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奴三主
秋瑾雙手托著那根用檀木收拾盤子的金鳳如意流蘇簪呈給景淵,景淵輕瞟了一眼,對宋太醫道:「宋真,看看這個!」宋真領命,與其他幾位太醫共同查看。裴伊容稍稍驚慌失措了一下,眼神有些飄散,但,她到底是有教養的,這些不惹人矚目的神態很快便被她收了起來,然而這些不易察覺的小動作都被我盡收眼底。
我倒很納悶,那麼短的時間,她是怎麼把那六顆紅玉香珠換成紅麝香珠的?除非她是神仙,能夠行世人所不能行之事,再有一個便是——我身邊出了姦細!
有宮女呈上茶水,我接過來,掀開白瓷茶蓋,一陣茶香撲鼻,清爽宜人,幾片深色的茶葉漂浮於碧綠的茶水之上,看著倒也清爽,細細品味,卻是碧螺春。然而景淵卻擺擺手,不願飲下,皇后卻道:「皇上的身子的天下萬民的,還請皇上為了我大景朝子民愛惜自己的身子,用了這盞茶罷!」景淵點點頭,接過那盞茶,慢慢飲下,「皇后的話最能叫朕舒心。」皇后報以溫和一笑。
半晌,宋真清了清嗓子,躬身道:「啟稟皇上,這根金鳳如意流蘇簪中的紅玉香珠就是原原本本的紅玉香珠而非紅麝香珠。」景淵點點頭,又問:「嫻充儀不是送了貴妃兩隻釵子嗎?那一支呢?」宋真又道:「回皇上的話,那支亦無紅麝香珠。」景淵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朗聲道:「如此,此事與嫻充儀便再無聯繫了!」裴伊容一驚,那拿著茶杯的手一歪,整盞茶都灑在了婢女蓉清的手上,白瓷碎片撒了一地。景淵不禁撇了撇嘴,「怎的這樣毛毛躁躁?」裴伊容頜首道:「臣妾一時手不穩,還請皇上贖罪!」景淵無奈的擺了擺手。
我屈膝道:「妾身多謝皇上明察秋毫,還妾身清白!」景淵虛扶了我一把,柔聲道:「公道自在人間,朕不會使一人含冤!」我起身頜首道:「吾皇聖明!」
皇后道:「若此事並非嫻充儀所為,那麼會是誰呢?還請皇上查個仔細才好!」景淵亦是點頭,而我最料不到的是,裴伊容竟也同意!她嬌聲說道:「皇後娘娘所言甚是,此事委屈了嫻妹妹,皇上可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啊!」她為何也這般說?為了讓撇清自己?僅是為了這個?
景淵問我:「這釵子都經過誰的手?」我望了眼莞洛,她道:「回皇上的話,奴婢去取釵子的時候,遇見了瑾然姑娘,她說她認得那釵子在何處,便替奴婢進庫房拿的,此事絕不幹奴婢的事啊!還望皇上娘娘明察!」竟是瑾然!她不是太后的人嗎?太後有何理由要害裴伊容?!難道是。。。一奴侍三主!
景淵看看我,我便明了,道:「莞洛跟著妾身多年,妾身還算是信得過她。」景淵點點頭,瞥了眼陸寧之,他忙道:「傳瑾然!」
一會功夫,便有小內監帶來瑾然過來,瑾然唯唯諾諾的叩頭請了安,景淵道:「嫻充儀,這是你宮裡的人,便又你來審罷!」我頜首道:「臣妾遵命。」我鳳眼挑著瑾然,道:「本嬪問你,那金鳳如意流蘇簪可是你去拿的?」她哆哆嗦嗦道:「是奴。。。奴。。。是奴婢。」我道:「你倒肯認!那本嬪問你,是何人叫你把這紅麝香珠安上去栽贓本嬪、毒害貴妃的?!」她小聲說:「奴。。。奴婢。。。」我輕笑一聲:「不肯說?你若不在意自己的命也就罷了,若你連你父母的性命也不在意的話,你便可不說了!」她抬起頭,含淚道:「皇上饒命!嬪主饒命!奴婢說,奴婢說,奴婢收了孫婉儀的銀子,要來害貴妃啊!」裴伊容忍不住怒火,呵斥道:「竟是這個賤人!」瑾然練練叩頭,「奴婢不敢說謊啊!」我道:「你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瑾然道:「孫婉儀那日進宮遇見奴婢,給了奴婢銀子和釵子讓奴婢無論如何都要讓嫻充儀將這釵子送給貴妃娘娘,其餘的什麼都沒說,奴婢所言句句是真啊!」我猶豫道:「皇上您看此事。。。」景淵壓住怒火:「你要知道,如若你敢有半句虛言,那麼你的賤命和你家人的性命皆不保!」瑾然連連點頭,「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景淵道:「陸寧之,召孫青依!」我想他是真的生氣了,竟喚孫婉儀為「孫青依」,而非位份!
片刻,便有小內監帶著孫青依來了,孫青依跪在地上,不肯抬頭。景淵冷冷道:「抬起頭來。」孫青依緩緩抬頭,還沒等景淵問什麼,她便道:「金鳳如意流蘇簪是我指使人拿來的。」景淵譏諷的笑了一下,「你認得到快!」孫青依無助的望了望景淵:「敢不認嗎?」清璐貴妃欲揮起手從榻上下來打孫青依的臉,卻被景淵按住,「先聽聽她怎麼說!」清璐貴妃急道:「還有什麼可說的?這個賤婦欲一箭雙鵰,讓皇嗣有損,還陷害嫻充儀!」景淵回首瞪了一眼清璐貴妃,她才住嘴。孫青依凄冷的笑了一聲,「賤婦?呵!你不僅是個賤婦,更是個毒婦!害死了我的孩兒!我如此做,不過是為了給我的孩兒,至於嫻充儀嘛,不過機緣巧合才想到了她罷了!」皇后驚道:「你剛才說,貴妃害了你的孩兒?你的孩兒不是自己失足落水才沒有的嗎?」孫青依道:「皇后以為,我真的會這樣不知輕重嗎?那日我瞧得仔細,就是裴伊容身邊的太監喬寧推我如水的!只是若我說了,皇上也只會說我糊塗了,有誰會相信我?!我唯有這一條路,能為我的孩兒報仇!卻沒想到賤婦的命這樣好,龍胎竟還平平安安在她肚子里呆著!」裴伊容怒道:「本宮何曾害了你的孩兒?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謹慎,失足落水!」孫青依瞪著她:「事實,你最清楚!」景淵揮揮手,「都別吵了!陸寧之傳朕旨意,婉儀孫氏,殘害皇嗣,陷害妃嬪,有違妃德,著廢去位份,打入冷宮!」孫青依一個哆嗦,復而凄冷的笑了笑,「你到底是不信我的。」陸寧之要扶她起來去冷宮,卻沒想到她甩開陸寧之的手,自己走了出去,她的身影恍恍惚惚,好似雖時都會倒下。
我全程都沒有說話,看著孫青依那凄冷的神色,我的心不由得緊了一緊,很怕以後也會落得與她一樣的下場!裴伊容是否害了她的孩兒眾人不得而知,然而,孫青依如此做,著實是死路一條!她到底是大意了,但,或許她早就想到了這一層罷!
景淵思索片刻,又道:「宮女瑾然,仗斃!」瑾然忙叩首:「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侍衛哪裡容她分說?忙拖了出去。
皇上對宋真道:「好生照看貴妃的胎!」言罷,帶著怒火走了出去。宋真忙俯首稱是。皇后回身對裴伊容道:「你安心養胎罷!」言罷,亦出了頤華宮,裴伊容欲要在說些什麼,卻活生生的咽了回去。皇後走后,我亦連忙出了。回到隱月閣,莞洛忙哭著跪下,「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不敢了!」我慢慢的飲下一口茶,平心靜氣道:「我不是說過,現在的事,能少讓瑾玉瑾然碰就別讓她們碰。」莞洛摸了摸淚痕,道:「奴婢。。。奴婢愚鈍啊!嬪主贖罪!」我點點頭,「經此一事,你也長了教訓,罰你兩個月的月俸,可有怨言?」莞洛練練叩首,「奴婢謝嬪主大恩大德!謝嬪主大恩大德!」我擺擺手,她便打了帘子出去。
我喊了莞晴進來,道:「好生教教底下的人,讓她們都瞧清楚了,背叛主子,便是瑾然的下場!」莞晴福了一福,稱了「是」,卻還不出去,我抬眼望著她,「還有事?」莞晴道:「奴婢愚鈍,實是不解,皇上為何不重查當年之事?」我冷笑道:「裴家——皇上不會,更不敢!再者一說,宮中的事何曾有過真相呢?那麼多年的事,怎麼查?」莞晴點點頭,福了一禮,出去了。
nn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