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景朝太后
?如今我的身孕已經四個月了,小腹也已微微鼓起,我為這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許多的肚兜,一針一線,皆是我濃濃的母愛。
這一日,惠佳來看我,如今的她,再不是從前那個戚娘子了,而是正八品的戚選侍了。這一段時間我身懷有孕,不能夠很好的服侍景淵,惠佳又是個能讓我放心的,故而向景淵推薦了她,惠佳倒也爭氣,短短几日的工夫,便升至選侍了。
今日她上身著一身蜜色宮緞素雪絹裙,梳一個參鸞髻,兩鬢各簪一朵鏤空牡丹形紅珊瑚頭花,髻中簪一支燒藍點翠鳳形釵,她本就玲瓏嬌小,這樣一大打扮起來,愈發顯得身姿婀娜。
而我自有了身孕之後,在不似從前那樣喜歡素色的衣衫,打扮地愈發嬌艷了起來,大多會選擇艷麗顏色的衣服來穿,一則表示我有孕的歡喜,二則也為迎接我腹中孩子的到來而慶祝。
惠佳看著我為腹中的孩子繡的肚兜,笑道:「姐姐的手藝愈發好了呢!」我道:「不過是隨便繡的罷了。」惠佳道:「如今姐姐懷了身孕,這些針啊線啊的,還是少碰為好。」我道:「這個我也知道,只是我總想著能夠親手為我這孩子做些衣物,聊表心意。」說著,下意識的撫了撫我那微微鼓起的小腹。
惠佳道:「妹妹可真是羨慕姐姐,有了孩子,今後也能有所依靠。」說著,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剛剛乘寵,又子嗣是遲早的事,何必惋惜呢?」惠佳笑笑,道:「但願能夠承姐姐吉言吧。」
我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以堅定的目光望著她,道:「一定!」惠佳道:「嗯。」
已是正午了,夏日的陽光愈發濃烈,從窗紙透進來一縷金黃色的光芒,明晃晃的,直刺人眼,卻又照的後背痒痒的。我抬頭望望窗外,不禁想起了在柳府時,正是對著這樣明亮的陽光,斜倚在榻上,手握一卷書,津津有味的讀起來。。。那時當真是極快樂的。
惠佳道:「姐姐在想什麼,這樣出神?」我道:「還能有什麼?不過是想著從前在家中的閨閣趣事罷了。」惠佳微微低下了頭,好似在自言自語般:「閨閣趣事?從前我在深閨之中,從未有過什麼趣事,儘是愁苦罷了。」我道:「如今都好了,從前的事都過去了。」
惠佳抬起頭,道:「只是姐姐,進了宮,好似比家中更愁苦了。」我忙按住她的手,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被人聽見了,只怕有的麻煩呢!」惠佳復而又低下頭,道:「是,妹妹知道了。」
就這麼沉默了半晌,惠佳方開口道:「時候不早了,妹妹不擾姐姐清凈了,先告退了。」我點點頭。惠佳福了一禮便走了出去,她的身形好似有些恍惚,是了,她總是弱不禁風的。
不知不覺中,我突兀的問了一句:「瑾玉,咱們去給太后請安好不好?」瑾玉道:「現下正是太陽光最毒的時候,嬪主懷著身孕,怕是輕易動不得啊!」我道:「無妨,乘著輦較去即是了,也覺不出什麼。」瑾玉還是有些猶豫,「這。。。」
我道:「此行我只盼著太后能夠庇佑我們母子。」說著,摸了摸小腹。太后雖是長年不理事了,但手中的權利畢竟不小,宮中的孩子沒有見過是能夠順利生產的,若能得太后保護,定會省了不少的麻煩。
瑾玉是個聰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笑道:「是,奴婢這就去備轎輦!」我微微頜首。片刻,瑾玉扶我上了轎輦,身後小顏子和小墨子小心翼翼的跟著。
轎輦抬得很穩,並未出什麼差錯,很快便到了太后所居的寧壽宮。由瑾玉攙著我下了轎輦。至寧壽宮門前,瑾玉對門口的內監道:「棲鸞宮隱月閣嫻充儀前來拜見太后,望公公通傳一聲。」那內監問得是嫻充儀,忙道:「是,奴才這就進去,煩請嬪主稍候片刻。」我頜首道:「有勞了。」那公公打了個千兒便進去了。
向左右瞧瞧,卻見到了皇后的鳳輦,長姐宮裡的首領內監陳祿站在一旁,我招呼他過來。陳祿打了個千兒,道:「嫻充儀萬安。」我道:「公公無須多禮。」陳祿道:「謝嫻充儀。」我問道:「皇後娘娘也在?」陳祿道:「是,皇後主子正帶著太子殿下給太後娘娘請安。」我「嗯」了一聲。
說話間,適才能夠通傳的內監便出來了,道:「太後娘娘請嫻充儀進去。」我點點頭,扶著瑾玉的手走了進去。進了正殿,我屈膝道:「妾身棲鸞宮隱月閣嫻充儀柳氏參見太後娘娘,願太後娘娘長樂未央!參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金安萬福!」
太后慈和道:「有身子的人就別多禮了,起來吧。」我起身,道:「多謝太後娘娘。」太后道:「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我道:「是。」隨即微微抬頭,太后微微一笑,道:「果真是個美人兒!」轉臉對皇后道:「常聽你提前你那二妹妹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才知你所言不虛啊!」皇后報以端莊一笑。我忙福身道:「皇后姐姐端莊得體,宮中諸位姐妹皆是嬌艷如花,妾身這點子姿色,實在算不得什麼。」太后笑道:「嗯,很懂事,怪不得皇上喜歡你!」
皇后道:「母后,嫻充儀是有身孕的人,若叫她一直站在,怕有不妥啊!」太后恍然大悟般,道:「可不是哀家老糊塗了!竟忘了這個,還是皇后細心啊!」轉身對身旁一個年紀與太后差不多的姑姑道:「瑾澈,還不搬把椅子給嫻充儀。」瑾澈姑姑忙吩咐內監搬了椅子給我坐。我頜首道:「謝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恩典。」這才敢坐。
我微微掃視太后,她面容慈和,眼角的皺紋頗多,面色有些稍許的發黃,兩鬢稍許發白。但從骨子裡透出的那種貴氣,便掩蓋住了這一切。她上身著一件鵝黃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衫,下身著一條同樣顏色的撒花純面百褶裙。聽瑾玉說過,太后是個年近五十的人,今日一見,卻覺得她有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符的蒼老,我的母親亦是年近五十,卻仍是風姿綽約,或許,深宮真的是個最能催人老的地方吧。
坐了一會兒,便見一直坐在太後身旁的一個小男孩兒向我走了過來,伸手要摸我的腹部,我曉得,那便是長姐的兒子,太子殿下楚東鈺。那孩子眉宇清秀,隱約可見瑾景淵的影子,眸子清澈如水,鼻子挺直,當真是惹人憐愛的。眼見著那肉乎乎的小手便要碰上我的小腹了,卻聽皇后呵斥道:「東鈺!給我過來!」
東鈺嚇得忙把那小手伸了回去,露出叫人可憐的神色,忙跑著回到了皇后的身旁。我笑道:「哪就那麼嬌貴了?摸一下也不礙事的,長姐過於嚴厲了吧?」太后亦道:「東鈺還小,你幹嘛這麼疾言厲色的?也不怕嚇著孩子了。」皇后道:「身懷龍裔便是嬌貴的,母后您也說了,東鈺還小,怕不小心就。。。」
我忙道:「妾身這是頭一抬,皇後娘娘也是小心謹慎,為皇嗣著想,怕龍裔出了什麼差錯。」太后這才點點頭。
我又道:「妾身這是第一胎,沒有生育的經驗,還請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能夠幫助妾身一同照料這孩子,若這孩子能得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的照料,便是他的福分了。」
皇后道:「這是自然,本宮是他的嫡母,自然不會讓他出什麼差錯,妹妹你且放心吧。」太后亦道:「嗯,這不僅僅是嫻充儀你的孩子,更是大景朝的孩子,哀家自然會庇護他的。」我頜首道:「多謝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又對太后道:「若太后不嫌棄,喚妾身沫兒就好了,若喚位份,到底是生疏了。」
太後點點頭,道:「好。」皇后笑道:「時候不早了,臣妾先帶著太子回去了。」太后道:「好。」我道:「那妾身和皇後娘娘一道回去。」說著,便和皇后一起福了福身,一起走了出去。
這趟算沒有白來,太后是最堅固的保障,有了她的庇佑,這孩子,便是有了一個依靠。
回去的路上,隨著轎輦的顛簸,我恍惚的想起了一件事,問道:「瑾玉,你和瑾然都同太後娘娘身邊的槿澈姑姑都是從『瑾』字輩的?」我似疑問又似肯定的說道。
瑾玉似是驚了一下,隨後又冷靜了下來,無波無瀾的說道:「嬪主所言極是,奴婢和瑾然姑娘從前正是服侍太后的,因太后心靜不喜人多,便遣了奴婢和瑾然姑娘出來,還沒等到尚宮局給奴婢和瑾然姑娘分配差事,嬪主這一批新進宮嬪便入宮了,奴婢和瑾然姑娘便一起被指過來服侍嬪主了。」
我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一般,問道:「那你和瑾然是何時開始服侍太后的?」瑾玉細細的回憶了起來,答道:「奴婢和瑾然姑娘早在太後娘娘是皇后時便服侍太后了。」
我心下一驚,她們倆竟服侍了太后那麼長時間!那麼太後為何會遣服侍她這麼長時間的人出來呢?要遣也該遣新人才是啊!而且怎麼就那麼巧?她們倆剛被遣出來就趕上這一波新進宮嬪入宮了?如此說來,便只有一條是說得過去的:她們倆是太后安插在我身邊的人!可是太後為何偏偏要把人安插在我身邊呢?難道是因為。。。我是皇后的妹妹?太后怕我和皇后。。。這樣也不是說不通!但如果按照瑾玉的說法的話,她們倆服侍了太后那麼長時間,長姐豈會不認識她們?!難不成她是成心的?!她是我的親生姐姐啊!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忽然,在這深宮之中,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身邊的人、我曾深信不已的人,竟都是不可信的!難道在這寥寥深宮之中,能夠相信的,唯有我自己嗎?唯有自己是可信的嗎?!
一陣寒風吹過,我感到了異常刺骨的寒冷,冷到了我的骨頭裡!又好像有一條小蟲鑽進了我的身體里,慢慢的咀嚼著我的肉體、靈魂、思想,我好痛啊!好痛!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嬪主!嬪主!到了!」瑾玉的催促聲不斷在我的耳畔響起,我這才反應過來,由她攙扶著我緩緩下了轎輦,回到了隱月閣。我道:「瑾玉,這個月的月例銀子領了嗎?」瑾玉道:「還沒呢。」我道:「這便去吧。」瑾玉福身道:「是。」隨後轉身而出。
我又對瑾然道:「瑾然,你去御膳房取一些紅棗雪蛤來給本嬪補補身子吧。」瑾然領命而去。我又給其他人派了差事,獨獨留下了莞晴和莞洛,我叫她們兩個走進了說話,我異常嚴厲的說道:「從今往後,我近身的活兒和膳食還是由你們兩個負責,一律不許瑾玉和瑾然碰,聽懂了嗎?!」她們兩個好像還要再問什麼,卻都沒說出口,只堅定的點了點頭。
本書首發來自17K,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