

看著人影消失在樓道口，晏柔趕緊靠牆大口喘息著，她抖著手整理了一下被揣髒的襯衣，略微長的劉海擋住了眼睛，也擋住了眼角的淤青。

一陣陣陰風猶如無數個觸角，從樓道里的窗戶爬向晏柔。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門把手。「咯吱~」還沒等她關門，對面的門卻應聲開了。晏柔詫異的目光正對上對門李阿姨警惕的眼神。看到除了晏柔並沒有其她人，李阿姨眼中的警惕換成了濃濃的擔憂，她小聲地問道：「小柔啊，你沒事吧！阿姨剛才聽到來了那麼多人，還一個個都氣勢洶洶的，我就沒敢開門。」說到這兒，李阿姨的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

晏柔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她略微側過身，將手背到了身後，悄悄的拍了下褲子上蹭到的灰，然後將衣服較為乾淨的那面朝著她，接著語氣輕鬆的說：「沒事的阿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這麼機靈，兩三句話就把他們打發了。」

「那就好，阿姨剛才聽你說，你要把你爸給你存的，上大學的錢給她們啊！」李阿姨擔心的說。

「怎麼會呢，我爸他壓根一分錢都沒留下，我是打算把這房子賣了，去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晏柔說完話，忍著疼，快步的走回屋，不一會兒重新出現在了李阿姨面前，手裡還拿著一袋子水果，袋子上還標有著打折促銷的字樣。

「阿姨，這些年辛苦您一直照顧我了。賣房子的錢我會儘快還給那些人的，他們應該不會再找過來了。」

「你這孩子啊，太委屈你了！」這些年來，看著晏柔這孩子有上頓沒下頓的這麼過著，李阿姨是打從心底里心疼這個苦命的孩子。別的女孩兒，在上大學的時候，都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晏柔的生活，除了打工賺錢，就沒有別的了。

「您就放心吧，我這麼大了已經能夠好好的照顧自己了。阿姨我先去收拾東西了，我之後安頓好後會找時間來看您的。」晏柔勉強的扯出來一個笑容，抬起手對著李阿姨擺了擺手，就轉身關上了門。

剛一關上門，眼前便是家中的一片狼藉，她無奈的扶著額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皮筋，將頭髮綁起來，然後便開始收拾東西。

幸虧她的行李也不多，晏柔手腳麻利的捲起幾件衣服塞進自己的背包里，隨後，她從地上拿起家裡現存的唯一食物：一包被踩碎的餅乾，淡定的塞進外套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