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施捨可憐
秋風輕輕吹拂起她鬢邊垂下的碎發，露出半邊側臉。
那張美麗的容顏上，有著一抹淡淡的哀愁和絕望。
周身的一切彷彿在此刻靜止了一般。
那雙熟悉漂亮的杏眸之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顧乘風握著長劍的指甲因用力，泛出青紫色。
陳歲緩緩闔上雙眸，心中一片荒蕪。
她想象過千百種顧乘風見了她的場景，唯獨沒料到會是這種。
當年那個瘦弱可憐的小乞丐，現在已然長成了翩翩少年郎。
她想，或許在他的記憶中，她早已不復存在。
還真是世事難測，造化弄人……
「娘娘！」
趙嬤嬤驚呼聲，讓顧乘風回過神來。
他猛地拔出手中長劍，扔在了一旁，急忙跑到陳歲跟前，慌亂道：「姐姐……痛不痛？」
顧乘風的聲音裡帶著一抹濃濃的顫抖，看著陳歲那張蒼白的臉頰，一顆心彷彿被狠狠撕裂。
陳歲搖搖頭，看著他的眼眸微紅：「顧乘風，你走吧。」
「姐姐……」顧乘風聞言，臉上不由的怔愣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陳歲，眼睛通紅，緩緩才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是我一時……」
方才是他一時失去了理智，他瞧見姐姐有了殺父仇人的孩子，心裡的那抹怒火便被徹底激發出來。
所以才會控制不住的拔出長劍，朝姐姐刺去。
他不是故意的!
顧乘風心中吶喊著，卻發現自己此時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當年那個嬌憨可愛的女孩兒。
她笑靨如花的模樣，令他此生難忘。
在那焦躁不安的午後，他第一次見到了她。
「你可是餓了嗎？」
在他餓到極點，準備去偷饅頭的時候，是姐姐捧著幾塊油紙包的綠豆糕點心走到了他面前。
伸手緩緩遞給了他一塊：「給你，快些吃吧。」
那是姐姐送給他的第一個食物。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也永遠都不會忘記。
但那時的他，很是膽小，遲遲不敢接過那塊兒綠豆糕，還是在姐姐的耐心安慰下，才是怯生生的接過。
他那骯髒不已的指尖也無意滑落在姐姐柔若無骨的小手上。
是那樣的柔軟溫暖，像是天山上冰雪的融化，也在此刻填滿了心中的那份悸動。
與姐姐相處一段時間后，他便得到了義父的賞識。
經過那一夜的痛苦掙扎，他最終還是選擇與養父前行。
他想，只有自己變得最為強大優秀，才能夠有朝一日有資格站在姐姐身邊，與姐姐訴說他的心中所想。
也是從那以後，他便一心跟著義父學本事，也在心中一直念著她。
在學成本領的這些年裡，他的腳步就沒有停止過，心中無比希翼能夠找到她的行蹤。
可是，她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任他傾盡全力去尋找，依舊沒有一點消息。
直到今日，他為義父報仇，卻沒想當今太子妃，竟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姐姐。
在那一刻，他甚至懷疑是否是老天爺故意捉弄他，為的就是讓他痛不欲生。
顧乘風看著那一滴又一滴的血珠從她身體內流出來，整個人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他伸出乾澀發疼的手掌，想要替陳歲擦拭乾凈，卻不想被陳歲堪堪躲開。
陳歲看向他，強忍著肩上傳來的疼痛，聲音低沉沙啞道：「這筆賬，就算是我替殿下還了……」
「呵……」顧乘風聽到她的這句話，斂下受傷的眉眼，自嘲一笑道：「姐姐，殺我義父的是那狗太子，又與你有何干？」
「太子殿下如今是我夫君，那麼一切有關殿下的事……就自然與我有關係。」陳歲聲音堅定，卻因為此時肩上傳來的疼痛咬緊了下唇。
緩了緩神，才又垂下眼眸，輕聲道：「還有，我相信，殿下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元初的百姓……」
「包括殺了我義父，是嗎？」
許久過後，孤乘風才緩緩抬眸看向陳歲，那雙漆黑幽深的雙眸中透露著無數複雜的情緒。
最終，卻又變得平靜，他看著面前那道嬌弱的身影，聲音有些發顫道：「那姐姐當初嫁與他……可是自願的？」
陳歲聞言，臉色不由一僵，目光也黯淡了下去。
「我與殿下青梅竹馬，是從小一同長大的，選擇嫁與殿下，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從未有任何逼迫一說。」她聲音輕緩慢慢說完這一句。
「心甘情願？」顧乘風聽到她的此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可是姐姐……當初你與我說過，你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姻緣。」
「幼時所說一切，不過是童言無忌罷了，你又怎可當真？」陳歲面色蒼白，淡聲打斷他的話語。
「你可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尋著姐姐，我甚至還在痴痴相信著姐姐當年的話語……」顧乘風靠在馬車廂壁上，閉上眼，低低呢喃著，將心中積壓多年的情感統統吐了出來。
陳歲就這樣瞧著他，並未再多言，只是一雙杏眸中卻在此刻帶有著濃濃警惕之意。Z.br>
片刻后，顧乘風才又悲涼問道：「如若我早些尋到姐姐，那姐姐可願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陳歲聞言，眼中閃爍著冷漠和疏離：「我當初給你的那塊兒綠豆糕不過是順手罷了，就算那日在那裡乞討的不是你，我也一樣會給。」
「所以……姐姐對我，只是施捨可憐嗎？」顧乘風心中的希冀破滅，心底頓覺一股寒氣蔓延全身，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知曉，自己的心意已定，卻不曾想，她竟對自己如此殘忍，連給他半分機會的餘地都沒有。
「是。」她輕啟朱唇，一字一句道。
「好！好！真好！」顧乘風忽然笑了，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中滿是嘲諷：「既是我自作多情，那從現在開始，我便收回我那卑微不堪的心！」
「但那狗太子的命，小爺要定了！」他伸手掐著她的臉頰說完。
不待她再有任何多言，便轉身離去。
陳歲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只覺得渾身虛軟，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有些睜不開來。
她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模糊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