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可...)
武陵來信之事,在沈太守傳話回來后,周知縣便與伏危說了這件事。
「太守大人讓我放寬心用你,若是武陵那邊搞什麼小動作,直接與他說就成。」
說罷,周知縣看向伏危,笑了笑:「你且安心在衙門待著吧。」
伏危拱手一揖:「屬下在此多謝大人庇護。」
周知縣道:「與其說是我庇護的你,不如說有你自己謀划得來的福報。」
「從年前去郡治,你在太守府筵席上大放異彩,便是猜到了有今日的處境了……不,應該說你自進衙門開始,便打的是這個算盤。」
伏危低垂眼帘,不否認:「為護親人與自己,屬下無路可走,唯有那麼些學識,只能憑著這些學識來謀一條出路。」
周知縣也沒有怪罪之說,只道:「憑自己的實力來保護自己,你並無過錯。」說罷,看向伏危的雙腿,問:「這腿可去看過大夫沒有,可能治好?」
問出這話后又覺得不對,轉而道:「我聽季館長誇過你娘子的醫術,他說就是這整個郡治,年輕一輩的估計也沒有能比得上你娘子的醫術,你娘子醫術這般了得,肯定是看過你雙腿的了,她怎麼說?」
伏危沉思片刻,抬眸望向周知縣,眼神清朗:「大人可知我這腿是何人所斷?」
周知縣自然不可能直接說出自己的懷疑,所以把問題拋回去給他:「你既能這麼問,就是知道我能猜得出來,又何須賣關子?」
伏危繼而道:「既然大人已然猜到,那屬下也不妨直說了,替我過了二十一年苦日子的霍敏之恨我,不想看到我往後的二十一年裡過上一天的好日子,若是他知我雙腿治好了,恐怕還會讓人來斷第二回。」
周知縣眉頭一挑,似乎從他的話裡邊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微微眯眸:「你是說你故意不治……」
話語一頓,心裡對他的話有了苗頭,恍然看向他的雙腿:「所以你為了掩人耳目,不惜靠著這素輿出行,連去茅房都要人陪同?」
伏危低頭,並沒有否認,也就相當於默認了。
這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幾個月的幕僚,他竟然都沒有察出半點端倪。
年紀不過二十二,意志竟然就如此堅定,倒讓周知縣多了兩分佩服。
「屬下隱瞞情非得已,還請大人見諒屬下隱瞞之事。」
他想瞞住的,一直都只是武陵郡的父子二人。
經過這數個月的了解,根本不擔心周知縣會把他治好雙腿的事情說出去。
周知縣輕笑:「裝就裝著吧,對你日常有所影響,與我也沒有任何的損失。」
說到這,笑意淡去,肅嚴道:「槍易躲暗箭難防,明著來有太守給你撐腰,給暗著來就得靠你自己了,你大兄力氣大,也有幾下真武學,應當也能護一護你。」
「這事便這樣了,另外已快三月,藥材的事就在三月初送出去,你有什麼要交代的便去找洛典史。」
伏危應下,然後轉動素輿朝門口而去,走到門后,朝著外頭喚了一聲。
書房被推開,有小衙差從外走進,朝著周知縣一禮,然後把伏危推出了書房。
看著伏危這裝得好似真的腿殘,周知縣不禁搖頭一笑。
能裝好呀,前有勾踐卧薪嘗膽滅吳為例,要是沒點堅韌心智也不能成大事。
醫館這邊,來虞瀅這處瞧病的皆是女子為主。
玉縣士族家的娘子也會請她過府瞧病,倒也在士族貴眷圈中傳出了些許名聲。
虞瀅本想著全能發展的,也沒
想過就這麼成了古代的婦科女大夫。
給最後一個婦人看完診后,伏安說沒病人了,她才站起扭了扭脖子,活動活動略酸的手臂。
這時有葯童來喚:「余大夫,館長請你過去。」
虞瀅有些疑惑,她這九百文月俸好像該發了,但按理也不是館長親自來發呀?
虞瀅疑惑間走到了季管長的配藥房中。
坐在席上的季館長垂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連虞瀅進屋也沒有注意到,聽到聲音才恍然回神,抬起頭望去。
虞瀅在矮桌對面的蒲團上盤腿而坐。
季館長給她倒了一杯剛沏好的茶,配藥房中除卻葯香,還有淡淡的茶香。
「我找你來是……」季館長放下茶壺后欲言又止。
「可是有什麼難事困擾著館長?」
季館長點了點頭,隨即把桌面一旁的信拿起遞給她,道:「余娘子自己看吧。」
虞瀅接過,看向了信上的內容。
信上內容不多,可卻直接亮明了來信人是何人,再威脅季館長不能再用餘六娘,若再用,他便會讓醫館開不下去了。
虞瀅眉頭微皺。
這小反派怕不是個傻的?
他父親雖是太守,可這般光明正大的威脅人,就是皇子都不敢這麼來呀。
雖說他的威脅有些目無王法了,可季氏醫館到底是只是一間小小的醫館,雖得知縣器重,可那畢竟是太守之子。
況且那小反派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陰險小氣,就是不明著來,也會暗著來耍陰招。
虞瀅放下了信件,心態平和的道:「季館長若是覺得為難,我可自請辭去坐堂大夫一職。」
季館長表情一怔,忙道:「這可不成,像余娘子這樣的人才,我怎能讓你自辭!」
虞瀅無奈一笑,道:「這人,季館長應該是知道的吧。」
季館長嘆了一口氣,說:「這般潑皮無賴在玉縣是出了名的,我也是知道些的。」
「他能寫信來威脅,他日便會派人來搗亂,我要是硬留在醫館恐怕會出事。」
季館長面色凝重道:「他的手伸得這般長,咱們知縣也不能不管呀。」
說到這,他又道:「我讓余娘子來,不是讓余娘子離開的,而是想與余娘子說一下這事,讓你往後小心些,至於這信……」
季館長看向這信,沉默許久,才道:「要是醫館往後真鬧出些什麼問題,我就拿著這信告去衙門。」
虞瀅心頭微暖,但還是道:「季館長大可不必為了我如此。」
季館長搖了頭,道:「我是極為欣賞余娘子的,昨夜珠兒她爹考珠兒的時候,反倒被考了回去,難得她爹都答不上來了。珠兒能拜余娘子為師,往後前途無憂,老夫可不能受了余娘子的好,反過來恩將仇報。」
這余娘子想必是接受了極好的教導,看過許多他接觸不到的醫術,所以她的見識才識都讓他大開眼界。
就針灸與縫合這二者,便比他要了解的多得多,他都要請教余娘子,又怎能放過這個人才?
說了一會話后,季館長沒有同意虞瀅的自辭,讓她回去與丈夫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應對法子。
晚間暮食后,虞瀅便把這事與伏危說了。
正脫著外袍的伏危頓了一下,看向她:「那霍敏之也給醫館寄了信?」
虞瀅抓住了這個「也」字,詫異道:「知縣也收到了?」
伏危點頭,道:「知縣前兩日收到的,但直接送去了郡治,給沈太守覽閱,太守讓知縣不
用在意,若武陵郡有什麼動作,直接告到他那處。」
聽他所言,虞瀅鬆了一口氣。
「醫館那邊,你便把太守撐腰的事如實告知季館長,他若怕事,你便離開。」
虞瀅笑著搖了搖頭:「是我提出的離開,但季館長不同意。」
聞言,伏危一笑:「季館長是個惜才的,我若是館長,也不會為了這威脅而放棄你這麼個能幹的女大夫。」
忽然聽到伏危的誇獎,虞瀅臉頰微紅:「凈說些好聽的。」
伏危笑意更濃了些。
「總歸有人撐腰,不必太過擔憂。」
說著便把身上的外衫脫下掛在架子上。
虞瀅搗著做藥膏的葯,揣測了片刻后,問:「你說這事那霍太守知道這兩封信嗎?」
伏危走了過來,拿過她手中的搗葯的杵子還有研缽,道了聲:「我來。」
他垂眸搗著葯,不甚在意道:「興許知道,也興許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話,他豈能不知那霍敏之是越界了?」
伏危不疾不徐道:「不說知不知道,便說知道吧,霍敏之與我有恩怨,對付我算是師出有名了,哪怕日後沈太守質問霍善榮為何越界,他也能扮作不知情,頂多說會教導一番長子,如此也是能說得過去的。」
說到最後,他略一哂笑:「對這個換回去的嫡長子,他未必會真心待之。」
養育二十一年說捨棄就捨棄,沒有半點憐憫,又怎麼會在意血緣?
「我生父為霍善榮所害,那我就很有理由相信這回霍善榮就算是知道的,估計也依舊會借著霍敏之的手來打壓我。」
「若是換成個獨善其身保全自己的知縣,定會把我逐出衙門。但他顯然不清楚周知縣的為人,也不知我早在沈太守跟前露過臉了,我豈會輕易的被他們父子算計了?」
說到最後,伏危臉上露出了笑意。
虞瀅看得出來,伏危哪怕在她面前掩蓋下所有的黑暗,在說起養父霍善榮的時候,眼底的笑是冷的。
不僅笑意是冷的,就是身上也不受控制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寒意。
虞瀅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研缽邊上的手。
伏危抬眸看向她。
虞瀅溫聲道:「可以生氣,可以怨恨,但莫要長久被他們左右了情緒,影響了判斷。」
伏危才知自己心中的陰鬱瞞不住她,暗暗呼了一口氣,對她溫和一笑:「阿瀅你且寬心,只要你安然,我便不會讓他們左右了我的情緒。」
伏危的首要逆鱗,是把他從陰暗之中拉出來,重新站在陽光下的虞瀅。
虞瀅聽到他的話,並沒有因為他有多在意她而開懷,心情反而是凝重的。
她能安然自是最好,可這世上有太多的意外了,誰能確保每個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壽終正寢?
就像是她這次忽然到了另一個時空,都沒來得急與家人告別。可儘管如此,她也只想親人在傷懷過後,能從悲傷中走出去,依舊過著如常的生活,而不是活在緬懷失去她的悲傷之中。
想到這裡,虞瀅拿出伏危手中的葯杵子,放到桌面上。
在伏危的目光之下,她上前兩步環抱住了他結實的腰身,埋入了他的懷中。
伏危一愣,低頭看向她,雖不知她為何如此,但還是擁住了她。
虞瀅用溫肉的語氣喊了他的名字。
「伏危。」
「嗯?」
她聲線更加溫和:「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可能是回家了,你莫要為我感到難
過。」
話剛落,抱著她的手驀地收緊,像是要把她嵌入血肉之中一般,讓虞瀅有些難受。
「你回家我不阻攔,但絕不能比我先走一步,所以這些話,你莫說了。」
伏危的嗓音緊繃著,虞瀅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也能猜得到有多嚴肅。
虞瀅沉默了片刻,不想讓他現下過於緊張,便應道:「好,我以後不說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